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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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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輕瀉,那輪明月依然高高懸掛在夜空中,將夜空洗劫得一片瑩白。

屋內的人皆已散去,展昭正了正身輕輕站起,卻見對面那人也站起身來。這時展昭方才看清,那人雖是一身粗布土黃色衣衫,卻分明是位身材窈窕婀娜的姑娘。她身著的那一身衣衫正是王府低等奴仆的打扮,展昭心下頓時了然,這姑娘□不離十便是連通著暗道的那個房間的主人。正想間,那女子也朝他看來,兩人的目光交匯的霎那,展昭報以謙謙一笑,卻見那姑娘對自己投射來的目光頗為不善,隨而聽她沈著地低聲詢問道:“你——真是展昭。”

“正是。”展昭淡淡一笑應道。

“我問你,湛盧劍是否真在開封府?”她的聲音比月光更覺清冷。

“原來姑娘深夜在此,意在打聽湛盧的下落?”

聽展昭這麽一說,那姑娘眼眸中閃現一種莫可奈何被人隨意猜度卻又有點不屑的神情道:“不是。”說罷,定定地望著展昭,不理會他相不相信。自顧著說:“湛盧劍暫且先存放於開封府,來日定當取回。”

“聽姑娘之言難道姑娘是丁家人嗎?”展昭正苦於對丁家之事還尚有很多不明之處,聽這姑娘這麽一說頓時眼睛一亮。

那姑娘淡淡道:“等我取劍當日定會告知你我是誰。”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又忽然打消了念頭道:“算了,我還有事,告辭了。”說完,便迅疾轉身,未等展昭說些什麽,人便轉瞬飛身無蹤。

展昭看著她的輕功頗為驚訝,她的輕功較之歐陽也曾也不差太多。只心嘆道:這兩天盡是碰上一些奇人了,這案子看似漸將捋順可實際卻又不斷牽扯出各種頭緒,牽扯出的人和事已越來越雜,想罷,遂也飛身離了屋頂。

......

襄陽王府為坐北朝南之局,分東、中、西三路。中路為正殿,左右各有配樓,後殿,後寢,後罩樓。西路跨院為王府主人們生活居住區,東路院也便是連通著地道的那個房間的院落是府庫、廚廄及下等仆從雜役住所。展昭向配樓走去,想著歐陽春礙於身份不好在季高面前洩露,而自己則無不可,當務之急,先將解藥拿到再說。走至二樓廊前的一間房屋外,卻聞聽得一陣細微的聲音響動,便輕趴在房門外悄聲聆聽。

果然,裏面傳出的正是季高的聲音,只聽季高顫顫栗栗地道:“姑娘,你要幹什麽?我一小老頭兒——”

“少廢話,我只問你,丁氏雙俠還有丁家小姐如今何在?”展昭聽得清楚,那女子的聲音分明就是今夜和他同在屋頂的那人。他本想等他辦完事再去找那姑娘細細問明丁家之事,哪曉這麽快便又再見,可聽屋裏的對話,卻又不覺驚詫,原來真如自己所想丁氏雙俠真的在襄陽王手中。

“呃——呃——姑娘,我說姑娘啊——那丁氏雙俠我可是見都沒見過呢,何來問小老兒啊?”展昭透過門縫循聲望去,果然屋內的情形正如自己所想,季高正被綁縛在椅子上,那個姑娘則站立在他面前用劍刃抵在他脖子上。

“那麽說,丁小姐你自是見過嘍?”那姑娘急切詢問。

季高沈吟半晌方道:“這個自然。”

“那她如今身在何處?還在王府裏嗎?”

“當然,她當然在王府?”

聽季高這麽一說,那姑娘原本一貫的冷靜竟像是瞬間失了方寸般,急忙道:“在哪裏?為何我將王府上上下下翻遍卻仍是尋不著她?”

“王爺鐘愛丁小姐之深切,豈是輕易能讓人將她尋著的。”

"那麽她究竟在哪裏?"劍鋒卻不自覺又向他抵近。

“呃,呃姑娘,說可以,能不能將劍離開一點?”

“少廢話,快點說,說完了我自然就走了。”劍非但沒有離開些,反而向季高又逼近些許。

“丁姑娘在——在在雲煙閣。”

“雲煙閣?哼!季高,你不會誆我吧?我去過雲煙閣卻一無所獲。”

“學生哪敢誆姑娘,丁姑娘確實在雲煙閣,不過除了我和王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她在雲煙閣的密封夾道裏。”

“什麽!!!密封夾道!!!”那姑娘聽言心裏似是一陣穿心的疼痛,抵在季高身上的劍刃將他的脖子溢出絲絲血痕。待季高大喊失聲,她才意識過來,便稍稍將劍離了遠點,喃喃地輕念道:“你們究竟何以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贏弱姑娘如此顧慮重重,還怕她飛了不成?”她說得情急,聲音一度哽咽,眼眶裏的淚幾次欲奪眶而出,卻終究還是極力抑制住。定了定神緊緊地咬了咬雙唇覆又對季高道:“好,季高,如若半個時辰內我找不到丁姑娘便再來找你。”

“學生哪敢哪敢啊!丁姑娘在不在那裏,姑娘一查便明。”那姑娘看到季高神情心下也便不再有疑惑,抓起桌子上的一團東西,胡亂往季高嘴巴塞去,讓他出不得聲,轉身便提劍走了出去。

展昭一直躲在門外,見那位姑娘出來,便悄聲跟上。

雲煙閣便在前院,加上那姑娘對此地熟門熟路,不消多時,便到得雲煙閣。待那姑娘正要進去之際,展昭卻飛身上前沖到她面前,攔住道:“姑娘,且慢。”展昭這一聲甚是突兀,那姑娘赫然怔住,很快地便意識到展昭一直跟著她,嘴裏冷笑道:“原來是展大人,看來今夜我是擺脫不開你啦?”那一聲展大人充滿著一種輕屑。幸而展昭早已習慣了江湖中人對他的誤解,絲毫未曾在意她言語間的鄙薄,只輕輕淡淡一句道:“姑娘難道真信了季高所言?”那姑娘道:“我不信他,但我無論如何都要賭一下。”說著便再欲往前走去。

展昭急道,忙伸手攔住她道:“姑娘,請恕展某無禮,前面去不得,只怕其中有詐。”

“縱是刀山火海又怎樣?我不怕,你也管不著,放開。”說罷,推開展昭攔住的雙臂,徑自向前走去。

再走幾步,已是門口,姑娘正要跨進門口,展昭只覺一陣寒意逼仄。當下心中大急,再次顧不得男女之禮以身攔住她,並道:“姑娘,請恕展某無禮,展某覺得裏面肯定有詐,而且丁姑娘也未必在這裏。”話音剛落,便聽裏面傳來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道:“展兄所言甚是,丁小姐確實不在這裏,姑娘,你也不必再費心進來了。”那人的聲音一響,頓時令整個空氣更添一股寒意。可展昭聽到這個聲音卻一反常態,平日裏平靜如水的眸子頓然間蕩起一陣漣漪,一向淡若輕風的神情在瞬間糾結著幾分驚愕,幾分困惑,幾分不安。

那姑娘原是看著展昭的,本也分不清展昭究竟是友是敵,但如今一聽來人稱展昭為展兄,而展昭又是這樣一副表情,便冷冷地將目光從展昭身上縮回,轉而望向來人。

卻見那說話之人轉眼間便在兩人面前了,此人神情寡淡,喜形不露於色,天生的一副淒苦模樣,眼眉間像是沾染一層又一層的風霜,眼角深眸裏像是隱藏著一把鋒利的刀刃,只那麽輕輕一看便能讓人陡生懼意,聽他說話已覺寒意,看他面目更是能讓人直打寒顫。

“李兄,真的是你。” 展昭忽似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原來那說話之人是展昭早年的舊交李抑暨,李抑暨此人早年也曾仗劍於江湖而後因緣際會入了廟堂,任職禁衛軍副統領。他雖是冷面之人,卻素來生性磊落光明,行事頗有豪俠風範,也正因兩人境遇頗為相同,彼此間的得失甘苦自比旁人了解多幾分,所以兩人雖年齡稍有懸殊,卻不乏惺惜之交。

而數年前,卻不知因何緣由,李抑暨因瀆職罪被革職降罪。當時包拯也曾在駕前出面自薦欲審訊此案,卻被皇上駁回此事已塵埃落定不必再予追究。 而後,誰都不知此案被如何定罪,展昭從此也再無李抑暨的任何音訊,卻不想今日竟是在如此情境下再遇。

“久違了,展兄。”李抑暨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聲,言語間極盡冷淡,找不到片刻熱情,眸子裏更是看不到任何神采,絲毫沒有像展昭一般有舊友重逢之感。展昭不覺也驟生寒意,從前的李揖暨雖在人前一貫面冷,但在他面前江湖豪俠的熱血熱情從不掩飾,而今,那股陰冷他直覺是從李揖暨的內心散發出來的。

“多年不見。沒想到你我竟在此地重逢。”展昭也收回所有的情緒漸漸恢覆了平靜,似乎已經意識到李抑暨既然在此出現,那麽他必然已經為襄陽王效命了。表面上他說的雖是客套話,卻意在責問李抑暨究竟為何投身效命於襄陽王。

“好說,展兄,李某當年九死一生,若不是王爺如今你我何來今日重逢?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大家同出江湖展兄必定明白。”他的話再明顯不過,提醒了展昭他投身襄陽王不過是以德報德,而對皇上那是以怨報怨罷了。

“當年之事包大人也曾在聖上面前力諫探查此事,卻無奈後來展某遍尋不到李兄,也就將此事擱置。”展昭說得謙和,但實際卻是當年聽聞李揖暨出事後他便多方查探,卻查出關於宮闈秘聞的醜事,稍清楚事情來龍去脈的宮女太監皆已被處死,卻依然隱隱查得似乎是有關於當時正受寵的一個妃子和李揖暨有染,恰巧被聖上撞破所以胡亂塞了一個罪名將他定罪。

“算了,此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當年事情已經過去,何必再提。如今你我各為其主,李某此身也是身不由已。”

展昭眉心一蹙,朗聲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李兄何來各為其主之說?”他雖如此相問心裏卻不禁疑惑李抑暨的話究竟是何用意?雖說展昭已經暗地裏明白襄陽王之心,但總歸襄陽王此時羽翼尚未豐滿,對皇上仍是有所忌憚,還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就通告天下自己的篡謀之心。而今李揖暨既然無所顧忌只怕是做了十足的把握今夜沒有人能出得了襄王府。

“哼,襄陽王的篡謀之心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展大人,你們這些當官的人說話做事難道都喜歡自欺欺人嗎?”一直立於一旁存觀望態度的那位姑娘終於開腔,若說她一開始辯不明展昭是友是敵,但如今起碼可以肯定的是:展昭和李揖暨絕不同路。是以,她剛才那番話的口氣雖對展昭有所駁斥,但從心底裏也不再反感展昭了。

展昭聽罷她的話,只覺無言相答。心裏直嘆命不由人,其實他心裏何嘗不明白,早在李抑暨出現之時他便有所知覺,既然李抑暨能出現在他面前,必然已經做好充足的讓他不能出去的準備,否則以他禦前帶刀護衛的身份縱是不會在皇上面前告發,也必然會在包拯面前說起。

看來,今夜這場硬仗已經是免不了的啦。只是他心裏始終不願相信當年意氣風發的李抑暨今天竟甘心依附襄陽王尾翼背棄忠義,和他更是形同陌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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