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一聲音清甜又洪亮，直穿那群嘰嘰喳喳的聲音透進教練耳朵裏。

“馬上啊。”教練答應著。

慕一歪頭等著。

肖然卻突然從背後冒出來，伸手就打開了跑步機。

“餵，你幹嘛。”慕一迅速關了，一把推開肖然“你快閃開，別搗亂。”

教練已經過來，身後還跟著只白大熊。

不過白大熊不是沖著她來的。

這一點，這輩子她才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為什麽上輩子白大熊就專欺負她，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多了，就專搞她。

因為肖然！

肖然難得和女生打交道，而那時，她就是那難得中的第一。

實際上誰會真正喜歡她，就包括那些叫她幫忙遞情書的女生，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教練過來調跑步機。

白簫擠到肖然身旁，“肖然，你也在這兒健身？”

肖然嗯了一聲，雙手插在兜裏，盯著在一旁一會讓調快，一會兒讓調慢的慕一。

少年站在這白亮的燈光下，臉色白的耀眼，睫毛的陰影鋪在臉頰上，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白簫偷偷的吸著鼻子。

“聽說那天你參加奧數競賽拿獎了，恭喜你呀。”

“嗯。”

少年目不斜視，下眼眶微吊，像小孩兒的眼睛，卻是他臉上最吸引人的地方。

見肖然臉上沒有半點笑意，白簫自知無趣，訕訕走開。

推開她的小姐妹，擠到教練身旁，拽了拽教練的胳膊“哥哥，哥哥，你剛才說的可以訓練敏捷度，要怎麽練啊。”

白簫朝慕一翻了個白眼，拉走教練。

“哥哥，哥哥，這個太慢了，還是幫我調快一點吧。”慕一嗖的從跑步機上跳下來，扯住教練另一條胳膊。

就一個鍵也不會按。

騙誰呢。

白簫一眼橫過來。

慕一眼睛一瞪，露出一圈眼白。

教練被倆女孩弄的暈頭轉向。

白簫再次拽走教練。

慕一猛的往地上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呀。”

這一動靜，教練不得不回頭。

女孩坐在地上，扶著腳踝，一個勁的叫痛。

教練趕緊蹲下來，一臉緊張。

“怎麽啦。”剛開業就有人在這裏受傷，影響不好。

慕一捂著腳，哎呦哎呦的，說自己歪了腳。

“沒事沒事，我看看，”教練趕緊安撫，忙解了女孩兒的鞋帶，突然，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來，奪了鞋帶。

“她沒事。走兩步就好。”

白色的鞋帶在肖然潔凈的手指上翻飛。

很快系好，“走吧。”肖然將慕一硬拎起來。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慕一“咳咳”的清著嗓子給某個沒有眼力勁的家夥遞點子。

肖然對慕一的小動作視而不見，不容反抗的拉著清完嗓子就喊哎喲餵呀的慕一往外走。

“走兩步就沒事了。”

慕一靠著肖然，將聲音壓低，“餵餵餵，放手放手，我跟人杠上了，杠的不明顯嗎。”

肖然卻完全不理會她。

慕一使著千斤墜，卻也一點墜不住。

看著拖著自己的大高個兒，欲哭無淚。這家夥不僅長高了，勁兒也是越來越大了，跟頭牛似的。

慕一被動的不斷前進。

女孩暖烘烘的體溫縈繞在身上，發絲掃在他手背上。

肖然一聲不吭，只是拖著慕一離開，手背被女孩的長發掃的癢癢的。

“肖然，肖然”白簫竟然追了出來。

慕一一聽到這賤兮兮的聲音，嘴角就抑制不住的揚了起來。

不墜了。

幹脆擡起另一只空著的手，穿過肖然拉著她的那只胳膊勾住。

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肖然牽著她，而她正挽著肖然。

慕一扭腰擺臀，回眸一笑。

看到白大熊一張便秘臉，她就放心了。

白簫跌腳。“不要臉。”

健身中心裏，教練站在倒影著自己身影的玻璃窗前，反思。

摸了摸根根直堅的頭發，“明天不弄這麽帥了。”

都怪我！

慕一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外套傳來，肖然僵直著整條手臂。

健身中心光潔亮堂的地面反射著頭頂如星光般耀眼的燈光，像走在一片星河裏。

肖然緊了緊手，掌心裏是女孩纖細的手腕，溫暖柔軟。

二人出了健身中心。

“怎麽總是和白簫過不去。”肖然淡淡的問道。

肖然的話讓慕一楞了一下，松開手，又抽走被拽著的手腕。“你替她說話？”語氣不悅的很。肖然回答的很利落，“我為什麽要替她說話。”

他緩緩收起空了的手，手心裏餘溫尚存。

街頭霓虹閃耀，廣告屏幕忽明忽暗，慕一的臉被印成了彩色，柔順的直發也成了彩色。

慕一輕笑一聲，肖然的這個反映她很滿意。

“這還差不多。咱們倆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就應該團結一致，共禦外敵，不幫我說話可以，但絕對不能跟別人一夥跟我不對付，這樣的話我會心寒的，知”

慕一的話卡在喉嚨裏。突然被肖然一帶，整個人轉了個360度，撞進肖然臂彎裏。

一輛公交車急急駛過，地上的一灘積水撲哧的朝著他們的方向襲來。

慕一咧著嘴，看著那一灘一言難盡的汙水，撲的老高，砸在人行道上，又回流回去。

要和它來個親密接觸……

慕一頭皮發緊。

慕一後怕的擡手從額頭將頭發直掠至頭頂，露出漂亮的發際線，一松手，頭發便像流水一般，又傾了下來。

“肖然你太給力了，我收回你沒有眼力勁的話。”慕一拍了拍肖然胳膊。

肖然看女孩拍自己的手，很隨意，又很沒心沒肺。

他眼底有笑意，“我，沒有眼力勁？”

“這個不是重點。你怎麽知道那水能飛這麽高？”

電影院的霓虹燈閃爍著，倆人的臉被印的花花綠綠的。

“為什麽說我沒眼力勁？”

不只沒眼力勁，還喜歡死叫真。

慕一眉心微蹙。

“沒有，我說錯了。時間還早。看不看電影？”見肖然不說話，慕一了然的補充“我請。”

電影院裏，慕一徘徊在票房成績最低的電影宣傳海報前。

只有這些不上道的電影是她沒看過的。

從傻逼的片名，到磕磣的演員。

慕一搖著頭。

難怪這些人很快就被淹沒在了娛樂圈裏。

肖然拿著一張外國大片的宣傳冊在看。

慕一：“想看這個？”

“聽說挺好看。”

“那當然咯，票房冠軍呢，奧斯卡男主角的成名作。”

肖然：“……”

這，大概是個新人吧。

肖然的表情，慕一幹幹的張了張嘴，楞了一下，好在她反映快，“啊，我是說，他以後一定能拿奧斯卡男主角，因為長的帥嘛，對不對，是很帥吧，演技又好，早晚的事嘛。呵呵。好啦好啦，走吧走吧，就看這個。”

就因為喜歡這老外影帝年輕時的容顏，這電影她看了不下五遍。

慕一帶頭進了影廳。

電影剛上映沒幾天，放映廳裏坐的滿滿當當。臨時買票，沒有什麽好位置，他們坐的很靠前，屏幕大的讓人身臨其境，不過頭暈。

吃飽了，東西再好吃也吃不下。電影再好看，看過很多遍，也就沒興趣了。

肖然看的專心，慕一已經開始打起了瞌睡。

“現在小孩子可真行，一點不害臊的。”

“高中生談戀愛還好吧。”

“未成年啊，公共場合都敢這麽親密。”

打鬥場面展開，淹沒了背後的議論聲。

肖然側臉，屏幕一明一暗的光線閃過慕一安靜的睡臉。

她呼吸平穩，一排濃睫安穩的蓋在眼臉上，眉毛自然舒展，這種眉毛大概就是古時流行的柳葉彎眉。

肖然伸手將蓋在慕一身上的他的外套往上提了提，手指碰到慕一順在身前的頭發，輕輕掠起一縷，柔軟順滑的頭發滑過手指。

勾了勾唇，轉過臉，繼續盯著屏幕。

肩膀上暖烘烘的。

慕一無處安放的頭總算找了個安穩的三角位置，靠的實實在在的，舒服的惡夢連連。

“金鐘罩，鐵布衫，葵花寶典……”

“看她那窮酸樣，也敢喜歡肖然……”

“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荷花池邊，女孩兒們的嬉笑聲充斥著她的世界，白簫沙啞的嗓音成了魑魅魍魎，縈回纏繞，纏的她無法呼吸。

一陣風吹來，揚起了她的頭發。

好想擡手處理，手卻像凍結了一般，無法動彈。

好想罵回去，卻張不開嘴。

真想剪爆這幫人的狗頭。

靈魂輕飄飄的飛上了雲霄，她的身子脫離地面，幽幽的波光出現在眼前，她可以透過它，看見明晃晃的天空。

壓迫、窒息。

電影已經接近尾聲。

“嘭”的一聲，主角跳下車，車沖進了發出爆炸聲的火海裏，再次爆炸“嘭”。

“嘭”一個白色身影砸破水面，向她游來。

慕一猛的醒來。

眼前大屏幕上一片火光，周圍一片漆黑。

胸腔裏的心臟劇烈跳動，慕一大吸涼氣，手指攥的緊緊的。

屏幕上那張她超級喜歡的臉，在火光裏溫暖的笑著，對她說：“it's ok”

“it's ok，it's ok，it's ok，”一明一暗裏，慕一跟著默念。

“慕一，慕一？”

身旁肖然在叫她，慕一甚至沒有看他一眼，“沒，沒事，我不想看了，出去透透氣。”

慕一自顧自的起身，身上掉下了什麽東西，讓她腳下一絆，她也沒管，直朝門口跑去。

最近已經很久沒有做這個夢了。

慕一走進大廳，砸進一張沙發裏，閉著眼睛。

就因為這茬，搞的她從來不敢去游泳。上輩子，有一年夏天，健身中心的同事們約著去海邊玩，她也不敢去。

反正有很多水的地方，她就覺得恐怖。

她仔細回憶夢裏那個白色身影。

大家都說她是被體育老師救起來的，體育老師是個不修邊幅的中年胖子，他從不穿白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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