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皇宮之內各處張燈結彩，宮人娘娘換上嶄新的衣衫，顏色或艷麗、或素凈，個個妝容精致，面帶笑意，紛紛趕著去往皇宮正殿。

大殿正位龍椅之上，身著龍袍的澹臺臨秋，容光煥發、英姿颯爽。在他身側，分別是身著鳳袍頭戴鳳冠的皇後鄭紅纓，和挺著個大肚子仍媚態百生的月妃。

左右兩側，眾妃嬪按照位分相繼落座，再下方，是澹臺錦繡等一眾皇親國戚，和劉煥等一些朝內重臣。在這些人之中，攝政王府的人卻一個都沒有來，包括澹臺知茗。

澹臺臨秋卻也不覺得奇怪，只時不時的看一眼該是澹臺知茗的那個位置，再看一眼殿門外。兄弟情深，分別數月，雖早接到澹臺知茗的信件說他不會回來，卻仍忍不住去期待。

大殿中央的火紅地毯上，一名琴師正忘情奏曲，曲聲悠揚委婉，沁人心脾，聽得在場之人皆沈醉其中。

一曲落罷，琴師領賞退下，這時，殿內眾人議論了起來：“不愧是皇後娘娘親自籌辦，今日這樂曲和舞蹈，可真是精彩啊！”

“嗯，不過說起精彩，我還是對皇上壽宴那日，雲煙閣的表演印象深刻呀！不知今天，雲煙閣的人可有來？”

聞言，皇後笑道：“皇上壽宴那日，是九王殿下請來了雲煙閣，今日這場盛宴的籌備，九王殿下並未參與，本宮也沒能去請雲煙閣，恐怕要掃大家的興了。”

澹臺錦繡笑著站起了身，對皇後抱了抱拳：“皇嫂，雲煙閣雖然沒來，卻也不至於掃了大家的興。”

皇後不解：“哦？”

澹臺錦繡揚著唇角，看向澹臺臨秋，澹臺臨秋恍然大悟，隨即將目光從眾嬪妃之中看過，蹙眉問道：“辭心為什麽沒來？”

謙公公上前一步，對澹臺臨秋躬身道：“回皇上，辭心姑娘沒有位分，按規矩，是沒資格來的。”

澹臺臨秋這才想起，辭心進宮這麽久，還只是個民女身份。挑了挑眉，嘆道：“傳辭心過來，獻舞一曲，為大家助興！”

謙公公點頭：“是！”

翠煙宮，辭心盤坐在長案前，一只手抵著下巴，一只手拿著書籍，看得入神。身旁，玉蘭和小琴看著這樣的顧祉眉，亦是入了神。

孤芳不自賞，美人不自知，如此脫俗之人，當真連女子都要深深沈迷。

顧祉眉沈靜認真的研讀書籍，並未註意到二人的目光。無論外頭有多熱鬧繁華，於她來說，都比不上眼下的靜懿。

然這靜懿，再持續不了多久。

傳喚之人進了翠煙宮大門，對著宮內喚道：“辭心姑娘何在？”

玉蘭聞聲，走出門去：“公公，找我家主子何事？”

那公公笑道：“好事！皇上傳喚辭心姑娘去殿上獻舞，快讓辭心姑娘準備準備，隨小的過去吧！”

玉蘭一怔：“獻舞？”

小琴站在書房門口，聽了那公公的話，轉頭看向顧祉眉：“辭心，這...”

顧祉眉輕嘆了口氣，放下手上書籍，緩緩起身：“幫我更衣梳妝。”

說完，嘴角掛上不易察覺的一笑：這一戰，終於開始。月妃，皇後，請了！

皇宮大殿，眾人一邊閑聊，一邊欣賞著殿中的一場扇舞。只是在皇上差人去宣顧祉眉前來獻藝之後，所有人都再無心觀看其他表演，只期盼著顧祉眉的到來。

這一曲舞罷，澹臺臨秋也有些不耐煩了，對身後謙公公問道：“辭心怎麽還沒來？”

謙公公一笑，指了指大殿之外：“這不就來了？”

話音落下，殿內眾人皆將目光看向殿外。只見顧祉眉穿著一身火紅的薄紗舞衣，濃妝紅唇，黑發如瀑，目光直視著大殿之上的澹臺臨秋，唇角帶著一抹柔媚笑意，緩步踏上臺階，走進殿內。

絕美的容顏配以精致的妝容，加上這鮮艷的舞衣，當真嫵媚妖嬈到了極致。這雙眼更如可勾人心魄一般，讓澹臺臨秋一時沈溺其中，好似墮入無底深淵，難以自拔。

大殿之內一時間竟是鴉雀無聲，連同皇後等人，都是有些發楞。

顧祉眉行至大殿，站在地毯上巨大的牡丹花中間，跪地行禮：“民女參見皇上、皇後！”

澹臺臨秋這才稍稍回神：“平身吧！辭心，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是否可以開始？”

顧祉眉起身，輕道：“還請樂師獻樂！”

澹臺臨秋滿意的點了點頭：“傳樂師！”

很快，幾名樂師自外走進殿內，在兩側落座，顧祉眉對著樂師們點了點頭，隨即，悅耳的樂聲響起，琴瑟之聲悠揚繞梁，顧祉眉隨著樂聲舞起水袖，驚鴻一舞，由此開端。

素肌不汙天真，曉來玉立瑤池裏。亭亭翠蓋，盈盈素靨，時妝凈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罷，斷魂流水。甚依然、舊日濃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欲喚淩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裏。只愁回首，冰簾半掩，明珰亂墜。月影淒迷，露華零落，小闌誰倚。共芳盟，猶有雙棲雪鷺，夜寒驚起。

樂聲盡，水袖落下，顧祉眉顏容憂愁，輕輕閉目，早已沈浸在思念的心緒之中，恐怕這一睜眼，淚水便會奪眶而出，亂了這精心描繪的妝容。

大殿之內，陷入持久的靜寂。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顧祉眉，心緒隨著顧祉眉的舞姿而沈淪。直待顧祉眉睜開眼，收起舞姿，對著澹臺臨秋行禮準備退下，眾人才漸漸回神，鼓掌稱讚。

顧祉眉腳步剛要走出大殿，忽聞身後傳來澹臺臨秋低沈的聲音：“等等，既然來了，不如留下吧！來人，賜座！”

顧祉眉微怔，隨即躬身道：“謝皇上！”

從顧祉眉進殿到現在，澹臺臨秋的目光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顧祉眉心中暗自高興，如此，第一步計劃也算順利。只是不知，接下來的事情，會不會按照她的計劃來發展。

坐下之後，發覺殿中仍有許多人將目光投註過來，顧祉眉多少有些不自在。擡眸掃過那些人，卻在人群之中發現一抹不一樣的目光。那目光略帶憂郁，深情幽怨，卻倔強的極力掩飾，那是，澹臺錦繡的目光。

與澹臺錦繡對視，二人都是一楞，隨即默契的看向別處。這種場合，言行舉止都要多加小心，況且他二人之間，還有著一層不為人知的利益關系。

這等宴席，不過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奉承應酬。顧祉眉身處江湖多年，這種場合倒是難不倒她。行為舉止處處得體，言語之間謙卑有禮，與其他妃嬪應付得如魚得水，挑不出任何不妥。

今日殿中沒有看到澹臺知茗的身影，顧祉眉稍有欣慰，也有些失落。想見，又怕見。只能盼著拖得一日是一日，待時日久了再重逢，對彼此的傷害也許會小些。

顧祉眉的一切舉動表現，澹臺臨秋全部看進眼裏，而他對顧祉眉的關註，同樣落盡眾嬪妃的眼中。月妃面色看起來很是難看，提早便稱身子乏了，告辭回宮。而皇後雖看不出任何不悅，心中，卻早已做好了打算。

這場應酬大會，雖然精彩絕倫，卻毫無趣味可言。顧祉眉也算理解了澹臺知茗厭惡皇城和皇宮的原因。只是心中不免惦念，他如今身在何處？又與誰一同守歲？

她不會知道，澹臺知茗此時，正身在寧城西吉村，他們一同度過許多美好時光的宅院中，站在屋內，看著她的畫像，獨自飲酒。

愛恨憎怨，入骨相思，這場心痛，究竟何時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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