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皮在賴美琪的腳下積攢了一堆，她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樣，一動不動地削著蘋果皮。

時慢的喉嚨一動，她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美琪？”

賴美琪沒有動，半晌，她手中的蘋果沒了皮，她一刀剁成兩半：“他最喜歡吃蘋果了。”

“誰？你說的……是衛寒嗎？”

賴美琪幽幽地嘆口氣，聲音疲憊又沙啞：“每次上課的時候，我都會給他帶一個蘋果，然後他就會摸我的頭，誇我乖。”

說完，她把蘋果塞進了嘴裏，機械地嚼著：“後來……後來他就離開了我，我滿櫃的蘋果就再也送不出去了。”

時慢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衣櫃，賴美琪的櫃子裏滿是個各種名牌衣服，哪裏有蘋果？

時慢打了個哆嗦，強作鎮定地問：“他為什麽離開你？”

賴美琪猛地沈默了，半晌，她突然握緊了水果刀，猛地紮進了桌子：“還不是那個賤人！是那個他家裏的黃臉婆，留不住男人的心就用那條賤命威脅他！”

她猛地將另一半蘋果扔在了地上，蘋果立馬摔得四分五裂，

“賴美琪”的這一番話就像是一聲炸雷猛地劈在時慢的腦門，衛寒是個學生根本沒有結婚，眼前的這個人也根本不是賴美琪！

時慢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嚇得整個人都貼在了櫃門上：“你、你到底是誰？”

“賴美琪”沒回答，她突然又哭泣起來，淒淒切切，聲音像是夜風的哀鳴：“他到底拋棄了我……連我跳下去的時候都沒有來看一眼……”

跳下去……時慢的喉嚨一動，她緊緊地盯著“賴美琪”的背影，出了一手的汗。

“賴美琪”撫摸著刀片，哀怨地道：“我那天還特地穿了紅裙子，真是可惜。”

跳樓、紅裙……眼前的“人”就是那個光頭女鬼！

想到這裏，時慢撒腿就跑，只聽“砰”地一聲，燈管應聲而裂，室內猛地陷入黑暗，“賴美琪”拔出水果刀，像是缺了零件的玩偶，歪歪扭扭地站起來。

時慢手忙腳亂地拉門，但是門卻怎麽都拉不開，急得腦門都冒汗，背後的風聲瞬間而至，她松開手躲過了一刀，“賴美琪”還不甘心，又向時慢的後背刺去，時慢下意識一蹲，躲了過去，沒想到對方的手以不可思議的長度伸了過來，瞬間勒住她的脖子。

感受到身後傳來的冰冷氣息，她艱難地喘了一口氣。

“賴美琪”得意地裂開嘴角，轉過她的臉在她的口鼻處深深地一吸，時慢悶哼一聲，感覺渾身少了什麽東西，身上一陣陣發冷。“賴美琪”閉上眼，嗓子裏發出“咯、咯”的聲音，就好像吃到了美食一般地滿足。

時慢被她一吸之後，只覺得全身酸軟無力，靈魂脫離了肉體，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半晌，她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就看到“賴美琪”睜開眼，刀光劃破黑暗猛地沖她心口紮來。她嚇得全身發直，但又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抱著對方的腰向衣櫃撞去，“賴美琪”一刀紮偏，只聽“砰”地一聲，腦袋撞到了櫃門上，頓時暈了過去。

室內又開始變得安靜起來，時喘著粗氣，她狠狠地抹了一下眼淚，緊緊盯著“賴美琪”，不敢有絲毫松懈。想到那個鬼離開了賴美琪的身體，正處在黑暗裏看著她，她渾身的汗毛都要炸開。

突然，她的眼角瞄到門口出現一抹白，她嚇得一叫來，拿起地上的匕首就對準了它。只聽“嗒”一聲，門突然開了。

在這一瞬間，好像戳破了一層無形的膜，外面的聲音瞬間湧了進來，溫嬌和皮倩兩人推門而入：“怎麽回事，門怎麽打不……”

話還沒說完，兩個人看到這場面就驚叫了一聲，時慢看到她們倆，瞬間癱軟在地。太好了，不是鬼，她算是逃過了一劫。

正巧這時，賴美琪捂著頭坐了起來，她先是迷茫地看了一圈：“發生了什麽？”

看她似乎什麽都記不起來的樣子，時慢頓了一下：“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賴美琪捂著頭瞪了她一眼：“我該記得什麽？嘶——我的頭怎麽這麽疼？”

時慢明智地選擇閉嘴，她踉蹌地站起來，道：“我懷疑你剛才是鬼上身了。”

“上你媽的身！”賴美琪把桌子上的蘋果都掃到了地上，手指在顫抖，嘴上還是罵著：“你就是趁著我腦子不清醒就占我便宜，你等著，你要是在這個學校能混下去我就不姓賴！”

說著，她爬上了床鋪，期間不知是因為腳軟還是什麽原因，差點掉了下來，皮倩趕緊扶她一把，賴美琪一腳把她踹開，指著皮倩和溫嬌喝道：“你們倆不許和她說話，聽到沒？”

兩個人不明所以，但還是楞楞地點頭，賴美琪瞪了時慢一眼，轉頭將被子一蒙。

皮倩和溫嬌尷尬地對視一眼，以為是賴美琪和時慢剛才在打架，所以賴美琪這麽才生氣。她們無語地搖了搖頭，各自上了床。

時慢摸了摸手臂上的淤青，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找上門來了，你們警醒一些，該回家就回家。”

只可惜，沒人聽她的話。

賴美琪緊緊握著手機，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她給家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明天要回家，這才放松地閉上眼。

她一定要回家，一定要回家，只要回家就好了，這些鬼東西就找不到她了，她這麽想著，心裏安定了不少。

突然，她的手機一響。

【衛寒：明天晚上我在樹林邊的水池等你。】

【第四天】

一早，時慢找到了白思澄，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含糊地說了，最後問：“碟仙殺人都有什麽規律？”

白思澄道：“碟仙殺人一次不成還來第二次，且次次只盯著一個人，這就說明她是按照某種順序和規律來的。你不如想想是誰先開口求問碟仙，又是誰第一個得罪了它。”

時慢想起這兩次險狀，次次都是針對自己，而自己又是第一個開口的，難道碟仙是按照開口的順序來殺人？那是不是說明只要她不死，賴美琪三個人就能夠安然無恙？

可是這兩次她都能死裏逃生，難道真的是她的運氣好嗎？

白思澄看了一眼她，略微有些詫異地道：“不過一旦被這種厲鬼盯上，非死即傷，兩次下來還能安然無恙，那可真的撞了大運了。”

時慢一怔，下意識地想起每次都在她身邊出現的那一團白霧，第一次遇見它的時候就是在那個鬼樓，第二次在廁所，撞了它之後她就從幻境解脫出來，第三次就是昨天晚上，它把皮倩兩人放了進來，次次都救了她一命，難道真的另外有“人”在幫她？

白思澄拍了拍她的臉，拉她回神：“以後這樣的事就不要找我了，我只是略懂皮毛，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生死之事自有天定，你是垂死掙紮也好，是躺平等死也好，不要拉我下水。”

時慢點了點頭，她又抱了一下白思澄：“這幾天謝謝你。”

說完，她轉身走了出去。

白思澄嘆了一口氣。

深夜，天氣開始陰沈，密密麻麻的雨滴落了下來，大多數的學生都跑回了寢室，賴美琪一邊抱怨著，一邊喜不自勝地往池邊走。離得很遠，就看到衛寒一個人站在水池邊，他轉過身，對她微微一笑。

賴美琪撐著傘，低聲道：“怎麽想要約我了？你是不是想通了？”

衛寒微微點了一下頭，他的手擡起來，輕輕地擡起來，賴美琪感到頰邊一涼，她道：

“等了很久了，手都涼了。”

說著，她的手蓋在了衛寒的手背上：“我、我知道我早晚會等到這麽一天，學姐她不適合你，只有我才是你最合適的人。”

她更上前一步，臉色變得更紅了：“衛寒，我、我好喜歡你……”

衛寒還是微微點頭。

“你別點頭啊，你說話啊。”

衛寒的眸子如通寒潭一片幽深，他咧開嘴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否是賴美琪的錯覺，還是天色的原因，她看不清對方的牙齒，只能看到他的嘴裏是黑洞洞的一片。

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暗罵是自己多想，但還是擋不住自己的手發顫：“衛寒，這裏太、太冷了，咱們換個地方行不行？”

衛寒搖了搖頭，微微張開了嘴：“這裏、很好。”

他的聲音很是含混，像是含著一團水，嗡鳴之中帶著滲人的沙啞，賴美琪的呼吸不自覺地變得急促，她的手不自禁要放下來，卻在耳邊摸到一股順滑的涼。

那感覺就像是有一條蛇在耳邊滑動，她張了張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楞楞地抓了一把，攤在微光下看，那是一股扭動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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