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又是何苦？”澹臺知茗皺緊了眉頭“我澹臺知茗命數如此，這一劫，萬一逃不過，豈不白白搭上你們的性命？你們若還拿我當兄弟，就聽我的話，安葬燕十一之後，各自回鄉去吧！你們的身份，沒有人知道，離開之後，也不會有任何人找上你們。兄弟情義，還可延續，但莫要再提起惡靈暗衛，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眾人心中驚詫，急於說服澹臺知茗放棄這一念頭。可還沒等開口，便被澹臺知茗擡手制止：“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有異議者，即刻逐出惡靈暗衛！”

此話出口，眾人面面相窺，雖心中焦急，卻再也沒人敢多說一句。

次日一早，捉拿朝廷要犯劉煥、劉沅琪的告示貼滿了皇城的大街小巷。冷無言率領皇城禁衛軍，在城中緊密巡邏。四面城門亦是重兵把守，來往皇城的每一人都要嚴格檢查。

顧祉譽和澹臺知茗，與惡靈暗衛的眾人，早早的帶上燕十一的屍身出了城。

密林中，距惡靈暗衛大營不遠處的一片林地，再添一座無名墳冢。沐兒抱著孩子，靠在冰冷的墓碑上，哭得撕心裂肺。澹臺知茗和顧祉譽等人看了，也是憂從心生。

安葬過燕十一，所有惡靈暗衛，最後一次回到大營之中，聚在一起，擺上了幾大桌酒菜，喝了個痛痛快快。

喝完這頓酒，眾人就將各奔東西。大家強忍心中悲痛笑著鬧著，但鬧到最後，卻都沈默了下來，默默飲著酒，面面相窺，不發一言。

生離、死別，多麽沈重的字眼，短短幾天，他們竟體會了個透徹。

澹臺知茗本想與大家再最後說些什麽，可直到暗衛們一個個離開，看著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他猶豫著，卻仍是沒能說出口。

也許，說了再見，便是再也不見...

到了最後，偌大的軍營，就只剩下澹臺知茗和顧祉譽兩人。

對著寂靜的軍營，二人背靠著背坐在地上，沈默了很久很久。

顧祉譽問道：“七王，你舍得嗎？”

澹臺知茗無奈一笑：“就是因為舍不得，才放他們離開。祉譽，今後就剩下你我兩人了，想想都寂寞啊！”

顧祉譽一聲長嘆：“等事情都結束了，我陪你繼續行走江湖。”

澹臺知茗搖了搖頭：“等恢覆了陸家門第，我便為你向皇兄請求賜婚，娶諾敏郡主進門。”

顧祉譽目光稍黯：“那你呢？”

澹臺知茗提著酒壺，擡手指了指頭頂藍天：“看天意吧！”

顧祉譽揚了揚嘴角：“你澹臺知茗可不是個安於天命之人。”

澹臺知茗苦澀一笑，緩聲道：“有時候，天命，是無法違抗的。”

禦書房中，澹臺臨秋正對著一份份名單發愁。錦繡這件事，牽扯了太多官員，如今許多官位都空著，一時間人才緊缺，真是不知該從何處找來那麽多合適的人選。

顧祉眉疾步自禦書房外走進，未及對澹臺臨秋行禮，便直直走到長案前，蹙眉問道：“皇上，你，要賜九王毒酒？”

澹臺臨秋的目光依然在面前名單上，只淡淡應了句：“嗯。”

顧祉眉一把將澹臺臨秋手中名單奪過：“你瘋了嗎？他是你的兄弟啊！”

“兄弟？哼！”澹臺臨秋緩緩起身，走到顧祉眉身側，將名單從她手上拿了過來“他一心想殺了朕，可有將朕當做兄弟？我知道你善良，不忍心看他死，可他做錯了事，就該要承擔相應的代價。這件事，你不要再管，這幾天你也累壞了，回宮休息去吧！”

“皇上，我...”

顧祉眉還想再勸解一番，努力留住澹臺錦繡一命。她與澹臺知茗一樣，不想看到他們兄弟相殘。

可話還未及出口，卻是被澹臺臨秋打斷：“辭心，朕明白你在想什麽，但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說著，澹臺臨秋上前一步，為顧祉眉理了理發鬢，柔聲道：“朕已經將陸府一案的所有案情整理清楚，明日早朝，朕便下旨，還陸家清白之名。”

聽到這一消息，顧祉眉再無法多說什麽。澹臺臨秋幫她完成了多年夙願，她如何能再去責備他、怪罪他？

天牢，門外重兵把守，門內，更是守衛森嚴。

此處關押的，全部都是重刑犯人，昨日入獄的澹臺錦繡等人，亦是被關押在此。

顧祉眉獨自一人，從禦書房走出，不知不覺的便出了宮到了此處。守門侍衛見了她，連忙上前行禮：“見過皇後娘娘！”

顧祉眉卻是看著門上碩大的“天牢”二字，停住腳步，楞了神。

他就被關在這裏嗎？

這種，一旦進入，就再也出不來的地方。

養尊處優慣了，陰暗潮濕的牢房，他哪裏住得慣？

許久，腳步邁出，在一名侍衛的帶領下走進天牢，來到一間牢房前。

澹臺錦繡盤膝坐在牢內地上，背對著牢門，看著狹小的窗子外蔚藍的天空。長發如瀑，白衣勝雪，挺直的坐姿，與他尋常的模樣沒什麽變化。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也並未因身處牢獄而淡去。

侍衛喚來獄卒，將牢門打了開，顧祉眉卻站在外頭，看著澹臺錦繡，猶豫了。

她想要見他一面，急切的想見，可見了他又能如何？她是害他走到這一步的罪魁禍首，又救不了他，她有什麽顏面出現在他面前？

最後，還是牢房之中的人，率先打破了寂靜：“你來了。”

顧祉眉藏在袖中的兩只手，緊緊糾結在一起。緊咬著下唇，應了聲：“嗯。”

澹臺錦繡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我以為會是七哥先來看我，沒想到你會來。”

說著，澹臺錦繡緩緩站起了身，伴隨著清脆的鐵鏈聲響，這聲音，不知為何，那般刺耳。

他的手腕腳踝，都被粗重的鐵鏈鎖住，動作顯得有些緩慢。轉過身，對著顧祉眉如往常那般邪邪的一笑。

那一瞬，顧祉眉的淚水潸然而下。

澹臺錦繡皺了皺眉，艱難的拖著鎖鏈朝顧祉眉走過來。兩名侍衛見了，立即擋在顧祉眉身前，拔劍指向澹臺錦繡。澹臺錦繡腳步頓住，目光稍黯。顧祉眉連忙擡手道：“別！你們都退下！”

侍衛不解的看著顧祉眉：“皇後娘娘，這...”

顧祉眉嘆道：“退下吧！”

侍衛無奈，收起劍退了下去。

顧祉眉走進牢房之中，扶著澹臺錦繡坐下，而後坐在澹臺錦繡身前，看著他，止不住的落淚。

澹臺錦繡又是邪邪一笑，吃力的擡起手，幫顧祉眉拭去淚水：“哭什麽？怕我死嗎？”

顧祉眉抓著澹臺錦繡的手，仍是止不住落淚，哽咽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澹臺錦繡心疼的看著顧祉眉：“快別哭了，都不好看了。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陪我說說話吧...這可能，是你我見的最後一面了。”

顧祉眉含淚看著澹臺錦繡，努力忍著哽咽，道：“你...你不恨我嗎？”

澹臺錦繡一笑：“恨你幹什麽？走到這一步，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也不過是做了你的選擇而已。”

說著，又是擡手為顧祉眉擦了擦眼淚：“我知道，你一直都沒想過害我，對嗎？”

顧祉眉低下頭：“可我終究害了你。”

澹臺錦繡輕輕一嘆：“別傻了，就算沒有你，結局也不會改變的。”

言罷，擡手捏起顧祉眉的下巴，揚唇笑著，眼神輕佻：“來，給本王笑一個！”

顧祉眉努力試著揚起唇角，卻不知這笑，是否比哭還難看。

澹臺錦繡欣慰的點了點頭：“嗯，我的辭心，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

顧祉眉擡手，再次將他的手握住，緊緊抓在手裏：“你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麽要走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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