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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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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日間異常短暫,不過只那麽幾個來回,斜陽便已默默偏西。出了丁家,展昭沈步向船埠頭走去。到得那蘆花蕩岸邊,卻見丁月華煢煢孑立於風中,一身蕭蕭索意,整個身影似跟融進那蘆花叢中。

展昭不自覺停了停,只覺得那片身影異常的寂寥落寞,仿佛偌大的天地間只剩了她一人。

停頓片刻,展昭便疾步向前走去,他不願讓丁月華久等難安心。

丁月華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已近在身旁,便回過身來,卻見正是展昭。不由得也是一陣詫異,道:“展大哥,怎麽這麽快?”

展昭已快速來到她身邊,道:“縱便是快也讓丁姑娘久等了。”丁月華嫣然一笑,笑容裏融開了剛才的一陣寥落,也仿佛抖落了一身的寒意蕭索。“伯母一切安好,丁姑娘可放心了。”展昭不等丁月華詢問,便直言告之。

“如此便好。”方才她也是提心吊膽著的。如今聽展昭說一切安好,原本提著的心頓然落入塵埃。

展昭見船家依然在那邊等待,便道:“先上船吧,其他之事再行慢慢細說。”

“好。”丁月華剛擡步準備向船埠頭走去,卻聽到遠處有幾人在大喊:“全叔,別跑。”

“全叔,快回來。”

“全叔——”

丁月華聽得全叔之名,頓然定住。展昭也停下來道:“丁姑娘可是遇上熟人了?”

丁月華還未答話,卻見那個叫全叔的已近在他們跟前,急匆匆到處亂竄。

“全叔,你怎麽啦?”丁月華趕忙回轉身向全叔奔上去。

那全叔只一心向前跑,似要逃脫後面追趕之人,冷不防碰上丁月華對他阻攔。不禁身體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丁月華蹲下道:“全叔,你怎麽啦?”

全叔驚愕地看著丁月華,眼瞳放大。身體蜷縮成一團道:“別,別,我怕,怕——”

展昭上去欲將全叔扶起來,卻見全叔望著展昭眼裏布滿驚懼,反將身子蜷得更緊。

丁月華無奈只好再次蹲下安慰道:“全叔,我是三小姐。”

那全叔卻也只是兩眼直直地看著他,仿佛對丁月華說自己是三小姐的話置若未聞。

不久,後面的來人已經追上。來人共有三名,其中倒有兩個是展昭認識的,一個年輕矮小一點的正是丁府另一個看門的小廝。一個年紀頗大一點的正是剛才送他出府的丁府管家丁福。另一個身形彪悍,倒是他未曾見過的。丁福見到丁月華先是一陣驚愕,轉而悲喜劃過臉上:“三小姐,你可回來了?”那兩人頓時也都恭謹地道:“見過三小姐。”丁月華站起身對丁福道:“福叔,全叔怎麽啦?”

丁福看了看丁月華身邊的展昭,欲言又止。

丁月華看出其心意,便道:“福叔,展大哥多次救我和兩位哥哥的性命,我信得過他,有什麽你不妨直說。”那丁福聽她這樣吩咐,便下令讓另兩個人將全叔帶回。

他們走後,丁福才道:“此事夫人下令不能對外透露,甚至連府裏也很少有人知道。若非那嚴戶看管丁全不周,丁全不至於跑出來的。”丁福所指的嚴戶便是剛才另外一個壯漢。

“福叔,究竟是什麽事?”丁月華焦心難安。

展昭見狀道:“丁姑娘,不如我去船上等你。”

丁月華道:“展大哥,丁家沒有什麽能瞞你之事。”又轉而向丁福道:“福叔,你快說吧。”

丁福終於道:“其實什麽事也沒有。就是丁全在三天前的一個晚上,不知為什麽裝瘋賣傻從墓地跑回莊子裏來。問他什麽他又不知,後來夫人去將軍墓前看了一下,便下令將丁全看管起來,還下令下人們不得亂說,此事也不得外洩。”

丁月華本以為還有下文,等了些許時間,卻沒見丁福再說下文。便道:“就這些嗎?”

丁福道:“是的,小姐,就這些。”

丁月華道:“那全叔可是因為什麽而神志不清的?”

丁福見丁月華還是一味糾纏詢問,便苦笑道:“小姐,夫人已嚴令我們下人不能談論此事。”

丁月華揚眉厲聲道:“現在是我問你話,你只管說便是,夫人那兒有我解釋。”

丁福見丁月華此時聲色俱厲,便只得道:“丁全那夜來時我正也在,我估摸著丁全是在墓地受了什麽驚嚇才導致的。他來的時候別的都不會說,只說:‘鬼,鬼,人頭,人頭——人頭鉆到地下去了。’”丁福學著丁全的模樣,所言所行便是被旁人學來,也讓人覺得有點嚇人。

“人頭鉆到地下去了?”丁月華覆述著丁福的話,百思不得其解,又道: “丁全看管丁家墓地多年,何曾又是怕鬼神信鬼神之人?”丁福道:“小姐說的是,夫人當日亦是這麽說的。”

丁月華又問:“除了這些丁全可還曾說過別的什麽?”

丁福道:“我們倒也希望他能說點別的,可除了這些別的他一概不會說了,如今竟成癡傻之人了。”

丁月華道:“好了,我明白了。福叔,你去吧。今日見到我之事暫且先別告訴夫人。”

丁福道:“可夫人日日想念小姐,小姐怎地竟不回去?”

丁月華道:“如今我還有很多事情未辦,也許不過數日便能回去了。福叔,你也先回去吧,家中之事便勞你關照著了。”

“是,小姐。”那丁福躬了躬身,又道:“如此,我便回去了。”說著,便和展昭丁月華告辭。三人分別後,丁月華卻遲遲不肯向船上走去。

展昭見她神思恍惚,知她心意,便道:“丁姑娘,既然都已來了茉花村,不如帶我去拜謁一下丁將軍。”展昭剛才聽他們三言兩語對話便也明白了大半。估計那丁全應是丁家守墓人,終年看管墓地。只是三天前必然發生了什麽事,使丁全受了極度驚嚇,所以跑了回來。憑他多年公門之職,這件事縱便跟先前發生之事毫無關聯,也必然不會袖手無視之。

丁月華一陣感激,擡眸望著他:“謝謝你,展大哥。”

展昭笑笑道:“丁姑娘不必感謝,其實我也是覺得事有蹊蹺,想去查探一番。”說著,兩人便向不遠處的墓地走去。

走到墓地,因全叔那日已離去。丁家也一時找不到人來看顧,所以兩人無阻無攔地進去。

展昭看到前方,墓地不算很大,跟丁將軍生前的功績相比大為不符。只一塊高出幾許的墓碑上鐫刻著鐵劃銀鉤的字體,上面刻著:先父丁公明正之墓。明正自是丁正的字,右上側則是丁正的生卒年,左下則是其兒女名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整個墓地被秋日的蒼涼之勢圍攏,讓人心頭添了幾許悲哀。展昭四處相望,覺得這墓地跟丁正生前受先帝欽賜將軍府第及欽賜牌匾的榮耀相比更是大相徑庭,以他的戰功,便是死後追封公侯皆不為過。

這般想著,見丁月華走上前去,盈盈拜倒。他便也跟著撩袍跪倒,合掌誠意地拜了幾拜。

拜畢,展昭起身又看了看四周,見周圍並無一處異樣,便獨自往各處查探。然而,卻始終查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雖心中疑竇叢叢,卻不得不走回仍在合掌祈佑的丁月華身旁,細細凝望起墓碑。

恰在此時,丁月華也拜畢。正要起身,卻覺腿腳上一陣酸麻,難以起身。展昭在旁見勢,忙上身欲將她扶起。腳往前一伸,卻忽然踩著地上覺得一片松軟。展昭停下,往腳下瞧去,見同樣的黃土並沒什麽特別。再次向那堆土踩去,只覺得這片土地的松軟很是異常,松松垮垮的土質直讓人覺得這是個陷阱要掉了下去似的。

展昭頓時忘了本意是要扶起丁月華的,身子蹲下,用手往那片土裏探了探。見有絲眉目,竟顧不得其他,便直接用手淘了淘土,果然那片土輕而易舉便能翻開。再用巨闕伸進去往裏一掏,巨闕的劍身竟能輕易插入土裏。展昭將劍抽出,再用劍插入另一邊,卻見那土很是堅硬,根本無法順利插入。

“看來這裏是被人挖過後再用原先的土再次傾覆上去似的?”展昭一邊思索一邊喃喃自語,邊說著又觸手摸向周圍,土質卻都是又厚又硬又堅實的。那一塊松軟土質的形狀像是圓形,其大小似乎也僅夠容一個人進去而已。

“韓彰?”展昭不由呢喃出聲。

“什麽?”此時丁月華已自己站起,見展昭如此情形倍覺困惑。

展昭道:“哦,我是說,這個洞倒有點像是韓二俠所為。”

丁月華道:“韓二哥?怎麽會?這塊土看樣子完全是新蓋上的。而韓二哥近一個月的時間都在襄陽。再說,韓二哥又怎會褻瀆父親陵寢?”

展昭見丁月華誤會自己所言,忙道:“丁姑娘所言甚是,我只不過是覺得這種手法跟韓二俠相似而已。想來天下之大,跟韓兄有同樣功夫者也還是有的。”

丁月華道:“這個倒不難,他日見了韓二哥,問一問便是。說不定他們是出於同門也未可知。只是這個所為究竟是盜墓還是另有其隱情?”

展昭搖搖頭道:“這倒不像是慣常的盜墓手法,而且盜墓之人也不會將作案現場清理如此滴水不漏。”

丁月華道:“是了,若不是展大哥不小心踩到這裏,只怕我們看不出這其中蹊蹺。只是,全叔所驚之事就是因為這個嗎?”

展昭道:“想來必是的,誠如丁姑娘所言全叔守墓多年,並非是信鬼神之說之人,若是普通盜墓之人只怕不會令他如此懼怕的。”丁月華滿心疑惑:“可是來人既非盜墓卻又是來做什麽?況且母親又為何僅對此事這般小題大做?”

展昭心裏則道:那丁夫人並不見得是小題大做之人。再細想今日見她時問及丁將軍之事她的反應似乎很是害怕別人再將丁將軍的事情查探下去。究竟她怕什麽?

嘴裏只輕道:“看這洞口的應該是直入墓穴的,如果說此人並非是來盜墓,卻又是為何?”

丁月華聽著展昭之言疑慮更深,當下默不作聲思量開來。

“人頭鉆到地下去了?”丁月華忽然想起這句話來,不覺喃喃輕出。忽然,兩個人皆是眸光閃亮,幾乎同聲道:“我明白了。”

話一出口,兩個人又都同時望向對方,只沈默了些許時間,彼此又道:“你說。”這一聲兩人幾乎又是同時說出的。

又停頓了一會,丁月華道:“展大哥,你想到什麽?你先說吧。”

“好,福叔所說的:人頭鉆到地下去了。我想一定是那人剛好鉆到地下時被全叔看到,所以全叔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丁月華點頭道:“展大哥,我所想的也正是如此。”

“可是,若只是這樣的事情令堂又何以令下人禁口?而且,那人究竟想做什麽?”

丁月華搖頭茫然道:“展大哥,如今我知道的也就和你一樣多。”

因天色將晚再加上另有一件更急迫的要事,丁月華不得不道:“算了,此事既已讓母親知曉,想來她心中必有計較。我們如今還是先趕上五哥和歐陽大俠緊要,也不知他們此刻如何了。”

展昭道:“憑歐陽兄和白兄聯手,只怕也不會出什麽差池,丁姑娘盡可放心。”

然而,縱便是這樣,兩人心中也都有計較,暫時先將墓地之事擱淺,來日再細查究竟。當下便快馬加程,往杭州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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