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敲響, 肖然起身，開門，門口出乎意料的站著兩個人。

肖然的視線從慕一轉到許昕。

許昕騰的一下子紅了臉。

慕一發現許昕的異樣, 推開抵在門口的肖然，自己領著許昕就進了房間，直達書房, 安置了許昕，才轉頭出來, 拉著還楞在門口的肖然到走廊。

“一個人也是教，兩個人也是教，別這麽小氣啊。”

她是故意的還是沒有看到信息？

肖然擰著眉不說話。

“啊, 你別以為人家對你有什麽企圖，是我帶她來的，還有她見誰都臉紅的，你別自作多情啊！”

肖然站在窗邊喝水, 潔凈的手指握著剔透的玻璃杯，玻光蕩漾, 很好看。

見他好像沒有生氣了，慕一將沒寫完的卷子鋪在桌上, 準備讓他解惑。

這家夥別的不說，跟她生氣這種事通常很短暫, 這點挺好。

慕一將卷子捋順。

許昕見了, 也照著擺上相同的。

慕一瞄了一眼，表情妹的卷子寫的滿滿當當，沒有空格，然後伸手將她的卷子翻了一個面，第二頁也寫的滿滿當當。

字跡工整, 有模有樣。這丫頭全都會做？

這個呆頭呆腦的笨蛋竟然能解她也解不出來的數學題！

慕一懷疑或許是瞎寫的呢，幹脆揭過卷子。

表情妹抿著唇，目光從厚留海裏望出來，乖乖的，一副接受檢閱的樣子。

慕一突然背脊發涼。

原本打算將表情妹拉過來湊人數，如果肖然實在嫌她太笨，不願意教，她就親自輔導。

慕一放下手裏的卷子，見鬼似的拿起另一張。

卷子是學校統一出的，所有班級都一樣，許昕看著慕一擺了哪張，自己便擺上哪張，以為學霸要給她們講卷子。

慕一從餘光裏註意肖然的位置，他還站在窗邊。

慕一往許昕靠了靠。

“你上次考試排名多少？”

表情妹嘴唇微顫，瞄了一眼窗邊的肖然，遲遲的才冒一個字“啊？”。

慕一不得不問的更直接，“進百名榜了嗎？多少名？”

“進，進了，二，二十三。是我的題解錯了嗎？你們可以不用管我的，我可以自學的。”

年級二十三？

這個笨蛋是年級二十三！

慕一咽了咽口水。

看著慕一驚訝的樣子，許昕眼神局促。

肖然是年級第一，整天和年級第一待在一起的人肯定也差不多，許昕以為慕一是嫌棄她了。

“沒有，沒有，你真利害，這題我沒解出來。你真的很利害，你真的很好。”慕一拍了拍許昕的肩膀，許昕噔的又紅了臉。

慕一真是哭笑不得。

大概真有這種智商高，情商卻低到沒底線的人吧。

慕一更靠近了許昕，壓低聲音，“這兒沒有別人，你別緊張，學霸都有點怪癖的（就比如你自己），肖然不說話不代表他不歡迎你，其實他還是很好說話。”

許昕便甜甜的一笑。

她原本以為是去慕一家補習，沒想到來了肖然家，她從沒去過同學家串門，何況還是年級第一的家。

許昕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做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書房裏只擺了兩張椅子，肖然站在慕一身旁，彎著腰，握起筆就這樣展開講解工作。

將慕一不太確定，以及完全不會解的題，一一講明。

銀色的筆在潔白的紙上吐出黑色工整的字。

“這是一種解法。還有一種，”筆尖繼續在紙上游走，房間裏安安靜靜的，只有肖然幹凈低沈的聲音。

“理解了嗎？”肖然側臉問一臉迷惑的慕一，見慕一不答話，又問那頭一臉專註的許昕。

在慕一的硬性安排下，他與許昕倒有幾次接觸，也不算陌生。

經他粗略的判斷確實是個值得同情的女孩兒。

許昕見肖然問她，連忙點頭。

不過她更關註一臉迷惑的慕一。小心翼翼的說，“我有一種解法，你們看行不行？”說完瞟了眼肖然。

二人點頭，許昕便用筆在草稿紙上規規矩矩的寫下另一種解法。

年級排名，肖然這個有著學神稱號的第一和第二實際上並不像榜單上靠的那麽近，而第一和二十三當然就差的更遠，而第一和八十五那簡直不在一個星系。

肖然雖然講的很仔細，但慕一還是有打死也理解不了的時候，而許昕接地氣的解法雖然步驟繁瑣了些，不過好歹是慕一能一下就看懂的。

“對對對，就這是這種，你真的是人才，比肖然講的好多了，”慕一興奮的擡手握住許昕的手臂，許昕唰的臉色泛白。

慕一趕緊放手，才想起她手臂上的淤青。

鼻頭發酸。

許昕的卷子肖然也略略看了一下，沒想到這個傻傻的女孩學習成績還不錯。

“不是我的方法不好，是你自己太笨。”

“我只是偏科好吧。”慕一不屑的瞥了眼肖然，“各有所長嘛，數學，尤其是物理克我，天生就不是我的菜。”

慕一轉過臉來，打算休息一下腦子。

她這種非學霸人類，得靠課間休息續命，看到書桌角上堆的一堆書本裏一抹紮眼的藍色，好面熟的顏色，還用透明書皮包著。

伸手去抽。

被肖然一把截住。“那個更覆雜，現在的你看不懂的。”

慕一嘁了一聲，回應學神的歧視。

收回手。

肖然將筆記本重新按進書本堆裏。

而這頭的許昕聽肖然說慕一看不懂，輕嗤了一聲。

“哇，你也嘲笑我？你們這些學霸真是壞啊，”

許昕慌忙擡手，紅著臉否認，一雙手又小又瘦。“沒有，沒有，”

女孩的神情動作總是有些滑稽，但滑稽裏又摻雜了許多的可憐。

慕一抵近許昕，壓低聲音在她耳旁說：“你學習這麽好，一定要好好堅持把高中念完，知道嗎？上了大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拍了拍女孩的瘦肩膀。

女孩甜甜的一笑，點著頭。

倆女孩如膠似漆，邊做肖然出的題，邊嘀嘀咕咕，肖然倒成了這房間裏多餘的人。

日常的作業於他沒有什麽難度，占用不了多少時間。

肖然背靠著書櫃，幹凈的手指翻過手上的一頁書，紙張發出一聲脆響，手指壓在白色的紙張上，眼睛卻看著做題也能做的如此熱鬧的慕一。

許昕從外觀看並不屬於容易招人喜歡的女孩。她略有病態，神情有些神精質。但慕一一會兒摟她肩膀，一會兒拍她背，無所顧忌。

肖然納悶，慕一是如何與這個原本陌生的女孩建立起朋友關系的。

不過，於慕一，好像沒有什麽不可能的，只要她喜歡做就去做了。

有時熱情，有時冷淡，有時暖心，有時過分，甚至會跟他動手，全憑她願意。

但是他好像就是習慣了她的喜怒無常，習慣了她對他的不客氣，習慣了她有時將他當小孩，有時自己又更像個小孩。

他不知道自己在她那裏是個什麽樣的存在，但是他原本還是打算在今天對她說一些已經藏不住的話。

他會告訴她，他喜歡她，她可以不接受，但他就是要讓她知道這一點，知道他喜歡她，並且時刻都在關註著她，所以她要收斂一點，離那些會給她帶來危險的人遠一點。

否則，他會沖出來阻止，那時他不用解釋為什麽阻止，她自己也知道原因，因為她的一舉一動都在牽動著他。

少年斂下眼眸，重新放回書頁上。

窗外清白的光線照著他身上的藏藍色毛衫，泛出的幽幽藍光，給他白凈的膚色添了一抹冷色，讓他看起來越發的幹凈無塵了。

他目光專註，不規則的碎發遮在額前，是一副清俊舒朗、書卷氣十足的模樣。

而就是這樣一個引人愛慕的少年，慕一卻想盡辦法，要離他遠一點。

慕一拒絕了肖家的午餐，和許昕出來。

雲昭不在家，肖然是拿她沒辦法的。

慕一要帶許昕去自己家吃飯，許昕卻死活也不答應，慕一只好依她，但將她直送至家門口。

“你知道嗎，要是硬碰硬，我哪兒打得過那胖子啊，那身材能抵我兩個。當然我不是教你要打你舅媽，咱們不動手，可以躲啊，腿長著幹什麽用的，逃命的知道嗎。你也說了她本性不壞，只是氣瘋了才會對你動手，所以你躲，她不會怪你的。”

慕一送許昕回來的目的就是要囑咐她機靈點。為了鼓勵許昕還講了自己和胖子打架的事。

許昕只傻傻的點著頭。

慕一看著夠嗆，臨走前又補了一句：“我回去想想有什麽辦法能幫幫你，別擔心了。”

慕一原路返回。

原先她怕這個女孩搭上她，給她招惹麻煩。

現在倒是她自己在一個勁兒的給自己找麻煩。

慕一垂著頭，鞋子踢著小路上的雜草玩。

收拾一個成年女人或收拾一個成年男人於她倒也不難，難的是將他們收拾了以後，也不會對許昕的悲慘產生好的影響。

這是件抓腦袋的事。

從這天以後，慕一天天抓腦袋，不過倒是填補了肖然對她的影響。不用胡思亂想、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

也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她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後，有了主意，就是不太好實施，能不能順利實施。

而且她需要幫手，一個不會將許昕家的事亂講的幫手。

這天晚上，慕一躺在床上，打開手機QQ，找出肖然，問他哪裏可以買到幹冰。

“你要幹冰做什麽？”

隨著肖然的問題，慕一將自己要幹的大事透漏了一半給肖然，讓他幫忙想出更好的解決方案。

二人便因此事進行了近段時間以來最熱烈的交流。

手機這端，肖然坐在書桌前，臺燈的潔白光線照著他清俊的面孔，唇角勾著一抹笑意。

慕一是在逃避他，聊別人的事，她倒願意和他滔滔不絕。

一條消息進來，長指一按。

慕一：優秀，你真是太優秀了。這麽好的辦法我怎麽就沒想到。給你點一百個讚。

信息後附加了一個表情，一個卡通人小拿著一朵花。

手機安靜的擱在一旁，肖然繼續拾起鉛筆，在筆記本上勾勒著一副人物肖像。

漂亮的黑瞳裏泛著幸福的光彩。

等著慕一的下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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