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月回了個“好”字。

棠明對著手機屏幕挑挑眉。

依照江初月一有空就刷題的趨勢來看，還以為把人叫過來不容易呢。

沒想到大學霸一點兒猶豫都不帶的。

棠明覺得自己真是白擔心一場，只好把搜腸刮肚想出來的理由咽回肚子裏。

糖罐：明天早上去接你，七點半行麽？

江初月：行。

於是第二天七點，剛準備出門晨跑的於時就看見了他哥頂著一頭雞窩起來洗漱。

於時：“你幹什麽？今天約了架？”

他記得他哥已經好幾年的周末沒有在十二點鐘之前起來過了，回回都只能吃個早午飯而已。

“嘖。”棠明滿嘴泡泡，還是沖過去狠狠揉了一把於時腦袋，“講什麽屁話！你哥我現在改邪歸正，早不打架了。”

於時沒躲得開棠明的攻擊，嫌棄地看著他哥又吊兒郎當地站回洗漱臺刷牙，電動牙刷發出一陣小小的嗡嗡聲。

他抓了抓自己被弄亂的頭發，沒再管棠明的閑事，出門跑步了。

過了小半個小時回來，就看見他哥穿著家居服，正在……擺弄一個粉粉的機器。

他沒看錯的話，這是阿姨做早餐時經常會用到的三明治機。阿姨少女心猶在，這三明治機是她幫著家裏買的，一坨粉唧唧的東西實在和別墅的簡約灰棕風不搭調。

現在他哥皺著眉頭一臉煩躁地擺弄這玩意兒，看起來更不搭調了。

“草，這東西怎麽用的？”棠明剛開始辦酒吧那會兒做過幾次早飯，本來以為憑著記憶還是能做出吃的來。

沒想到……

棠明大少爺真是高估了自己。

於時走過去，看著廚房垃圾桶裏好幾塊黑得看不出本體是什麽的物體沈思了一會兒，冷漠地搖搖頭，覺得自己剛剛在路上買了個包子吃的舉動實在是太機智了。

“何必呢。”於時丟下一句話，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麽似的轉回來，側著半邊身體跟棠明說：“我今天去補競賽，中午飯不在家吃了，你……家裏還有泡面。”

棠明抽抽嘴角，於時這小子是真會損人。

“今天江初月來家裏，他不會讓你哥我淪落到吃泡面的。”棠明徹底放棄了那臺粉色的三明治機，擡手看表，已經快七點半了，想著還是要先去接人。

“你什麽時候出發？”棠明問。

“八點半。”

“那行。”棠明隨意收拾一下，給周叔發了個消息。

沒過幾分鐘周叔就開車帶著棠明去了烏勻巷。

剛到大街上，旁邊不遠處就是烏勻市場入口處，小吃攤已經被老板們推了過來，騰騰地冒著熱氣，棠明稍微探出頭。

前方就有大道可以岔進去，拐了個彎就到了巷子口，江初月早在那裏等著了。

看見熟悉的車牌號，他神色都柔和下來，下意識朝這邊走幾步。

現在還早，路過巷子的人都步履輕快，偶爾有些孩子早早起床，嘰嘰喳喳地跳著跑著過去。很久都不曾擁有的悠閑早晨跟著江初月的淺笑一起闖進棠明心裏。

棠明朝江初月招招手，叫他上車。

江初月很自然地開了門坐上後座，棠明從副駕駛向後回頭去看江初月，剛想和他說話，就瞟到了車後過去的一個女人。

她似乎註意到了這邊，想要走過來，卻因為周叔已經將車行駛出去而只能放棄。

女人的面容身影逐漸遠去，棠明覺得眼熟，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他見過這個人的。

——是江初月的姑姑。

棠明一直都知道，江初月姑姑雖然沒給江初月帶來實質性的傷害，但對他絕對算不上好。

關於江初月住在他姑姑家這個事，棠明上輩子就跟他說過好幾次，想勸他要是住得不開心就幹脆搬出來，找個房子這點事兒對於棠明來說太簡單了。

但一向在他面前乖順的江初月唯有在這件事上拒絕得很幹脆。

他知道江初月自尊心一直都強，說什麽都不肯讓他幫。

少年人嘛，總是在很多地方都表現出莫名其妙的自尊，某個動作，某次接觸，就會讓兩個親密無間的夥伴別扭起來。

棠明知道的，再近的關系都得把握分寸，左右他姑姑也不敢動江初月，插手太多該惹得人反感了。

他瞇了瞇眼睛，將原來要說的話吞下，話鋒在他肚子裏打了個圈，狀似隨意地說：“這麽久都忘了問你，巷子挺舊的了，住著舒服麽，平常學習方不方便？”

江初月點點頭，“方便。”

他神色如常，語氣平靜，甚至好像還帶著點早晨的朝氣，話尾語調上揚。

看來確實沒什麽讓人擔心的。

沒過多久，車子駛進別墅區，在一片楓葉林中間就是棠明家的獨棟小別墅。

剛到門口，棠明和江初月下了車，於時就單肩背著個包走出來和他們倆打招呼。

“我先過去上課。”

他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周叔別下車，繞過棠明坐進了副駕駛。

棠明心情不錯，手撐著車頂俯下身，透過副駕駛車窗說：“好好學習，拿個競賽全國的獎回來！”

於時“嗯”了一聲，將車窗搖上去，心想全國的競賽獎他初中就拿了好幾個了。

於時的臉隨著車輛行駛很快消失在棠明視線裏，棠明轉身勾著江初月，邊和他講話邊帶著人進了別墅。

“害，你說於時這小子競賽還要靠補課，他是不是不行？”

“競賽知識都是書本上涉及不到的，難度也比教材要大很多，參加競賽的同學都是需要補課的。”

“這樣啊，我怎麽看你沒補過課呢？”

“我沒搞競賽。”

“……”

棠明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他上輩子學都不上，確實記不住什麽競賽不競賽的，只是這會兒又突然覺得，自己對江初月的了解好像遠沒有自己想象地深入。

他莫名產生了點愧疚感，不知不覺把人帶到了廚房。

江初月對這別墅並不陌生，姑姑雖然早就不來這裏做清潔了，但江初月小學的時候倒是經常被接過來玩。

廚房還是老樣子，就是多添了點用具，其中最顯眼的，當然是被棠明丟在料理臺旁邊的粉色三明治機。

以及旁邊的垃圾桶裏，還有幾坨黑乎乎的不明物體。

從初中開始就學著給棠明做早餐的人看一眼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江初月嘴角微微勾起。

“哎哎！這都是失敗的，別看別看！”棠明手疾眼快地把垃圾桶合上，比城墻還厚的臉皮居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害，本來說今天讓你吃吃我做的，結果沒弄出來。”

“沒關系的，現在還早，我來做。”

江初月動作利落，從冰箱裏拿出幾顆蛋，一小包蝦仁，還折騰出了一小塊黃油。

棠明坐在一個半人高的金屬制椅子上，微斜著身子撐著腦袋看旁邊的江初月操作，有點在和他做同桌的感覺。

在棠明手裏像個廢物的三明治機在江初月這裏變了個樣。他打開機器，先用夾子把黃油壓在熱好的鐵板上，隨意撥弄兩下黃油就融化了一半，再把蝦仁和打好的雞蛋倒入，合上機器。

“要等一分鐘。”江初月說著，把吐司拿過來，又利落地洗了幾片生菜，過來的時候時間剛好到。

他手法自然，白皙的手指放下筆，拿起廚具來也分外好看。

三明治機被重新打開，裏頭的蝦仁和雞蛋已經凝結在一起，表面金黃，泛著誘人的光澤。

江初月將一塊吐司放在最下面，“棠明，醬在你那邊。”

“哦！”棠明看江初月的操作看入神了，被叫到了才偏頭往右邊看，撐著下巴的手撒開，朝一手臂距離外的調料盒伸出去，“要什麽醬？”

“沙拉。”江初月頭也沒擡。

“這麽巧，我也喜歡吃沙拉醬。”棠明在一排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裏選中白色的那罐，遞過去的同時想，自己上輩子好像從來沒在口味這樣的小事上註意過。

江初月接過醬汁瓶笑了笑，熟練地倒拿著擠出乳白色的醬疊加在雞蛋蝦仁塊上，又用一片吐司蓋在上邊。

其實比起有點甜膩的沙拉醬來說，他更中意微酸的番茄醬，不過他知道棠明喜歡前者。

事事按照棠明的喜好來早就成了江初月刻在骨子裏的習慣，就連原來不怎麽喜歡的東西，好像也能變得接受。

第二層吐司上又加蓋洗凈的生菜，再擠上一層醬汁，最後再附加一片吐司，江初月這才把三明治機蓋上。

“再等一分鐘就行。”

說著還順手把制造出來的廚餘垃圾收拾收拾，麻利地把它們都倒進了垃圾桶。

從江初月將手伸進冰箱那一刻起算，到他開始整理衛生，整個過程大概只要幾分鐘，可比棠明折騰半小時的成果好上太多了。

“江初月，你也太賢惠了。”棠明幫著擦擦料理臺，語氣調侃，“跟個小媳婦兒似的。”

江初月不介意棠明開玩笑，洗洗手打開三明治機，一股香氣飄散開來，鮮甜濃郁的味道瞬間勾起食欲。

表面焦黃的吐司被江初月夾出來放在盤子裏，他斜著從中間把三明治切開，夾出一半推至棠明面前，“做好了，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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