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通往塞北的路上，顧祉譽策馬狂奔，目標卻不是岱欽王府，而是，玉靈山。

順著山路向上疾行，跑到山腰，馬兒已經筋疲力盡。顧祉譽無奈，只能將馬暫時拴在此處，依靠輕功繼續趕路。

眼看將到山巔，遠遠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在懸崖邊迎風而立，終於松了口氣，放下了心。

腳步停下，看著前方那人的背影，王者之氣猶然，只是那一身落寞，實在令人心痛。

如今已是將近冬日，距離顧祉眉離開，已經過去半年時間。她這一走，音訊全無，仿若人間蒸發，一點蹤跡都尋不到。刻骨的相思之苦，足矣將一個曾經意氣風發之人，折磨的身心俱疲、心似死灰。

澹臺知茗未曾回頭，卻也知道來人是誰，輕道了聲：“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很難猜嗎？”

顧祉譽走到澹臺知茗身側，席地而坐，順著澹臺知茗的目光看向星空：“若我是你，先會去西吉村的院子緬懷過去，緬懷之時，定然想起曾經許下的承諾，然後就會想到那些沒能實現的諾言...和約定。”

澹臺知茗牽強一笑：“沒想到你將我看得這麽透徹。”

“慣性思維而已。”顧祉譽自腰間取下個酒囊，遞給澹臺知茗“要喝酒嗎？”

澹臺知茗搖頭：“看星吧！”

顧祉譽打開酒囊，猛地喝了一大口，看著滿身頹然的澹臺知茗，想要勸慰，卻欲言又止。

二人一個喝酒，一個看星，就這麽一直沈默著。摯友相陪，勝過千言萬語。

不知不覺，天色將亮，星空淡下。澹臺知茗長嘆了口氣，收拾起心情，低頭看向顧祉譽：“凜千策和瀲玉指現在應該卯足了勁調查我的行蹤，顧不上惡作劇了，這幾天，我就先不回軍營了。”

顧祉譽禁不住一笑：“他們兩個處心積慮想出整我們的法子，在你眼裏僅是惡作劇？”

澹臺知茗言非所問：“來都來了，去看看諾敏吧！”

提起諾敏，顧祉譽面色黯下，苦笑：“看她是怎麽被岱欽王爺逼婚的？”

澹臺知茗劍眉微挑：“諾敏已經連續三次在大婚當日當眾休夫，還有人敢娶她？”

“岱欽王爺在塞北的勢力，人人都想攀附，別說休三次，就算再休上十次，也有人敢冒險一試。”

“哦？是這樣嗎？”澹臺知茗將信將疑，隨即拉起顧祉譽，朝山下走去“走，看看去！”

翠煙宮，顧祉眉和小琴在宮院之內忙活著，挖出不少的番薯。待將番薯都收進偏殿擺放好，二人拍了拍手上灰土，相視一笑。

雖然清楚小琴是月妃派來的眼線，不過如今顧祉眉也沒什麽怕月妃知道的，小琴這個所謂的眼線，因一直沒有派上用場，也已經基本上被月妃忘記了。因此，在長時間的同甘苦共患難之下，二人早已撇開了嫌隙。

當初顧祉眉當面對澹臺臨秋說出那番話之後，澹臺臨秋就真的再也沒有來過翠煙宮，也沒有再給顧祉眉任何賞賜，好像徹底忘記了有辭心這個人的存在。

不得寵之人，很快就會淡出所有人的視野，沒有人會去註意一個小人物的舉動。顧祉眉便趁著不被人註意的這段時間，暗中調查清楚了後宮的人物關系。

這後宮之中，大致分為三種人。

一種，是皇後黨，任皇後隨意利用操控，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第二種，是月妃黨，性質同上。

其餘的一種，就是如顧祉眉這般不甘為人所用之人。不過這類人，大多不得寵，也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張婕妤留下的賬本，顧祉眉已經看得倒背如流。因此，對朝堂之上那些官員的派系，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接下來，也是時候找機會做些什麽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解決取暖問題。就要到冬日，天氣漸漸寒冷，被遺忘的翠煙宮，沒有人送來炭火，且顧祉眉連冬衣都沒有一件。

玉蘭自宮外回來，看起來很是高興，手上拿著個包袱交給顧祉眉：“你那些首飾換來的布料和棉花，只夠做兩件冬裝，我順路去找相熟的宮女，她們從自家主子那裏討來了幾件舊了的冬裝，我看著還行，就拿了回來。辭心，你快去試試是否合身，若是不合適，咱們好趁早改改。”

顧祉眉聞言，面露歉意：“別人家的主子，都多少有些封賞給下人。你們跟著我，不僅沒有半點好處，還要處處為我操心，我真是對不住你們。”

小琴輕嘆：“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那時皇上明明很喜歡你的，你如果順著皇上，怎會走到如今地步？”

顧祉眉目光稍黯：“小琴，其實你比我清楚，若是我得了寵，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玉蘭搖了搖頭，推著顧祉眉朝臥房走去：“都是好姐妹，說這些幹什麽？快去試衣服！”

塞北岱欽王府，澹臺知茗換上了尋常穿著的白衣，拿下了面具，持著一把折扇，坐在堂中與岱欽閑聊。在他身側，是一身黑衣、腰佩長劍的顧祉譽。

岱欽見到澹臺知茗，樂的是合不攏嘴：“攝政王，你怎麽沒事先說一聲就來了？”

澹臺知茗嘴角微揚：“恰巧路過，臨時決定前來坐坐，打擾王爺了。”

“哪裏的話，你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來的打擾一說？只是你這來的突然，我來不及準備盛宴招待。”

“王爺客氣了。”

一番尋常客套之後，看到顧祉譽早已心不在焉，澹臺知茗心中會意，對岱欽問道：“對了王爺，今天怎麽沒見諾敏郡主？”

岱欽略微猶豫了片刻：“敏敏最近身體不適，成日待在房中，不方便見客。”

誰知話音剛落，便聽門外傳來諾敏一聲厲喝：“都給我滾開！誰敢擋本郡主的路？離我遠點！別拉著我！”

伴隨著諾敏聲音出現的，還有下人們無奈哀求的聲音。

顧祉譽聽到諾敏的聲音，立即精神一振，朝門口看去。只見諾敏正一邊走一邊與周圍的幾名侍女糾纏著，那幾名侍女簡直就像是蒼蠅一般，怎麽甩都甩不開，明顯看得出諾敏臉上的不耐煩。

諾敏已經現身，且並不像生病的模樣，岱欽的謊言不攻自破，眼下只見岱欽滿臉尷尬，心虛的看了眼澹臺知茗，隨即對外頭喊道：“都退下，敏敏，進來跟攝政王請安！”

話音落下，幾名侍女立即躬身退後。諾敏怒氣沖沖的理了理衣衫，大步走進殿內，怒瞪了岱欽一眼，隨即笑著看向澹臺知茗：“見過攝政王。”

澹臺知茗點了點頭：“諾敏郡主，久違了！”

諾敏點了點頭，之後，將目光轉向顧祉譽。

這一眼，二人相互對視，久久無言。

半年多未見的心上人就在眼前，雖不能擁抱，不能互訴情衷，但這一眼，已經勝過千言萬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只願他日相愛得以相守，相攜共赴白頭，那今日所受的相思之苦，也就值得了。

......

轉眼多日過去，皇城迎來入冬第一場雪，皇宮的紅磚紅瓦被白雪覆蓋，瞧著頗有一番景色。

禦書房內，澹臺臨秋批折子有些乏了，起身走到門前，將門打開，片片雪花伴著微風吹進屋來，拂過龍袍落在掌心，之後迅速融化。

本來有些焦躁的心情，在雪花飄來之時，隨著雪花一同消融。看著銀裝素裹的皇宮，緊皺的眉頭也稍稍舒展。謙公公自一旁走了過來，幫澹臺臨秋披上一件披風，張嘴，欲言又止。

這一細節，沒有逃過澹臺臨秋的註意，澹臺臨秋輕道：“有什麽話，說吧！”

謙公公仍是有些猶豫：“呃，皇上，您不是要老奴差人時常看看翠煙宮的情況嗎？老奴最近聽說，翠煙宮，沒有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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