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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囚雀 沈辭癡癡地望著她,他不由自主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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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小時前, 東首小樓。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誰叫你動福利院的人的?!”沈辭周身騰滿了煞氣,他惡狠狠盯著魏進,蒼白的面容都因為動氣而跟著扭曲起來。

魏進低頭就站在沈辭跟前, 牙挷子咬緊,同樣像是動了氣, 卻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說話啊!難道你也啞巴了?”

這幾天半山別墅並不太平,沈辭已經開始著手整頓沈氏集團的業務和各方勢力, 為了在做決策的時候保持良好的敏銳性,他老早就停了藥,人雖沒有離開半山別墅, 但卻事無巨細地參與部署和調控, 他這回手段很強硬, 大有一副跟沈家大院那群冥頑不靈的老東西們魚死網破的架勢。

沈辭沒想到魏進會在這個關口給自己擺上這麽一道, 動誰不好, 偏偏要去招惹寧城福利院。陳平安死後,他和衣末之間的關系已然凜如寒冬,要是再讓她知道他手下的人又綁了那麽多小朋友過來, 沈辭不動腦子都知道, 她肯定會到死都不會願意再搭理他了。

然而魏進卻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種想法。他不在局中,自然看得更清楚,十樓住著的那個女人早就起了輕生的念頭, 他的主子把她看得很重,待她跟什麽似的, 一分一毫都不敢妄動,可他敢動。

那女人早死晚死都是一死,那何不在她死前,用他們最擅長的手段逼她就範, 用她的軟肋威脅她,讓她徹底成為傀儡,這樣一來,主子也就不用如此委屈自己,忍得那麽辛苦,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然,這些心裏話魏進是不可能對沈辭說的。他頂了頂牙槽,在沈辭第二次詢問之後才開了啞口,硬氣地說:“做了就是做了,我魏進做事向來如此,沒什麽好解釋的。”

“好,很好。”沈辭突然笑了,笑得明眸皓齒,眼神裏卻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冷意。他盯著魏進看了良久,才說:“既然如此,你便走吧。半山別墅廟宇太小,容不下你這尊仙佛了。”

說完,沈辭轉過身去不再看他,魏進受到的沖擊不小,臉皮都一並被那句話激得漲了起來。

不是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時刻,卻從沒料想到,他們兄弟決裂,會因為一個女人。

“爺,你當真?”魏進雙目不知何時染紅,聲音也跟著啞了下去。

“沒什麽真不真的,你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沈辭坐在椅子上,開始把玩起了茶碗,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低聲說:“你其實早該自立門戶的,這麽多年,是我拖著你了。”

魏進看不得沈辭的這番淡漠,也聽不得這樣的話,他終於有些沈不住氣了,尖銳道:“我這麽做是為了爺好!”

“可我不覺得好!”沈辭同樣變得尖銳,人從椅子上肅然起身,兩人怒目而視片刻,緊接著又雙雙錯開了眼。

他們認識太久了,也相伴太久了。在前面十幾年的歲月裏,兩人也爭執過,較量過,卻從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激烈過。

最後魏進忍無可忍地將面前的桌子踢翻了洩氣,往前邁了幾個大步,又回過頭,說:“在爺大事告成之前,我不會走的。”

魏進看著沈辭,緊抿著唇角,做出了自己認為的最大妥協:“那些小孩是被我以參觀游學的名頭從福利院接來的,我可以答應爺不去碰他們,但若讓我再不著痕跡地送回去,抱歉,這件事老子做不到。”

魏進說完這句話就摔門走了,沈辭沈沈吸了一口氣,忍無可忍地將手中的白瓷茶碗扔了過去,砸在門框上,發出好大一聲聲響。

沈辭此番被氣得不輕,隱隱又有些犯病的征兆,為了防止再節外生枝,那天上午他哪裏都沒去,兀自一個人留在小樓裏,先是來來回回踱著步,最後尋了一個角落蹲著,一直在思索應對之策。

他不得不承認,魏進給他出了一個難題。現在小孩子都被接到了島上,還是用游學那樣卑劣的借口騙來的,要想不著痕跡地再將他們送回寧城福利院,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不出錢給那些小孩子們報個野外培訓營?或者換個可以不讓衣末瞧見地方去游學?

剛剛冒出這個念頭,沈辭立馬又自我否定了。

不行。他不能冒險,現在沈淮南還沒抓到,沈家有幾個德高權重的分支已經臨陣倒戈,半山別墅成為了眾矢之的,這裏發生的一切極有可能已經被暗藏的眼線傳了出去。在這個節骨眼上,跟衣末有關的一切,他都不願意,也不可能放出去冒險。

沈辭那天窩在角落裏想了很久很久,小樓潮濕又陰暗,他所處的地方照不到一寸光,心情和周身同樣晦暗。

而窗外的陽光卻明亮至極,半開的窗戶透進些許外面的清風,吹散幾分屋內潮氣,與此同時也吹亂了他額角被汗液浸濕的幾縷鬢發。

他想得有些出神,楞怔間隙,窗外光影晃動,像是有著某種感應一般,沈辭擡眸,僅僅一瞬,便撞進了一雙比水波還要溫柔的,他思念了無數回的眉眼。

沈辭整個人都滯住了,萬般不可置信,同時又萬般留戀地盯著窗外的女人看。

衣末也感到萬般不可置信。她知道他犯病了,卻沒想到這次會這麽嚴重。

她像見鬼一般地開始後退,開始逃避,連身邊小青的叫喊聲都聽不見了,只想著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看到衣末踉蹌著腳步跑遠,沈辭想也沒想就要追過去,事出從急,他竟一時忘了自己殘了一條腿,起身的那一刻,他重心不穩,身子搖晃了一下,緊接著直直朝門框的方向倒了下去。

那處地上全是之前打碎的茶碗碎瓷片,沈辭反應很快,應激性地伸手撐地才勉強保住了臉,雙手卻沒那麽幸運,掌心和手指無一幸免全被刺破。

十指連心,劇烈的疼痛終於換來一絲清醒。沈辭沒顧手上的傷,卻也沒再繼續不管不顧地追出去,心裏一個勁地想著——

他不能出去,他的右手已經在抖了,如果現在追過去,他必然會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然後傷到她。

“不要出去,我不出去,我要吃藥,對,吃藥,先吃藥……”沈辭反反覆覆念叨著,神色顯得緊張又激動。他從兜裏掏出之前積攢下來的一大把藥片,想也沒想就倒進了嘴裏,然後吞咽了下喉,直接幹咽了下去。

他又重新蹲回了原先那個陰暗的角落裏,血淋淋的雙手緊抱著膝蓋,借著藥效,任由自己一點又一點,漸漸沈靜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屋外的天色慢慢黑了下來。小樓外面,送飯的女仆來了又走,小青趕到的時候,門口放著的飯菜早就已經涼了。

小青看著那些飯菜,又有點想哭,可想到自己此番過來的目的,又忍不住帶上了笑意。

爺要苦盡甘來了,她可不能掉鏈子,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小青輕輕叩響了房門,屋內沒有人回應,她趁機斟酌了下話語,像是怕驚著什麽似的,對著門內柔聲喊道:“爺,我是小青。姐姐……哦不,是衣姑娘,衣姑娘她她她、她說……”

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結巴,吞吞吐吐話沒說完,房門一下子從裏面打開了。

門內的人渾身沾滿了血漬,這嚇了小青一跳,可沒等她鼓足勇氣相詢,沈辭卻先一步開口問她,說:“她……說什麽了?”

沈辭的身量比小青高上許多,問這句話的時候,他低垂著頭,纖長的睫毛下耷著,額上的碎發也下耷著,這讓他的神情顯得很不分明。

小青一向摸不透沈辭的情緒,又懊惱於自己之前言語上的不利索,幾種情愫郁結於心,她費了老大的勁,才憋出那句衣末讓她過來傳的話。

“衣姑娘說,她來島上也有一段時日了,卻一直沒有看到爺。她說今天天氣好,晚上的月亮很圓,她想請爺過去一起吃頓飯。”

小青沒有撒謊,這當真是衣末的原話,絕對沒有半分添油加醋。白天的時候,偶然撞見福利院的小朋友,衣末直接被嚇破了膽,回去之後再也沒有心思悲風傷秋,想了整整一個下午,最後才想出這麽一套蹩腳的說辭。衣末沒有什麽好辦法,卻清楚先將沈辭叫過來肯定有用,她想好好表現,希冀以此能夠喚起他的一絲舊情讓他顧念,千萬別一動氣,就去發難那些無辜的孩子。

衣末所料不錯,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邀約,沈辭比她猜想的還要心亂。

他不是猜不出衣末此番態度驟轉是因為什麽,卻不願意去想,甚至故意回避。

他連一句質疑的話都沒多問,平覆心緒之後,直接對小青點了點頭,說:“知道了。我稍後就來,你讓她……”他本想說讓她等等的,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你讓她餓了先吃,不用等我。”

小青規矩地揖了揖禮就去回話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蹙起眉頭,眉瞅了眼自己衣裳上的血漬,而後很快重新走回了小樓。

沈辭心煩意亂地收拾著,洗完澡後,又特地拎出藥箱開始給手上的傷口包紮。他不知不覺就把繃帶結的形狀打成了一個心形,事後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紅著老臉,又悶聲不吭地拆掉重新纏了一遍。

一樓到十樓,乘電梯只用一分鐘。沈辭心間忐忑,一分鐘的時間,竟好似過了一千年。

另外一邊,衣末同樣如坐針氈,心中所想卻盡是憂慮。

她沒想到沈辭會連福利院的小朋友都不放過,竟跟著她一起被擄來了半山別墅,她沒法坐視不理,也不知道自己的示好會不會奏效,為今之計,只得先探探口風,穩住他,讓他別去傷害那些孩子。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十樓。很快,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衣末緊張地站了起來,透過一大桌子飯菜,她定定看著門口,不過多時就瞧見了沈辭的身影。

他與白天蹲在角落的那人截然不同,似乎特意拾掇過,一身利落的黑色風衣穿在身上,連頭發絲都被梳得一絲不茍,越發襯得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入雲。

衣末只看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她拘謹地等著沈辭走來,直到看他落了座,她才肯跟著他一同坐下。

飯桌上一開始一句話都沒有。衣末是個啞巴,本就安靜,沈辭心裏也緊張,看著滿桌的飯菜,明顯不是她的作風,他更加確定,她是在討好他了。

她在怕他,怕他傷害福利院的那些孩子。

沈辭心情開始變得有些低落,他低著頭,也沒夾菜,悶聲將眼前的一碗鮑魚羹湯專註地吃完。

衣末自始至終都有意無意地看著他,他不夾菜,她便示意一旁的小青去給他夾。

可是小青不敢。衣末沒有辦法,只得自食其力。她終於打破沈寂,伸手沖沈辭比劃了下,問他說:【要不要再吃點其他的?】

沈辭反應有些慢,因為下午吃的那些藥。他的手語屬於速成,此刻並看不懂衣末的手勢,衣末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忙不疊讓小青拿來紙筆,將剛剛的那個問題寫了下來。

他們似乎又恢覆成了最初交談的時候親密無間的樣子,沈辭不由自主地緩和了些神色,看著紙上熟悉的那一行秀氣小字,執筆在下面回了一個字:【好。】

他自是不會拒絕衣末的任何提議,不管她處於何種目的,只要她在他的身邊,只要她對他好,那麽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裝作看不見。

衣末給他盛了一碗飯,滿滿當當的,上面夾了不少好菜。食不言寢不語,沈辭的吃相很好,他沒說什麽,一一把碗裏的東西全部吃完。

這是一頓不錯的晚餐。結束之後,兩人相顧無言,面對面坐了一陣,沈辭起身準備離開。

他想和她多待一會,但又見不得她為難。

他有意無意看向她,最後卻無奈一笑,輕聲說:“我這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這是沈辭今晚過來之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他的步伐很慢很沈,似乎在等著什麽。衣末在後面看著他走遠,直到他的身影繞過折扇屏風,快要踏出房門,她終於按耐不住,快速起身追了過去,伸出手臂,緊緊拽住了他的衣袖。

其實衣末的力道並不大,甚至有些怯懦,可沈辭卻在她拉住衣袖的那一瞬間倏地頓住了身影,而後欣喜轉身,看向她的眸子裏蕩漾著光。

“你……”他突然變得哽咽,試探相問:“你不想我走,是麽?”

屋裏面靜悄悄的。男人的話語直白,眼神也很直白,衣末能夠感受到,他一直克制著的情意。

衣末騎虎難下,斷不能否認,卻也不敢貿然將心裏想求的事情說出口。

她信不過他,也捉摸不透。為今之計,只得徐徐圖之,走一步看一步。

衣末的沈默來得恰到好處,沈辭眼裏的光芒更加亮了。他一直看著她,見她眉眼低垂下去,他大跨一步向前,雙臂伸出,攬在了她的腰窩上。

他們緊緊貼在了一起。

“你不想我走,是麽?”沈辭又問了一遍,手臂收緊,恨不能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衣末呼吸有些亂了。她被他箍在懷裏,心裏千百個抗拒,身體卻萬分熟悉。她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檀香味,那是他身上特有的體香,這讓她無法冷靜,愈發通紅的臉色直接出賣了她。

心事不可能永遠掩埋地底,總有火山噴發的那一天。

沈辭癡癡地望著她,他不由自主低頭,尋著她的粉唇逐漸靠近。

他慢慢吻向了她,像是怕驚擾什麽似的,動作輕緩,神色鄭重,虔誠得就像一個信徒。

空氣很快升溫,氣氛旖旎又暧昧,伴隨著砰砰的心跳,似乎有無數朵鮮花綻放在了周圍。

不遠處,一直默默收拾餐桌的小青停下了動作。她才17歲,哪裏見過如此活色生香的畫面,跟在沈辭身邊已有五年不假,知曉他喜怒不定的心性也不假,卻從來沒有料想過,一向高冷禁欲、冷靜自持的主子,竟也會跟鄰家小哥哥那般,如此小心翼翼地去對待另外一個人。

他肯定愛極了衣姐姐吧。所以才甘願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一切不快,心甘情願地任由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小青沒看多久就別開了視線,她默默站到一邊,雙頰帶著兩坨紅暈,等著屏風那邊的兩人親完。

然後意外來得太快。

就在小青心猿意馬地想著,來年這個時候是不是有小小爺可以抱的時候,屏風那邊,只見原來還好好親著的兩人突然咚的一聲跌倒,緊接著傳來了沈辭一聲沈痛的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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