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的聲音錚錚作響，不似琵琶那般金戈鐵馬的嗡鳴，也不似古琴秦箏般高山流水般入心，柳琴就是小小的哀怨，可以再鄉間鄰裏走街串巷時候，唱出最簡單最清涼的語調。

抱著柳琴緩步走來的是一個蒙著面紗的，梳著流雲髻的姑娘，她的衣著清麗，冬日裏的博雅樓雖然暖，可也不至於一件薄衫就可以抵擋住風寒，少女抱著柳琴的手搭在琴弦上，十指雪白猶如削蔥根一般，如貝片一般的指甲上塗著丹寇恰到好處的長度，艷紅的指甲更是襯得肌膚雪白如玉。

少女的步伐輕柔，步步緩慢，卻是仿佛步步生蓮一般，此時博雅樓的人還不算多，少女捧著柳琴在樓內站定，她並沒有登上戲臺，只是站在博雅樓一樓的正中，捧起了自己的柳琴，叮叮咚咚地彈奏了起來。

少女不只是唱曲，柳琴的外形與琵琶相似，卻是比琵琶輕巧得多，她抱著柳琴一邊彈奏，一邊輕巧地扭動著身子，儀態姿容盡顯風情萬種。

這少女的唱腔極為不錯，不過倒不像是南方的輕軟語調，反而有一種北方的鏗鏘之感。因著少女戴著面紗，只一雙眼睛外露，一雙艷麗的桃花眼格外的勾人。

唐錦兮本是坐在樓上的位置，聽到少女的唱詞後，不由得站了起來，輕輕擰著眉，神情之中帶著些許的緊張。

阿莉羅看了一眼唐錦兮的模樣，不由得萬分好奇，“錦兮……你這是怎麽了嗎？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唐錦兮皺著眉，看向了阿莉羅，“我覺得樓下的少女，她的唱腔……有些熟悉。”

阿莉羅靜靜地聽著少女的演唱，隨後搖了搖頭，“我沒有感覺到啊……可能是這種唱詞都是這樣的，你聽得多了，也就聽辨不出誰與誰了。”

唐錦兮不會覺得自己的感知有錯，又看向了管欣顏與管欣柳，“大表姐，二表姐，既然這博雅樓是你們的資產，那麽這少女你們從前見過嗎？”

管欣顏搖頭，她這多年來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可是這樣的一個賣唱女她還是沒有見到過，而且她看著這個少女，總是覺得有些些許的奇怪。

管欣柳倒是擰著眉，她與唐錦兮有一樣的感觸，覺得這個戴著面紗的少女，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覺，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這個少女很熟悉，非常的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但是她很確定地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子。

“既見君子……再難舍棄，一枚芳心，如何暗許……”少女手指輕輕地撥動著琴弦，唱著當下最流行的曲子，語調之中當真唱出了女子的哀怨，閨中的相思。

唐錦兮站到了二樓的欄桿處，瞪大了眼睛向下盯著，看著那個掩面的少女，她舉手投足間媚態十足，回眸一笑間，當真是羞煞百花風情萬種。

“這眼睛，怎麽也那麽的熟悉？”唐錦兮更是疑惑了，她近前看了一眼，發覺樓下傻女的眼睛也讓她覺得熟悉萬分，她怎麽看都覺得，這個姑娘她一定在什麽地方見過，只是……她怎麽就是想不起來。

管欣顏也倍感好奇，起身隨著唐錦兮的步伐走了過來，站到了她的身邊，向下看去，正好看到抱著柳琴的女子，正衣袖翻飛地一邊彈琴一邊起舞，昔年反彈琵琶驚艷四座，這少女反彈柳琴一邊唱曲一邊起舞，更是一時間驚艷四座。

管欣顏是享受慣了人生的人，她走南闖北好幾年，對於這樣的舞技，也是不由得稱讚了起來，“這個姑娘，當真是好功夫啊！”

“功夫？”唐錦兮挑眉，看了一眼管欣顏，“你是說，這個少女會武功嗎？”

管欣顏點點頭，“對呀！你看她的腳下，咱們習武之人和完全不會武功精通舞蹈的人，下得舞步是不一樣的，雖然學武和學舞基礎功夫是差不多的。但是咱們習武講究的是力，跳舞得人講究得是柔。她腳步下，動作很穩，但是卻更顯有力，沒有了柔。”

聽了管欣顏的話，唐錦兮果然認真去看，是的，這個少女每一步都踏得很穩，雖然看似是個舞蹈，與其說是武功路數的步伐更為準確。

這個少女到底是誰？來博雅樓究竟想要做什麽？

唐錦兮的心中百般的疑惑，她有著太多太多的疑惑不解，心裏有著太多的問題，想要有人幫她解答，只是她自己都找不到問題最根本的根源，也就無從提問了。

“還有……”管欣顏看著唐錦兮，不由得歪著頭說道，“錦兮，你不覺得這個姑娘的腰身……有些過於豐滿了嗎？”

腰身豐滿？唐錦兮不解，跳舞的姑娘腰肢不都是應該纖細的嗎？唐錦兮自己也是習武之人，腰腹上的肌肉很是緊實，所以顯得腰間非常的纖細。而這個姑娘……這腰都不能用豐滿來形容，這根本就是粗吧？

“我怎麽剛才就沒有看出這一點的違和來？”唐錦兮自己念叨著，隨後她開始查探這個跳舞的姑娘，身上各樣不妥之處。

管欣顏都是無趣了，她喜歡美人，可是這個美人是個不完美的，所以她也就對著美人敗了興致，坐回了桌上，尋了一只鴨舌塞入的嘴裏，慢慢地品嘗，隨後皺著眉，“這個鴨舌怎麽是五香味道的？不是叫老板拿麻辣的嗎？”

阿莉羅翻了個白眼，“餵，麻辣的是那個油包好不好？都包裹著，又沒有一個提示，你會拿錯也不新鮮啊。”

管欣顏臉上還是帶著些許的不高興，但是也沒有再計較，心滿意足地吃了幾個鴨舌後，才好笑地說著，“我剛才看那個賣唱的少女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少女也是挺有意思的。”

管欣柳看著管欣顏唇角有些湯汁，不由得遞上了手帕，“我看你吃的滿臉油，也是挺有意思的，這樣大人了，也不怕妹妹們笑話。這幸虧咱們兩邊都有輕紗擋著，否則你就丟臉丟大發了。”

管欣顏嘿嘿一笑，“妹妹們不會在意的，好不容易出來了，我放縱一下也是無妨的，否則回家後，又得小心謹慎，得處處小心，才不會被父親罵了。”

唐錦兮還是有些好奇，看向了管欣顏追問道：“欣顏表姐，剛才你說那個少女有些古怪，究竟是哪裏古怪啊？”

管欣顏擦幹凈了嘴巴，才皺眉想著說：“就像姐姐剛才說得那樣啊！你想，咱們四周都有輕紗遮擋，誰也看不清誰，是為了空間的隱秘，有一定的安全。可是那個少女呢？一般姑娘輕紗掩面，都是用最薄的蟬翼紗，若即若離，若隱若現，要得就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澀感。可是那個少女……”

管欣顏的話只說到了一半，唐錦兮就知曉是哪裏出了問題。是了，一般入了這風塵去賣唱的姑娘，都是為了調情保持神秘感才輕紗遮面，並非是不想讓人看清相貌，否則帶著薄紗也是看得出相貌的。

這個女子，她用得是厚厚的真絲絹帕遮面，除了一雙畫著精致眼妝的桃花眼，口鼻臉型完全看不到，最能辨別的眼睛，也是因為妝感太過濃厚，從而讓人捉摸不透。

唐錦兮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少女，有意要遮擋面貌？這就是為了何事？一般賣唱的姑娘，就是靠著臉留給人印象，否則再好的嗓子，沒有人記得住，也沒有人捧場啊！”

管欣柳是時候的點評，“的確是如此，不過這樣的賣唱女並非沒有，只是有幾種，第一種覺得依靠著賣唱賺錢太過丟人的，第二種覺得自己的歌唱技藝驚人的，第三種……”

“就是有什麽目的不可告人的。”唐錦兮接過話來，唇角露出了一絲的笑容。

她已經做好了決定，不管怎麽樣，她都得好好調查調查這個姑娘的底細了。因為她對著這個賣唱的姑娘太過熟悉了，她沒有說出來的是，方才她跟這個姑娘有過幾次眼神的對視，只是每次那個姑娘與自己眼神之間有交際的時候，都飛快地躲開了，顯然一副很是心虛的模樣！

看來那個姑娘也是認得自己的，既然是相熟的人，她就更知道知道，這女子究竟是誰，又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管欣柳點點頭，她看了一眼站在樓角處的某位女子，那女子轉身便離去，不知道做了什麽了。

“錦兮，你且放心，我已經差人將博雅樓的前後門吩咐留人看守了，那個賣唱的姑娘是不會離開的，你若是想要問一問什麽，你一會兒的時候可以盡管去。”管欣柳知道唐錦兮的性格，她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她是不想讓唐錦兮這個時候壞了游玩的性子，所以等待一切解決後，才再去解決那個賣唱女。

唐錦兮對著管欣柳一笑，她心中確實是有著欣喜的。管欣柳的確是聰慧，也的確夠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感動歸感動，可是唐錦兮並非是真的放心。這種太過熟悉的感覺，讓唐錦兮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管欣柳是否真的值得相信。

不待唐錦兮多想，戲臺上鐘鼓聲已經響了起來，咚咚地聲音格外有力，禮樂的聲音隨著鼓聲慢慢響起。戲臺兩側隨後就走出了兩支隊伍，皆是身著青衣長衫的男子，以青玉發冠束發裝扮得俊美非凡。這群青衫男子後，又走出幾位紅袍青年，以長袖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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