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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巢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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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巢覆

擂鼓聲漸歇,嘶嚎聲亦不若剛才那般激烈。

“兀卒。”李元昊回頭一看,見是澤木西。“什麽事?”

澤木西道:“聽說裏面的軍隊已向北門在撤離。”

“撤離?棄城?”李元昊如鷹般狠戾地雙目灼灼發光。“再去打探,究竟是虛是實?”

“兀卒,以今夜的陣勢來看,這宋軍中出了一個不一般的人,我看此事八成是有詐。”

“哈哈哈哈。”李元昊又是仰天長笑。“跟我玩陰的,他們還嫩了點。”

未幾,澤木西又回來稟道:“兀卒,據探子回報,確實親眼見到狄青已經撤離了。”

“好。”李元昊大笑道:“一個娃娃將軍,還想搬出來跟我對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嵬命羚羊道:“兀卒你笑什麽?”

“哈哈,哈哈哈。”元昊長笑依然不止。“我笑趙禎實在是昏潰無能,竟派出範雍這什麽事都被人牽著走的庸才來跟我對敵。哈哈哈。”

嵬命羚羊道:“也許泱泱大宋並無一可用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是。”眼光掃過一旁的張元,又道:“那也是姓趙的一家沒有識人之明啊!”

張元在一旁道:“那是因為聖潔的賀蘭神山只獨獨賦予兀卒一雙洞悉世上所有一切的慧眼,而忘了其他的人。”

元昊又笑,嵬命羚羊卻面露鄙夷之色一臉不屑。

澤木西在一旁等他笑完,方才道:“兀卒,此刻我們又該如何?”

元昊道:“不急,先將城門外的人全數絞殺,再去探探人數,出城的有多少人,這裏傷亡的又有多少人?全部查探清楚了,再來回稟。”

澤木西領了命再次離去。

那邊,仍是和沒藏訛旁苦戰廝鬥的白玉堂此刻陷入兩難之際,剛才範雍已著人來報,暗裏通知白玉堂宋軍已行最後之策了。他明明知道自己該是退去的時候,不應再與沒藏訛旁多做糾纏。可是,目前城門下依然還有部分宋軍苦心廝戰,他們未得到任何消息依然苦苦死守著。範雍的意思很明顯,放棄他們,任他們自生自滅。或許——白玉堂心底裏浮起一陣難言的苦澀之意,範雍其實是盼著他們能早些被盡數掃滅,這樣,西夏軍才會一點都不設防地到進入他們的請君入甕之計。白玉堂分明也知道,戰爭何其殘酷,殘酷到容不下一絲一毫的仁慈之意,而自己這點仁慈也許稍有不慎都會殃及到整個宋軍,可是——他做不到,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放棄他們,眼睜睜棄他們於不顧。

最後他還是做了一個決定,對來人道:“回去告訴範大人,我跟眼前的西夏軍死抗到底,跟宋軍生死與共,我白玉堂絕不偷生。”

“可是——白大俠——”

白玉堂怒極,四分出自於真心,六分卻是假意。“還不快滾,你們要棄城你們棄,我白玉堂絕不是茍且之人,斷幹不得如此茍且之事。”

那士兵不明情由,被他罵得臉色極是難看,最後默不作聲怒氣離去。

士兵走後,忽然人群中又奔出一名小將,揮戈截擊著沒藏訛旁的兵刃。

本來沒藏訛旁和白玉堂激得正酣,冷不防半路又殺出一個人來,頓時兩人都覺得驚詫。

“誰?”白玉堂冷聲發問。

那人卻不理他,只管揮動自己手中的兵刃。

“是你。”白玉堂循著夜色終於將那人看清,原來正是趙翎。

“你來做什麽?”白玉堂將馬騎到她身旁,兩匹馬並排而立。

趙翎凜然地道:“我不棄城,拼死也不棄。”

這——白玉堂納悶,一時琢磨不透這姑娘究竟是突然變精了還是真不知道他們的計劃?恍然又想起當時丁月華,範雍,狄青以及自己還有幾個將軍在定計策之時趙翎確實不在場,再加憑丁月華的謹慎她斷然不會將此計透露給趙翎的,所以說趙翎對他們的計劃也許完全一無所知。此刻,她所憑的完全是她自己那顆赤誠之心。

“小心。”白玉堂一邊想著,忽然眼見著沒藏訛旁的長槍直刺向趙翎。

“啊——”等趙翎驚醒過來,自己已被白玉堂強行推到另一旁去,幸好,人沒離馬身沒摔下來,只是驚嚇著。

白玉堂此時說不出是何等滋味,實際上,他知道李元昊生性多疑,奸滑狡詐,如果自己也跟著棄城而去,難保他不會懷疑棄城不過是權謀之計。死守,不過是他用來障人耳目之法,好讓他們相信宋軍確實是死命抗敵,棄城也是無奈之舉。他氣趙翎來,名為幫他,實際上卻給他添亂。自己應付一個沒藏訛旁已經實屬不易了,如今還要確保她不能受一絲一毫的傷害。而且,若到時當真苦守不住了,他當然不會傻到任他們束手就擒,自己自會另行安排,可是,趙翎的出現無非是告訴他他又添了一份累贅。

但——有人義無反顧地願意和他共同堅守,卻終是更多地給了他欣慰。

宋軍的痛嚎聲此起彼伏,聲聲不斷。城下,站立的西夏兵已越來越多,而宋軍已幾近面臨全線陣亡。

李元昊的笑聲更是顯得肆無忌憚,澤木西又向他來報:“報兀卒,直到此時宋軍死傷已將近兩萬人,從北門所撤離出人大概有一萬人。”

“大概?”李元昊臉色改變得十分之快,剛才還一臉得意,如今卻是驟然陰雲。“別跟朕說大概,朕要一個準確數目。”

澤木西一陣哆嗦,戰戰栗栗地道:“是,是,宋軍中如果加上將目前這城外的人一網打盡,那麽確定死傷將會有足足兩萬人,從北門逃離的確定有一萬人,那些人中不但有狄青,還有範雍。之前受傷的宋軍將領們都已經被他們遺棄在城內——”

“範雍?狄青?你確定?”李元昊皺了皺眉,一臉地猶疑不定。

“稟兀卒,小的確定。親眼見到狄青和範雍出城。”

“北門?”李元昊如鷹般的眼睛發出灼灼的光。頓了頓又對澤木西道:“澤木西,現令你速去迎接往利裕禰將軍會面,告訴他去河嘯谷截住宋軍。”

“可是,逃離的宋軍有一萬人,而嵬名將軍的士兵卻只有五千人。這懸殊——”

“嗯!”李元昊臉上的怒意頓起。

澤木西一見頓時伏首道:“是,兀卒,我這就去。”

澤木西一走,李元昊拊掌而笑:“好,好,好!”回身看了看自己身後還尚未臨陣的將士們,又道:“想不到延州城這般兵不血刃便讓我嵬名曩霄拿下了。”

兵不血刃?嵬命羚羊向來是直性之人,元昊的兵不血刃讓她頓時眉頭緊皺,也為野利遇乞而抱不平。

“哥哥可別忘了野利將軍的軍隊幾乎所剩無幾,野利將軍更是身負重傷而離去。”

“唔,哦——”元昊似有所頓悟,又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讓任何人都無法琢磨的表情以及被自己的妹妹戳中痛處的尷尬。

他向來殘狠暴戾,但向來對這個有勇有謀的妹妹甚為疼愛。嵬命羚羊雖惹他不快,終究他也無可奈何當做嵬命羚羊什麽都沒說,望向前方。

宋軍已幾乎臨近屈指可數的地步,趙翎被西夏軍重重包圍著。此刻跟剛才的喧囂相比,如今已漸將沈寂,似乎這場戰爭已面臨尾聲。

白玉堂仍竭盡餘力地和沒藏訛旁苦戰。其實單論功夫沒藏訛旁絕不是野利遇乞的對手,只是他擅於詭計,狡詐多變,過於陰險,有時侯白玉堂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下一招將會指向哪裏,這樣隨時提防,隨時應對,所以兩人酣戰得尤為激烈。

而令白玉堂更為不安的是,趙翎原本跟他一起對付沒藏訛旁的,可是隨著西夏兵圍攏的越來越多,漸漸將兩人隔開。放眼望去,趙翎已被困在重圍之中。白玉堂大急:這小妮子哪裏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若稍有不慎,稍有差池這後果可不全由開封府擔待嗎?不行——

心中一急,不知道哪裏騰出的力道,忽然右手一翻轉,以一個迅雷之勢將長槍橫架在了沒藏訛旁的脖子上。

“住手。”白玉堂沖著遠處大喊,此時沒藏訛旁已完全被他牽制住,牽制住沒藏就等於牽制住餘下的那些人。

“將軍。”那些本對付趙翎的人停止手中的槍刃,望著一動也不動的沒藏訛旁,頓時也陷入僵持狀態。

剛才還在連番廝殺的城門外頓時陷入沈寂,宋軍和西夏軍之間彼此用長槍牽制著。

“啪,啪,啪。”一陣沈厚的拊掌擊節聲響起,接之而來的是李元昊雄渾厚重的嗓音:“好,果然是少年英雄,不錯,不錯。只是閣下是何人能否告知朕?” 李元昊的嗓音在這沈寂的天際更顯蒼勁。

“好說,在下白玉堂。”

“白玉堂。”李元昊重重念著這三個字,略有所思。最後又擡頭道:“只是朕從未聽說過這名字。”

白玉堂笑道:“似我這等凡夫俗子都要被你記住,那你只怕記不過來。”

“凡夫俗子?呵,閣下何必妄自菲薄。之前敗在你手中的那位野利將軍是我們大夏國第一高手,而這位沒藏將軍是第二高手,今夜你一夜間將我大夏國兩大高手擊敗,閣下又如何稱得上為凡夫俗子?”

白玉堂冷冷地道:“李元昊,你我客套話就不需要講了,如今白某跟你做筆買賣如何?”

“買賣?”李元昊不禁被眼前這個小子迷惑住了。“有意思!從未有人會跟朕說要跟朕做買賣。好,你不妨說說,這筆買賣怎麽做?你買什麽我賣什麽?”

“好,白某爽快之人,開門見山。”說著,指了指那邊的宋軍道:“你,下令將他們放掉。”

“憑什麽?”

“憑這位沒藏將軍,依在下所見,這麽區區幾個大宋士兵的性命在你眼裏絕對比不過這位沒藏將軍吧?”

李元昊半瞇著雙眼道:“不見得。”

“好。”白玉堂凜聲道:“若是這位沒藏將軍加上我白玉堂的頭顱,你看值不值?”

李元昊似就等著他這話,隨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好,我沒看錯你,你不但有勇有膽識還有謀略。”

白玉堂道:“那麽如何?”

“好,聽著,將所有的宋兵一律放掉。”

李元昊一聲令下,頓時所有的西夏兵都放下手中的槍。

“白大俠。”那些餘下的宋兵紛紛沖向白玉堂而跪地。

“快走吧。”

嗚嗚嗚,悲鳴聲嗚咽了滿城。出生行伍的人又豈是怕死之輩?可如今卻要別人的死來為自己承擔生還的可能,又怎不悲戚?

“快走,快走——”白玉堂的話堅韌有力。

那些人紛紛站起,往城門裏沖去。未過多久,一切又靜止了下來。

“你,怎得還不走?”李元昊陰冷地指著身在西夏軍中除了白玉堂以為僅留下的一名宋軍。

“我不走,趙元昊,我不怕你。”

此話一響起,白玉堂不禁一個頭大成三個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趙翎居然留下來,這死丫頭,怎麽是這樣一幅死犟脾氣?耳邊卻傳來李元昊的聲音:“我能操控你的生殺大權,你為何不怕我?”

趙翎絲毫不示弱,脆生生地道:“我不怕死,又豈能怕你?”

“好!”李元昊不覺又大笑。“有意思,以前總以為大宋無人才,今日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被我見到了,不錯,不錯。”

嵬命羚羊輕笑道:“兀卒不必歡喜了,待這兩人身首異處,只怕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什麽?”李元昊道:“你竟要殺掉這麽好玩的兩個人嗎?”

“當然,敗軍之將,留之何用?”嵬命羚羊絲毫不顧及李元昊的喜怒。

“可是,朕還是想要將他們留著。”

“留著是為兀卒所用嗎?”

“這樣的人難道不配為朕所用嗎?”

“如果此二人真被兀卒用了,那我更要殺了他們了。”

“嗯?!”李元昊倍覺吃驚。“為何?”

嵬命羚羊緩緩地道:“人若生有忠骨,必會一輩子為你所效,不事二主。人若生有反骨,必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忠於原主。所以,若是此二人真能被兀卒所用,我第一個便饒不了他。”

說時,嵬命羚羊望向後面,卻見張元並不在。當下也沒有多想,只顧觀望眼前局勢。

李元昊望望趙翎,見她雖一身戎裝,卻更顯得秀麗無雙,心下只“嘖嘖”嘆可惜。

卻道:“也罷。”他嘴上說著也罷,一個心思閃過:想著將如何從嵬命羚羊手中將這個小姑娘保留下來。不過,眼前的情況終究容不得他去想那些無聊之事,於是便道:“來人,命人速去城內查看虛實。”

“是。”前面的幾個領將得令往城門裏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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