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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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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如今這樣,哥哥們怎麽看得過去?公孫先生說展昭性命已是無憂,醒來不過是遲早之事罷了。你這樣坐著一動也不動,令大家好生擔憂。”丁兆蘭憂心如焚,為展昭也為自己妹子。

丁月華終於面上露出一絲表情,擡頭對丁兆蘭道:“大哥,我沒事。”

“不如,我和你二哥在這裏看著展昭,你先去歇息。”

丁月華搖了搖頭,其實,她也不是不想休息。只是她沒法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她的腦海裏便跳出當時那一劍刺入展昭心胸時的場面,紅色的衣袍猩紅的鮮血滾滾湧出。當公孫先生打開他的褻衣,原本的白色染了滿身的猩紅。如今他還是閉著眼睛,不曾醒來。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是自己。她害怕真的害怕。

“好吧,喝口水吧。”丁兆蕙拿了一杯水遞到她面前。而她卻還是只搖搖頭一臉木訥道:“不用,我不渴。”

夢。無休無止的夢,他只覺得這個深淵像無底洞似的,永遠到不了地面。

他和丁月華兩個人飄啊蕩啊。忽然,丁月華不見了,洞裏一片漆黑,漆黑到令人絕望。“丁姑娘,丁姑娘。”他不斷地喊,卻始終得不到回應。“丁姑娘,丁姑娘。”他的叫聲越來越急切,可是還是沒有回應。他到處觸摸,周圍卻空空無物。他使勁聞嗅,想聞到丁月華身上的茉莉芳香,可是周圍卻是一片死亡般的血腥味。他想讓腳撐到地面上,可是這個洞卻是無休無止,永無止境一般。什麽時候才能到盡頭?忽然,他覺得很害怕,一種從未有過的害怕惶惑,飄飄浮浮地蕩在空氣間。他想抓住任何一個東西,哪怕一片葉子一絲飛絮都行。可是都沒有。就這樣飄啊蕩啊,一直飄了好久。

忽然眼前亮了,腳下忽然也有了支點。前處傳來一片廝殺聲,他擡頭一看,原來是丁月華。

他不由得又驚又喜,驚的是丁月華的周圍圍了好多好多地兵士,她竭力地廝殺,可是那些人倒下又站起,根本就是刀槍不入之身。而她也根本就沒有一點勝算的可能。喜的是終於看到了她,這比起剛才那無助的絕望好一百倍。縱使他們在刀光劍影裏最終脫不得身,但也能死在一起。這多少也是一個安慰。

“丁姑娘,丁姑娘。”展昭望著眼前的一切,看著丁月華陷入極度地困頓,便使勁邁動腳步,可是他的腳步卻像是被釘子釘牢了一般,根本就沒法往前。他除了眼睜睜看著丁月華孤身一人在奮力而戰之外,根本就別無他法。

“不,不。”他使勁的抗爭,跟腳下的地面抗爭,可任憑他怎麽使勁怎麽做都是邁不開步。“不,不。”丁月華的困境已越來越艱難,再不動她便葬身於這刀光劍影之中。“放開我,放開我。”他不知道跟誰呼喊。他只知道他再脫不開身,丁月華便會消亡,他想過去,哪怕最終和她共赴生死。

可是,他仍然沒有別的辦法。忽然,一支箭從他眼前穿過,直穿向丁月華。

“丁姑娘,丁姑娘,丁姑娘。”他拼命地呼喊。可是丁月華像是置若罔聞。

“丁姑娘,丁姑娘。”他叫得越來越急迫,臉上沁出大滴大滴地汗珠。忽然,丁月華竟有了回應:“展大哥,展大哥。我在這裏,你快醒醒快醒醒——”他的手心傳遞了陣陣熱度。

“展大哥,展大哥。”

“展兄,展兄。”

“貓兒,貓兒。”

“展護衛,展護衛。”

來了很多人嗎?很多人在叫他。他聽見了丁月華的聲音,丁兆蘭丁兆蕙的聲音,白玉堂的聲音,還有公孫先生的聲音。

哦,竟有那麽多人在?可是,怎麽竟沒有人去救助丁月華?他們怎麽就能任憑她一個人孤立無援?而他們又為什麽只聞聲音不見其人?

他來不及想那麽多,忽然眼前又看到一把長劍在頃刻間便要刺入丁月華身上。

“丁姑娘。”他淒厲大喊。忽然,眼睛終於睜開.......

“丁姑娘。”這聲叫聲終於不再急迫焦心,因為他看到床邊一直握著他手的丁月華。

“展大哥,你終於醒了。”丁月華的眼淚抑制不住地往下流,一直打在展昭的衣袖上。

“謝天謝地,展護衛終於醒了。”公孫策頓時喜笑顏開,上前檢查了一番展昭的傷勢後,道:“展護衛已無大礙了,只消多休息些時日多喝幾幅湯藥便能康覆。”

白玉堂道:“我早說了這九命怪貓就是九命怪貓。”

丁兆蕙拿過公孫策手裏的藥方,嘻嘻笑道:“公孫先生,抓藥煎藥之事就交給我和大哥吧。”

公孫策道:“如此便有勞兩位丁公子了。”

說著,三人一邊說一邊走了出去。白玉堂見勢也未作告別急匆匆跟了出去。

房間裏,只剩下展昭和丁月華。兩人互望著彼此,頓生恍若隔世的感覺。

丁月華淚涕交錯:“展大哥,你終於醒來了,你可知這一夜對我來說真的是太漫長了?”

展昭道:“你沒事就好,皇上並沒有為難你吧?”丁月華道:“後來五哥去了,公主也幫了我們。我才沒事。”丁月華說著,想起展昭在昏倒前說起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心裏明白趙禎不再計較此事,這個才是最關鍵的影響。但未婚妻這一詞,不禁忽然讓她面紅耳赤起來。她怕自己手心的溫度洩露此際自己心裏所想,忽然放開了原本握著展昭的倆手。

“沒事就好。”展昭見她淚水斑駁了一臉,欲伸手替她拂去臉上的淚跡,卻發現自己沒有一絲力氣,連伸手都覺得困難,便只得道:“丁女俠一向是流血不流淚的,怎麽今日竟流起淚來。我已經沒事了,快別哭了。”

丁月華聽著他的話,反破涕為笑。過了一會又道:“展大哥,可要喝水嗎?”

展昭道:“嗯,確實是有些渴了。”

丁月華站了起來,轉身去桌上倒了杯水,又坐回床沿,將他輕輕扶起。讓他的整個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手臂從背後繞過他的脖子細心溫柔地餵了他水喝......

如此,經過兩天。

丁月華是廢寢忘食地細心照顧,每天也不過就睡幾個時辰。

有丁月華的照料,旁人幾乎也插不上手。展昭喝的湯藥幾乎全是丁兆蕙煎的,丁兆蘭也幾次幫襯著。這樣,公孫策到清閑了不少。

趙翎公主時不時派人送些補品。如此一來,展昭的傷勢倒好得特別快。很快,幾乎都能走動了。

開封府又回覆了些許寧靜。

是日。

包拯正在書房。公孫策來報:“大人,那花沖現下身體已然康覆。”

原來,花沖因被公主救下那天,當夜在牢中割腕自盡,血流了一地,幸而次晨被衙役看到救下性命。豈知,那毒因夾在血液之中。如今他身上的血液幾乎已經枯竭,所以所中之毒反倒是清了。”

包拯捋須看著窗外重重地嘆息道:“那花沖倒也真真算得上九命之身,身上血液將盡卻仍能存活。前次又被公主陰錯陽差地解救。也罷,或許這是天意。公孫先生,你且將他帶上了吧。”

公孫策道是。

未幾,便著人將他攜了來。

包拯見他眼凹深陷,瘦骨嶙峋實在不忍觸目。便道:“花沖,你如今也算是半殘之身,倘若本府留你性命,你對於往後的生活有何打算?”花沖驚詫道:“留我性命?大人——這——”

包拯道:“你不必奇怪,這乃天意。”

花沖道:“草民本對自己這條賤命已不存打算。只是想若大人真願留草民性命,那麽草民願意在大人眼皮底下生活,在開封府郊外租一片田地,種地耕田,將所種之物交予窮苦百姓。更為公主為大人結草銜環,以圖相報之恩。 ”

包拯道:“好,你既如此想。本府也甚感欣慰,只是望你不要再犯從前之失,不然本府絕不輕饒於你。”

花沖道:“草民已是死過兩次之人,如今得算重生。兩次性命一是公主所賜,二是大人所給。草民今後必定不敢再存胡作非為之心,也絕不會再做有損公主和大人清譽之事。”

包拯道:“好,既這樣,你便去吧。”

“是。”花沖告退。

未幾。

府衙前廳突然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聖旨到——”包拯和公孫策互相望了一眼,便往前廳走去。到了前廳,見來人正是陳公公,不禁暗道:讓陳公公親自前來宣旨,想必必是大事。

便當即跪了下來。

陳公公宣道:“開封府一幹人等接旨。”望了望前卻見只有包拯和公孫策還有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幾人。便道:“其他人呢?”

包拯道:“展護衛傷勢過重,不便下床。”

陳公公道:“哦,那便讓丁月華和丁兆蘭丁兆蕙以及清剿襄陽王有功的各位英雄都出來接旨。”

包拯起身道:“好,本府這就著人去請,請公公稍後。”

不久,眾人便都來了。因陳公公特意點名了讓丁月華前來接旨,大家心裏不禁都咯噔一下,狐疑了起來,皆暗道是不好的事情發生。

眾人跪了一地,卻聽陳公公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陷空島五鼠,歐陽春歐陽也曾,丁兆蘭丁兆蕙丁月華諸人清剿襄陽王趙玨有功,使我大宋百年基業得保。朕特此賞賜宮廷十九年禦液十九壇及每人一件金胄鎧甲一副。另外,丁氏家族功盡職守,恪盡天命。丁正生前為大宋朝廷立下赫赫戰功,死後亦不忘庇蔭朝廷,朕特此追封丁正為一等公,賜忠勇侯封號。並著令其女丁月華即九月二十三與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完婚,婚宴設在開封府,朝中群臣皆請,屆時包大人和包夫人將受跪拜之禮。欽此——”

眾人聽著一時也算有些安慰有些歡喜,正準備謝恩。

卻不料丁月華站了起來冷聲沖陳公公喊道:“慢著。”

陳公公心道這個姑娘可真是不好對付,不過面上依然保持著和悅之色道:“丁姑娘,恭喜啊!”

丁月華冷著臉對陳公公道:“陳公公,請回去告訴皇上,賜婚之事請恕月華斷難辦到。”

陳公公還未來得及斂住笑意,卻聽丁月華竟然抗旨,一張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頓時變得極其難看。“丁姑娘,你這是要公然抗旨嗎?”

“妹妹。”丁月華當日弒君之事畢竟沒有多少人知道,皇上也由於各種難言理由有苦自己吞。而今卻是當眾抗旨,皇上若有了這個由頭要降丁月華的死罪那也是不無可能的。丁兆蘭心焦難遏,便著急上前,想阻止丁月華。

眾人卻都不理解丁月華為什麽敢抗旨,她和展昭經歷過多次的出生入死,再說兩人不是看著兩情相悅嗎?如今賜婚有什麽不好?一時都在探究她到底在怎麽想的,反倒都木訥地站在那裏。

“陳公公。”包拯本就近在陳公公身旁,仍然跪地道:“臣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丁兆蕙本已站起也在丁月華身旁,見包拯已謝恩領旨,也立馬回歸原地跪下道:“草民謝過萬歲萬歲萬萬歲。”

丁兆蘭見勢,等丁兆蕙說完,也道:“草民領旨,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丁月華萬沒料到丁兆蕙竟是第一個跟著包拯跪下的,卻一動不動地在那裏站著。

未等她做其他反應,忽然眾人也都齊刷刷再次跪了下去道:“草民等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公公裝作未看見立在那裏的丁月華,對包拯道:“包大人,皇上深知開封府一向是清水衙門,且事出倉促,特籌了這些禮金,以備婚禮事項所需。”說著,命人拿了一銀子以及另外一些婚禮急需之物。

包拯道:“臣謝過皇上體恤。”

陳公公道:“如此,咱家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九月二十三是良辰吉日,切莫誤了時辰,咱家這裏先恭喜諸位了。”

包拯道:“謝公公提醒,本府謹記。”

陳公公走後,丁兆蕙走到丁月華身邊道:“妹妹,委屈你了。”說著,在她身上點開兩處穴道。原來,剛才丁兆蕙走到丁月華身邊趁著眾人不註意在她身上點了穴令她嘴不能說,身不能動。

“二哥,你——”這一解開,丁月華又急又氣地看著丁兆蕙,直看得丁兆蕙忙道:“哦,我得給展兄煎藥去了。”說著,立馬飛奔而出。

丁兆蕙一出去,大家都看向丁月華。包拯道:“丁姑娘,本府知你心中所想,不過萬事你不可思慮過多,以免徒增彼此間的遺憾。”

包拯說的話,聽在丁月華心裏卻已是如針刺哽在喉間,歷歷痛楚清晰明了卻難去。

“也罷。丁姑娘,你是心思玲瓏之人,本府想你必然過得了這一關。”包拯說罷,便攜著公孫策及四大校尉出了前廳。跟著,歐陽春和陷空五鼠也走了出去。歐陽也曾走到丁月華身旁道:“月華妹妹,包大人說得是,你切莫過慮太多。依我看,這真真是件好事啊。”

丁月華苦笑道:“歐陽姐姐,有些事你不知道。”

白玉堂本來走了出去,卻又折回來道:“我說丫頭,你究竟怎麽啦?我看著你和那貓兒你濃我濃的,怎麽這會子聖旨下了你又抗旨?你究竟是嫌貓兒還不夠好還是怎麽地?”

丁月華急道:“五哥,我又哪裏會嫌。我只是——”正要往下說,卻又頓時住了嘴。

白玉堂等了等,卻不見她開口,便皺了皺眉道:“那到底是為了什麽?憑你的一切難道還配不上貓兒嗎?”

“五弟。”丁兆蘭上前。“還是讓我來勸她吧。”白玉堂搖搖頭走了出去,這個丁月華的心思他從小就搞不透她,如今長大了還是一樣。

歐陽也曾見丁兆蘭要勸說丁月華,便也著意告了辭。

丁兆蘭見已無旁人,便道:“妹妹。展昭當日替皇上受的那一劍,明裏是救了皇上,實則卻是救了你啊。試想,當時他若不是因為救你,就憑他的功夫,那一劍也是完全能避開的。而他甘心情願受你那一劍,便是為了能讓你消了所有的恨。”

丁月華道:“正因為他對我的一切我明了於心,我才不能答應這門婚事。”

丁兆蘭幽幽嘆道:“唉,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你這又是何苦,畢竟皇上賜婚,你若拒婚便是抗旨。”

丁月華道:“不,我一定會想辦法的,定然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丁兆蘭道:“聖意金口,豈容你隨意更改。”又壓低了聲音。“再說,先前皇上礙於聲名不敢對付你,可你如若一心要抗旨,這便讓他輕易抓住了可以整治你的機會。”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丁月華咬了咬唇。

丁兆蘭拍拍她的肩膀道:“妹妹,你對展昭的種種大家都看在眼裏,既然如今皇上下了這般旨意,又何樂不為?”丁月華別過臉,口是心非地道:“不,不是這樣的。從前我對他關心是因為他受傷全是因為我,我心裏過意不去。”

丁兆蘭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著她道:“妹妹,你看著大哥說話。”

丁月華不敢擡頭。

丁兆蘭又道:“妹妹,你看著大哥。”

“我。”丁月華終於擡起頭,丁兆蘭卻看到她滿眼的憂傷。

“妹妹,你是喜歡他的。”丁兆蘭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丁月華不敢被任何人撞破自己的心思,慌亂離開了丁兆蘭的視線並逃開了。

“妹妹——”丁兆蘭一邊追一邊喊著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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