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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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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朔然方才聽清蕭賀北所言,隨即便是面色一變,漫天飛箭自高立石壁的間隙中射出。楚淩自高空墜下,途中並無落足之處借力轉換方向,如今萬箭齊發,這半空中的楚淩自然是避無可避。

孟朔然面色一暗,便是借著庭院中的梧桐樹向上攀去縱力一躍,拉住二弟的腳踝猛地向下一拉避開直射向楚淩的一劍。

丁一颯見狀也是猛地松開被鞭子纏繞蕭賀北,長鞭一甩勒住楚淩將他一把拉到地面,就在楚淩即將落地的一剎,忽地一支流矢居然似是長了眼一般緊跟著楚淩死死不妨,孟朔然右手扶著楚淩,泣血尚纏在腰間,情急之下只得伸出左手去抓。孟朔然尚未擋住冷箭,卻見一條黑鞭替自己擋開了這箭,隨即便是一聲熟悉的怒吼,“孟朔然,三年前你為了這小子被蕭風軒廢了右手,現在是連左手也不想要了麽!”

孟朔然啞然,這種速度的箭最多劃破點皮肉而已,正想開口,卻見又是一陣箭雨向自己襲來。孟朔然正從腰間抽出軟劍註入氣勁打算擋在楚淩身前,卻未想居然是被楚淩推開了。只見楚淩拔出墜在腰間的古滄劍,搶先一步護在了孟朔然身前。第一支箭已然是飛到了楚淩的面前。楚淩古今滄劍一揮,穩穩地將其打落。緊隨其後便是第二支、第三支,夾雜著呼嘯的風聲襲來,只見楚淩出劍、打落、回身、格擋竟是有條不紊,仿若經過無數次的訓練提前知曉這箭陣一般。

丁一颯略感詫異,他從未見過楚淩出手,認識孟朔然後,雖也曾有意派人打探過這孟家二公子武藝如何,但傳回的話也只是說此人劍法尚可,只是若與頂尖高手比起來,則是差得遠了。再加上孟朔然對楚淩的百般維護,丁一颯只當楚淩武藝平平,未曾想今日一見卻是讓人眼前一亮。其實莫說是丁一颯了,就算是孟朔然也是未想三年不見,楚淩的劍法居然精進至此。

只聽得丁一颯道,“小子,劍法不錯嘛。平日裏是我小瞧你了,等出去了,咱們也好好打上一場。”

楚淩卻並未回應丁一颯的邀戰,反倒是孟朔然聽到楚淩清朗如常的聲音自身前傳入耳中,“大哥,今日就換我擋在前面吧。”

丁一颯緊皺的眉眼忽地一挑道,“孟朔然,你這二弟終算是沒白疼。”

楚淩之前見丁一颯在鬼醫谷中對自己的態度有異,一早便已覺得奇怪了。今日又聽到丁一颯情急之下對孟朔然的呵斥,心中的猜想便是更真切了幾分。此刻雖是箭如雨下,奈何這心中疑惑一刻不解,楚淩心中便片刻難安。楚淩手中劍氣不減,掃開面前一片箭雨,口中問詢也未停道,“大哥昨夜為何要騙我?”

孟朔然清淺的笑聲從楚淩背後傳來,“我何時騙過你了?”

“那我便再問一遍,之前鬼醫谷中,為何左手使劍?”

孟朔然卻是輕描淡寫道,“都是舊傷了何必再提,只是傷好後就懶得改回來了,何況如今左手劍也使得也算順暢。”

一旁的丁一颯卻是冷哼道,“你哪兒是懶得改回來,我看是沒法改回來吧。”

楚淩見孟朔然仍是不願說出當年之事,轉向丁一颯問道,“此話何解?”

只聽丁一颯道,“你還當真是以為當年在蕭家是柳梓救的你不成?”

孟朔然並不願再提及此事,開口打斷道,“陳年舊事有什麽值得翻出來講的,如今大家一切安然不就行了?”

楚淩聞言心中一動,仿佛抓住了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事情,追問道,“大哥,你究竟瞞了我些什麽?”

孟朔然揮手笑道,“二弟,你想多了。”

楚淩手上劍招未停,神色一正道,“雖然我與丁兄不比你來得相熟,但是丁兄的性格如何,我自是知曉。他定然不是信口開河之人。若是事情與我相關,我便應當知曉,若大哥時至今日仍是不願說,那我便自己去查。”

丁一颯開口道,“我只當你是個從小被人護著長大的小公子,如今看來倒也有被人看中的道理,算是有幾分意思。既然你想知道,又何必如此麻煩,你大哥不願說,那便由我來說。三年前,你帶著歌兒妄圖逃離蕭家,最後是你大哥拼死讓方壇帶你離開的蕭家。”

楚淩先前聽丁一颯暗指心中早有猜測,如今證實,也並不感意外,只是轉向孟朔然問道,“是那時傷的右手?”

既然已然將話說開,孟朔然也不再瞞著什麽,低聲道,“一時疏忽罷了。”

“一時疏忽,連後事都安排好了的一時疏忽?!”丁一颯的聲音中待了些許惱怒道,“楚淩,你可知為何你大哥的武功分明在蕭風軒之上,卻在試劍大會上慘敗於他?又可知那日他被蕭風軒廢去右手後,渾身無一處完好,足足臥床半年才逐漸恢覆?”

“丁一颯!你今日話太多了。”孟朔然低聲呵斥道。

三年前,孟朔然與丁一颯在試劍大會中初次相識,當時丁一颯對孟朔然的了解也僅限於一柄泣血劍。而後,孟朔然在丁家住下,指點丁一颯武藝,兩人熟稔後也算對這個人的性格有了些了解。

丁一颯是個武癡,除了武功,對江湖上的紛爭並無絲毫興趣,故而幾乎是一無所知。縱然孟朔然與丁家結盟後,對於七殺門之事也未曾刻意過多隱瞞,但孟朔然始終隱隱覺得丁一颯對自己的過去所知甚多。更讓孟朔然在意的是,至今他也不明白丁一颯當日為何會出現在蕭家將他救走,又為何明明丁一颯到了蕭家時二弟已被方壇帶走,這人卻總是認定自己的右手所傷都是由於楚淩所致。

楚淩聽得丁一颯所言略一失神,被一直飛箭貼著脖頸擦過,留下一道血痕,可他卻是渾然不覺緊張道,“我,不知……”

丁一颯這團火氣窩在心中已久,“不知?那我今日便一並告訴你。三年前,孟朔然與蕭賀北同臺比試,那日我也在場。比試開場,二人都得旗鼓相當,但蕭風軒拼的是一股狠勁,過了半個多時辰自然是開始落於下風。正當我以為這場比試勝負已定時,你大哥卻是硬生生接下明明可以避開的一掌一劍,敗給了蕭風軒。我曾與他交手,旁人或許不知但我怎麽會不知他是有意想讓,更為奇怪的是他已傷重至此下了臺卻也不回七殺門,而是提氣一路狂奔而去。我心道此事比必不簡單,便一路跟著他到了望風林,卻在無意間聽到他吩咐一路跟著他而去的七殺門掌事讓他們去救一個名為歌兒的女子。”

楚淩大驚道,“望風林?三年前我便困惑,瞿子寒約我於望風林鬼醫窟之事,本當無人知曉,可那日大哥卻突然出現在洞窟中……”

“蕭風軒”孟朔然低沈地吐出這個熟悉的名字道,“蕭風軒說你在他手上還擄走了歌兒,要我敗於他手。對我而言,不過是丟些臉面而已,對你而言卻可能是丟了性命。你是我二弟,我怎麽可能棄你不顧?”

丁一颯結果孟朔然的話接著道,“我本當孟朔然居然為了一名女子而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試劍大會,為學武之人所恥,便不再跟著他獨自離開了。只不過,孟朔然試劍大會後旋即失蹤,即便我丁家不查,自然有人會查。那日我與人在府中過招,無意間下人在一旁細碎說是前些日子有人瞧見孟朔然被重傷至死被門人擡回了七殺。我心下奇怪,那日雖然孟朔然為蕭風軒所傷養上幾月也定當無礙,何至於至死這般。我好奇之下便潛入了七殺門,卻不想孟朔然已然不在府中,只在他房中看到了一張字條。”

丁一颯一鞭擊偏了迎面而來的飛箭,頓了頓道,“字條寫的是,由方壇代門主位至孟淩歸。”

孟朔然聞言,低聲問道,“丁兄,我心中一直有一困惑,你那日是如何知曉我去了蕭家的?”

“江湖眾人皆知孟家二公子殺了蕭風軒的獨子,而那日蕭家光天白日抓走你二弟的事情亦早在天衢傳遍了。再看這留字,我便猜想定然是去蕭家救人了。我想你既然有把單握挑上門,應當是恢覆大半,興許能見你無所保留地與蕭風軒比上一場。一時心癢,便去了蕭家。”

“所以你……”孟朔然皺眉道。

丁一颯的語氣中帶著三分懊惱七分悔恨道,“是,那日我一早便到了,從你瘋了似地在陣外劈向那兩棵梧桐樹時便已經到了。若是早知那日你服了奪命,定然不會由著你這般胡來。”

“大哥,你居然服了奪命!”楚淩驚呼道,“我後來在鬼醫谷中曾鉆研過這蕭家陣法,若是從陣外攻擊陣眼,那陣法所受的攻擊會全然反噬到攻擊者的身上,而陣內的攻擊會加強陣法的力量。那日我急著帶歌兒離開,也是拼了命地攻向陣法……”

丁一颯語氣一冷道,“這些我也是後來才知曉的。那日他服了奪命,看不出任何異常,內力甚至比平日更甚。後來他終於破了陣法,在蕭風軒手上把你救下,我才知道他拼了命去救的並非什麽歌兒,而是你這個弟弟。”

楚淩疑道,“那為何我醒來時卻在鬼醫宗?”

丁一颯冷哼一聲道,“那日你已昏迷,他讓方壇先帶你離開,後來聽說方壇在路上被人殺了,你也不知所蹤,如今看來應當是被柳梓帶走了吧。”

“大哥的手經便是那時被蕭風軒挑斷的麽?”

提及此事,丁一颯憤恨道,“只怪那日蕭風軒出手太快,我來不及出手,只能眼睜睜看著孟朔然被他廢了右手。直到那時,我才察覺到你大哥他不對,他似乎好無痛覺,被傷之後內息也不曾亂,反倒是逼出了更深的內力。”

楚淩低聲道,“服了奪命的人都是這樣的了,封鎖五覺以暫時提升戰力。說到底,不過日後的傷痛換一時的武力罷了。”

丁一颯道,“沒錯,我從未見過一人能迸發出如此強烈的殺氣。後來,我將他救回丁家,發現他根本就是強撐著,他身上除了在試劍大會中與蕭家所受的傷,還有在鬼醫窟中留下的傷。若那日你離開鬼醫窟前,願意為他診上一診,他的傷勢興許都會好些。七殺門眾人中知情的掌事罵你忘恩負義,他卻仍是維護於你,為你在門中留下一席之地。傷重痊愈後,即便不知你身在何處仍是即刻在暗中讓林君澤為你洗清當年弒父的惡名。你不知的不僅是他的右手,而是這十三年的兄弟情義。”

聽丁一颯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分明,楚淩雙目微紅,孟朔然卻也有些詫異道,“知曉鬼醫窟之事及當日掌事勸阻之言的人在七殺門中也不過寥寥,你是如何知道的?”

見丁一颯不語,孟朔然眉頭未皺,不禁開口問道,“你派人查我?”

丁一颯不語算是默認了。孟朔然心下一寒,他孟朔然自認慧眼識人,卻不想自認是兄弟的人卻瞞著自己查探自己的底細。一時間,三人均是再不言語,徒留得嗖嗖的箭聲與兵器交接的聲音在空中激蕩。

“孟朔然”,許是覺得這樣的沈默太過難熬,半晌丁一颯才緩緩開口道,“那時你在丁家療養時,家父便有意與你結盟,故而自然是要將你底細查明的。我那時未曾攔他並非不信你,而是,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又是為了什麽,才會傷重至此。”

孟朔然聞言,面色這才稍緩和了一些道,“你爹所為也是無可厚非,換了我也會如此謹慎,畢竟這便是賭上了丁氏一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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