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棠明帶著江初月一路狂奔，看見學校的大門時，也已經打鈴五分鐘了。

兩人都跑出了一身汗，遠遠地就看見學校大門口的電子推拉門吱吱呀呀地，□□控著要關上。

棠明照顧著江初月的體能，放開了手，自己用更快的速度沖上去。

“誒誒誒！叔叔，別關門啊！”他三下兩下跑到保安室旁邊，敲敲窗戶。

“嘿！你小子啊！”保安奇了，還沒見過棠明急匆匆來趕這麽早的自習呢。

棠明上輩子上學都是混過去的，經常要做些不上課的勾當，免不了要和保安大哥們搞好關系，每個學期都得貢獻好幾條煙。

“是我是我！”棠明壓根不記得眼前的保安是誰了，閉著眼睛就喊，“叔！開個門唄！”

“那不行，我們有規定的，遲到五分鐘不給開。”保安笑著搖搖頭。

“我是無所謂，我後面這小子可是未來省狀元。”棠明側側頭示意保安看後面跟上來的江初月，“你要是耽誤他學習了，那就是摳一中的軍功章，您忍心嘛？”

“有這麽神？”保安本來就是逗他，沒想真耽誤兩人，按下按鈕開了門，“成績這麽好能跟你玩到一堆兒去？”

還不到半人高的推拉門又搖搖晃晃地往兩邊開，小輪子摩擦水泥地面，發出“謔謔”的摩擦聲。

“叔，怎麽還搞階級歧視呢！”

棠明面上笑著回一聲，拉過江初月就往裏走。

誰說他跟我玩不到一塊兒去，人黏我的時候你是沒看見。

棠明又覺得和保安沒什麽好計較的，壓下話說給自己聽。

“走快點！都升旗了！”保安探出頭來，催促棠明。

“知道知道，謝了！”棠明頭也不回，左手舉過頭頂擺擺，腳下倒是跑起來了。

可還沒跑兩步，就感覺右邊牽著的人越來越重。

棠明稍微放緩了腳步往後看，發現江初月速度變慢了。

“怎麽了？”印象中江初月體力不如他，難道是累著了？

可看他喘得不厲害，好像也不像啊。

“跑急了，有點想吐。”江初月說得淡淡的，但聽在棠明耳朵裏就多了幾分委屈。

“嘖，那別去升旗了。”棠明覺得什麽也沒有江初月的身體重要，拉著他往廁所去，“我帶你去吐一會兒。”

江初月被他拉上走了兩步，開口道：“明哥，走慢點。”

江初月一般只有處於弱勢的時候才這麽叫他，平常都是“棠明”“棠明”的喊。

重生後第一次聽江初月這麽叫自己，棠明覺得這聲“哥”格外好聽。

“好，我走慢點。你實在難受的話，要不我們去趟醫務室？”棠明不忍心看失而覆得的竹馬難受，站定在原處，回過頭提議。

江初月想了想，說：“去醫務室吧。”

“行，我帶你去。”

棠明還是牽著江初月的手，真把人當小孩兒了。

棠明對自己這麽好，江初月心頭湧起巨大的滿足，胸腔裏那不安分的東西一下一下地跳。

一半是因為終於又可以和棠明這麽親近了，還有一半是他說謊了。

江初月跑了兩步而已，屁事沒有，去哪門子的醫務室。

他不過就是拖延時間，不想讓棠明去升旗儀式。

江初月想到這裏，眼裏泛上陰霾。

上輩子，棠明就是在高二的開學升旗儀式上，對剛升入高三的張璃一見鐘情。

張璃成績很好，作為代表給莘莘學子們動員，站在升旗臺上的樣子確實有魅力。

那是江初月第一次看見棠明對一個人露出那種表情，不是以往追人時吊兒郎當的勢在必得，而是認真欣賞了半小時後得出結論。

“我要追他。”

江初月現在都能記起自己當時心口泛起的酸澀，脹脹的，很難受。

他幾乎脫口而出：“可他是個男的。”

張璃再好看，也是個男孩子，分明棠明之前追求的都是女生啊。

棠明看都沒看江初月一眼，只是說：“我管他是男是女，我要追他。”

後來棠明轟轟烈烈地展開行動，鬧得全校盡知，張璃居然也真的在高三畢業的時候答應他了。

再之後的事情江初月不願回憶，胸口絲絲地泛疼，他揉了揉。

棠明餘光瞟到了，覺得江初月怕不是跑得呼吸不暢，更加憂心。

怎麽自己上輩子從來沒註意到江初月體質這麽弱？

他想起在屍體旁邊哭得撕心裂肺的江初月，真不知道那麽用力哭，他撐不撐得住？

棠明想，反正他再也不會讓江初月哭得那麽慘了。

心疼。

“前面就到醫務室了，要不要坐下歇會兒？”棠明問。

這條道正好在操場上方，層層臺階之下就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升旗儀式正在順利進行，主持人清甜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入整片校園。

“下面我們有請高三學生代表——張璃上臺發言。”

震耳欲聾的鼓掌聲襲來，江初月和棠明都是一楞。

“我好難受，趕緊走吧。”江初月反應快，立刻閃身往底下操場的方向擋，生怕棠明看見了張璃。

重生後再聽見這個名字，棠明心裏上輩子濃烈的愛意已經消散，只剩下滿心的不甘與憤恨。

他楞了楞，伸手攬過江初月的肩，“這麽難受？跟個小姑娘似的。”

棠明調笑兩聲，湊近他說：“要不下次還要這麽跑的話，我抱你吧？”

張璃作為代表的發言聲都被棠明的聲音蓋住，江初月一瞬間從緊張的情緒裏抽離出來，又落入了被調侃的窘迫。

“真抱啊？”江初月擡頭眨著眼睛，“人太多的話……還是不好吧？”

意思是人少點就能抱咯？

棠明忍不住笑出聲，自己這個竹馬實在是太乖了。

“逗你的。”棠明彈了一下他腦門，“讓人抱著跑你不嫌丟面子？”

江初月眨眨眼，沒說話了。

如果是棠明抱他的話……他頂多害羞，怎麽會嫌丟面子！

少年人腳程快，即使江初月有意磨磨蹭蹭，走到醫務室也只用了不到十分鐘。

張璃的講話還在繼續。

江初月一路上一直擋著棠明，就怕他一個轉頭就要看見張璃。

棠明這性子，要是又一見鐘情了怎麽辦？

直到進了醫務室的門，升旗的聲音也被房屋隔絕在外，江初月才安下心來，松開了棠明。

他本來就沒毛病，等會校醫給他診治就得當場社死。

這種時刻，他還是不想讓棠明看見。

“棠明你在這兒等我吧。”江初月說，“我過去拿點藥就走。”

棠明瞇起眼睛，往後靠倚在醫務室門口，“怎麽不叫哥了？才帶你過來的你就要趕我走？你不會真是個姑娘吧，看個醫務室還有小秘密？”

“不是。”江初月抿著唇，說了兩個字就不出聲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幹脆沈默。

“行了行了。”棠明大度地擺擺手，“你進去吧，哥去個廁所，等會就在這兒等你。”

江初月那麽容易害羞，自己本來就是逗他的，要是耽誤他看醫生了真弄出什麽毛病來，還不夠自己心疼的。

江初月如蒙大赦。側身去看看廁所，就在醫務室門口前面，離升旗臺遠著呢，才放下心來。

“嗯。”江初月點點頭，“等會兒就在這來找我。”

剛轉頭要進去，想了想，又回過身對著要走的棠明說：“哪兒都不要去，上完廁所就過來。”

棠明被他這句逗樂了，勾著唇無奈道：“把哥哥我當小孩兒了？我還走得丟不成？”

“反正你哪兒都不要去，回來就來這兒等我。”江初月顯得有點急。

棠明自己是走不丟，但很容易把他丟下。

江初月很害怕，他再也不想被棠明丟下了。

“好好好。”棠明笑著點頭，“小祖宗，進去吧。”

江初月這才被哄進去，棠明自己轉身走了。

校醫挺和藹的一個阿姨，她微笑著要問江初月哪裏不舒服，拆了支筆準備寫字，江初月直接開口道：“阿姨，我中暑了。”

“嗯？”少有這種一來直接給自己下判斷的學生，而且說自己中暑……這孩子還穿個外套。

校醫看他面色如常，也不像有癥狀的樣子。

“是不是頭暈惡心？要不要量個體溫？”校醫問。

“不用了。”江初月果斷搖搖頭，“我要點藿香正氣水就行。”

校醫張張口，但看江初月一臉冷冷淡淡，拿的藥也是普通試劑，也不欲多講了。

“好，記著不要和頭孢類的抗生素一起用。”她正色囑咐一聲，在電腦上記錄幾筆，就去藥櫃找藥。

江初月一邊等著一邊頻繁回頭，覺得現在一刻沒看見棠明他就有點慌。

早知道還是讓棠明陪著自己一起就好了，大不了沒什麽演技地裝個病。

直到校醫找來了藥，棠明也沒在門口出現。

“謝謝阿姨。”江初月有點急，接過藥就出去了。

校醫看著江初月的背影想，這麽標致禮貌一孩子，要是沒那麽冷淡得多招人喜歡。

她沒再管，搖搖頭繼續工作。

江初月在醫務室裏面就沒聽見升旗的聲音了，猜想應該是結束了。

他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棠明的人影。

江初月有點急，徑直朝廁所去。

兩分鐘不到的時間江初月就到了門口，剛要推門進男廁所，就聽見了一道他絕對忘不了的聲音。

江初月心頭猛跳，立刻推門。

看到人的那一刻，心跳幾乎驟停。

——衛生器具擺放在角落，那兩個站在洗手臺旁邊，像是在對視的人，一個是棠明。

一個是張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