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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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晴話落，十字路口上的路燈從紅色變成綠色，大貨車保持速度直行，而人行道對應的路燈則從綠色變成紅色。
談晴不過眨一眨眼，悲劇就在一瞬間發生。
談母是蓄謀已久，她病入膏肓，早已經藥石無靈，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離世，所以才想趁著還有力氣，替女兒解決憂患。
最後看一眼懷裏粉嫩可愛的女嬰，她閉上眼睛，義無反顧地踏出警戒線。
大貨車將她撞倒在馬路中央，而她懷裏的女嬰則呈拋物線，重重地摔在地上。
談晴驚得忘記了呼吸，談歡尖叫，不顧一切地沖向馬路抱起她的女兒……
然而，一切都遲了。
面對人生中巨大的悲慟，人在當下的第一反應是呆滯的，談晴的大腦空白，身體先於思想，奔向談母倒下的地方。
她不敢碰談母，她看起來那樣糟糕，被撞得頭破血流，消瘦的身體愈發虛弱，兩眼虛無地望著灰藍的天空。
談晴不知道該怎麽做，她的雙手顫抖得厲害，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破碎的嗓音不停地喚著：“媽媽，媽媽，媽媽……”
談母聽到聲音，微微側轉過頭，雙唇哆哆嗦嗦，似要說什麽。
談晴低下頭，附耳在她唇邊，卻只能感覺到微弱的氣流在耳邊劃過，談母已經說不出話來。
人群越聚越多，談晴反應過來，沒有時間去悲痛，她沖著周遭大喊：“醫生！快幫忙叫醫生！”
事故發生的地點就在醫院門口，很快有護工擡著擔架趕來，小心翼翼地把奄奄一息的談母放在擔架上。
“救我女兒！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
談歡大約是瘋了，抱著一動不動的李活，沖到緊隨而至的急診醫生面前，請求她先醫治李活。
護工幫忙從談歡手裏輕輕地抱過李活，放在擔架上，急診醫生拿出聽診器，解開李活的小衣裳，冷靜道：“嬰兒已經沒有心跳。”
“怎麽會？怎麽會！”談歡無法接受，明明半個小時前她還在房間逗她，轉眼她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寒冷的馬路上，“寶貝，你快睜開眼睛給媽媽看啊！快啊！”
盡管如此，醫生還是用所學替李活做急救措施，談晴不忍去看醫生替小小的李活做心肺覆蘇的畫面，她跟著護工奔向急診室。
“家屬請先在外面等候！”
急診科的護士把談晴請了出來，談晴像丟了魂魄似的，站在門口，看著杜醫生急匆匆地進入急診室。
片刻，有護士推開門走出來，洩露醫生們交流的聲音。
“脾臟破裂，需要手術……”
“病人是肝癌晚期，即使手術，也回天乏力，沒有意義。”
門又關上，談晴聽不到聲音了，她膝蓋一軟，撲通跪在地上。
心空落落的，找不到地方安放，她眼神呆滯地望著那扇門，仿佛能通過那扇門望見裏面的談母。
她在為能吸入一口新鮮氧氣而掙紮，可是肺部已經被侵染的癌細胞破壞殆盡，再也無法支撐她的殘軀病體，一陣短暫的抽搐過後，她終於安靜下來，心電監護儀的圖像呈一條直線，發出鳴聲。
急診室的大門敞開，杜醫生緩緩地朝談晴走來，他摘下口罩，輕輕搖了搖頭。
“談小姐，請節哀順變。”
談晴呼吸一緊，不敢置信，她扶著墻壁站起來，走進急診室，看到談母安靜地躺在那裏，臉上蓋著白布，“媽媽，不要，不要離開我……”
她抖著手掀開白布，看到談母猙獰的面容，眼淚不斷地落下，不敢想象談母離世前是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她摸摸她的額頭，還是熱的。
其實對於這樣的結果，她應該早有預感，談母瘦得那麽快，到後來她喝下去的湯藥幾乎全數吐出來。因為不敢去想失去媽媽的事實，所以她一直假裝看不見，一直欺騙自己媽媽總會好起來。
可是媽媽，你怎麽能這麽殘忍，你怎麽能以這種方式離開？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你義無反顧地拋棄我們，決絕地抱著小李活赴死？
談晴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她無法接受！
李冪急匆匆地趕來時，只見談晴倔強地守在談母床前，不肯配合醫院的工作人員，他們是要談母送走，好挪出床位給有得救的病人。
他邁步走進去，朝護士長說了聲，他們隨即讓出空間，暫時不來打擾。
“晴晴，你讓媽安息吧。”
李冪拍拍談晴的肩膀，看到談母的遺容，想起她最後的遺言。
“李冪，算媽求你了，原諒小歡，好好跟她過日子。
“媽，你都知道了，孩子不是我的，無論如何，我和談歡遲早是要離婚的。至於晴晴，我向你保證，我會好好待她。”
“李冪，是不是只要沒有這個孩子，你就能原諒小歡，繼續跟她過日子，是不是……”
萬萬沒想到，談母會用這樣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和小李活的性命。
談晴聽到李冪的聲音，厭惡他的觸碰，她猛地轉身，揚手扇他耳光，可惜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打在他臉上的巴掌那麽輕。
李冪握住她的手腕，理解她這時的失常憤怒，“你要打我任你打，但是現在，最重要的處理媽的身後事。”
談晴奮力地甩開他的手，雙眼迸射出極致的恨意來，她指著李冪，像個癲狂的瘋子，哭著大喊：“為什麽得癌癥的那個人不是你？為什麽死的那個人不是你？都是因為你！我媽沒了！我的家沒了！李冪！我恨你！”
一直以來都是在硬撐，此時此刻卻再也撐不下去了，眼前一陣發黑，談晴陷入昏迷。
李冪抱住暈倒的談晴，面露痛色，同時失去母親和女兒的談歡站在他面前，哭著笑了。
猶記得初懷孕時，談母那樣期待，悉心照料她們母女，她有多疼愛李活，她是知道的啊，可是談母這樣決絕，這樣殘忍，不惜帶走李活。
“李冪，你看，還是我贏了，我們註定要糾纏一輩子。”
……
對於飽受抑郁和病痛折磨的人來說，死亡也許真的是一種解脫。
談母帶著出世不到一個月的小孫女一起去到極樂世界，從此，談晴在這世上，就是一株被拔掉了根須的小樹，再也沒有母親這顆大樹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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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晴不過眨一眨眼，悲劇就在一瞬間發生。
談母是蓄謀已久，她病入膏肓，早已經藥石無靈，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離世，所以才想趁著還有力氣，替女兒解決憂患。
最後看一眼懷裏粉嫩可愛的女嬰，她閉上眼睛，義無反顧地踏出警戒線。
大貨車將她撞倒在馬路中央，而她懷裏的女嬰則呈拋物線，重重地摔在地上。
談晴驚得忘記了呼吸，談歡尖叫，不顧一切地沖向馬路抱起她的女兒……
然而，一切都遲了。
面對人生中巨大的悲慟，人在當下的第一反應是呆滯的，談晴的大腦空白，身體先於思想，奔向談母倒下的地方。
她不敢碰談母，她看起來那樣糟糕，被撞得頭破血流，消瘦的身體愈發虛弱，兩眼虛無地望著灰藍的天空。
談晴不知道該怎麽做，她的雙手顫抖得厲害，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破碎的嗓音不停地喚著：“媽媽，媽媽，媽媽……”
談母聽到聲音，微微側轉過頭，雙唇哆哆嗦嗦，似要說什麽。
談晴低下頭，附耳在她唇邊，卻只能感覺到微弱的氣流在耳邊劃過，談母已經說不出話來。
人群越聚越多，談晴反應過來，沒有時間去悲痛，她沖著周遭大喊：“醫生！快幫忙叫醫生！”
事故發生的地點就在醫院門口，很快有護工擡著擔架趕來，小心翼翼地把奄奄一息的談母放在擔架上。
“救我女兒！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
談歡大約是瘋了，抱著一動不動的李活，沖到緊隨而至的急診醫生面前，請求她先醫治李活。
護工幫忙從談歡手裏輕輕地抱過李活，放在擔架上，急診醫生拿出聽診器，解開李活的小衣裳，冷靜道：“嬰兒已經沒有心跳。”
“怎麽會？怎麽會！”談歡無法接受，明明半個小時前她還在房間逗她，轉眼她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寒冷的馬路上，“寶貝，你快睜開眼睛給媽媽看啊！快啊！”
盡管如此，醫生還是用所學替李活做急救措施，談晴不忍去看醫生替小小的李活做心肺覆蘇的畫面，她跟著護工奔向急診室。
“家屬請先在外面等候！”
急診科的護士把談晴請了出來，談晴像丟了魂魄似的，站在門口，看著杜醫生急匆匆地進入急診室。
片刻，有護士推開門走出來，洩露醫生們交流的聲音。
“脾臟破裂，需要手術……”
“病人是肝癌晚期，即使手術，也回天乏力，沒有意義。”
門又關上，談晴聽不到聲音了，她膝蓋一軟，撲通跪在地上。
心空落落的，找不到地方安放，她眼神呆滯地望著那扇門，仿佛能通過那扇門望見裏面的談母。
她在為能吸入一口新鮮氧氣而掙紮，可是肺部已經被侵染的癌細胞破壞殆盡，再也無法支撐她的殘軀病體，一陣短暫的抽搐過後，她終於安靜下來，心電監護儀的圖像呈一條直線，發出鳴聲。
急診室的大門敞開，杜醫生緩緩地朝談晴走來，他摘下口罩，輕輕搖了搖頭。
“談小姐，請節哀順變。”
談晴呼吸一緊，不敢置信，她扶著墻壁站起來，走進急診室，看到談母安靜地躺在那裏，臉上蓋著白布，“媽媽，不要，不要離開我……”
她抖著手掀開白布，看到談母猙獰的面容，眼淚不斷地落下，不敢想象談母離世前是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她摸摸她的額頭，還是熱的。
其實對於這樣的結果，她應該早有預感，談母瘦得那麽快，到後來她喝下去的湯藥幾乎全數吐出來。因為不敢去想失去媽媽的事實，所以她一直假裝看不見，一直欺騙自己媽媽總會好起來。
可是媽媽，你怎麽能這麽殘忍，你怎麽能以這種方式離開？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你義無反顧地拋棄我們，決絕地抱著小李活赴死？
談晴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她無法接受！
李冪急匆匆地趕來時，只見談晴倔強地守在談母床前，不肯配合醫院的工作人員，他們是要談母送走，好挪出床位給有得救的病人。
他邁步走進去，朝護士長說了聲，他們隨即讓出空間，暫時不來打擾。
“晴晴，你讓媽安息吧。”
李冪拍拍談晴的肩膀，看到談母的遺容，想起她最後的遺言。
“李冪，算媽求你了，原諒小歡，好好跟她過日子。
“媽，你都知道了，孩子不是我的，無論如何，我和談歡遲早是要離婚的。至於晴晴，我向你保證，我會好好待她。”
“李冪，是不是只要沒有這個孩子，你就能原諒小歡，繼續跟她過日子，是不是……”
萬萬沒想到，談母會用這樣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和小李活的性命。
談晴聽到李冪的聲音，厭惡他的觸碰，她猛地轉身，揚手扇他耳光，可惜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打在他臉上的巴掌那麽輕。
李冪握住她的手腕，理解她這時的失常憤怒，“你要打我任你打，但是現在，最重要的處理媽的身後事。”
談晴奮力地甩開他的手，雙眼迸射出極致的恨意來，她指著李冪，像個癲狂的瘋子，哭著大喊：“為什麽得癌癥的那個人不是你？為什麽死的那個人不是你？都是因為你！我媽沒了！我的家沒了！李冪！我恨你！”
一直以來都是在硬撐，此時此刻卻再也撐不下去了，眼前一陣發黑，談晴陷入昏迷。
李冪抱住暈倒的談晴，面露痛色，同時失去母親和女兒的談歡站在他面前，哭著笑了。
猶記得初懷孕時，談母那樣期待，悉心照料她們母女，她有多疼愛李活，她是知道的啊，可是談母這樣決絕，這樣殘忍，不惜帶走李活。
“李冪，你看，還是我贏了，我們註定要糾纏一輩子。”
……
對於飽受抑郁和病痛折磨的人來說，死亡也許真的是一種解脫。
談母帶著出世不到一個月的小孫女一起去到極樂世界，從此，談晴在這世上，就是一株被拔掉了根須的小樹，再也沒有母親這顆大樹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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