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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徐氏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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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徐氏鏡兒

飯後,臨離去前,謝宛飏皺著眉對冷凝霜笑說:

“我突然發現,如果你是個男人,一定會很可怕。”

“真是個奇怪的假設,我向來覺得當女人很好。”冷凝霜笑道。

謝宛飏覺得自己每次碰見她,總是會皺眉發笑一起來,表情覆雜得實在是太忙碌了。看了她一會兒,對他們說:

“走了。”

謝宛飏走後,柳掌櫃搓著手湊過來,賠著笑臉,小心翼翼地問:

“白小哥,你怎麽會跟謝三公子那麽大的人物認識?謝三公子好像跟你很親熱。”

“親熱?”白兔嫌惡地吐出這兩個字,一臉想吐的表情。

冷凝霜連忙代為回答,笑道:

“謝三公子是我家相公的主顧,之後兩人一見如故。謝三公子又沒有大戶公子的架子,和我家相公算是朋友吧。”

柳掌櫃恍然地點點頭,疑惑被解開,和冷凝霜隨口又說了幾句,便招呼客人去了。

“我和他才不是朋友!”白兔憤憤地低呼道。

冷凝霜好笑地搖搖頭,捧著一杯桂花茶,小口小口地吸溜。

白兔皺著眉問:“娘子,我總覺得你好像是在慫恿謝宛飏,讓他在謝家踩下他大哥和四弟,然後掌管整個謝家。”

“有嗎,我只是隨便聊聊。再說掌管謝家本來就是他的願望吧。”

“而且你還讓他對你說出了心裏話。”白兔有些氣鼓鼓地說。

“那是他自己心理壓力太大。”笑話,能讓對方心甘情願地說出心裏話,那可是成功商人最基本的一項技能。

“你很希望謝宛飏掌管謝家?”

“至少如果最後謝定邦掌管謝家,你一定會被他抓起來。再說謝宛翔和我們也互看不順眼。相較而言,還是謝宛飏比較安全。”

白兔扁扁嘴,娘子的心思讓人猜不透。

冷凝霜慢條斯理地嚼著桂花瓣。其實她真正的心思是,她太閑了。想瞧點熱鬧。

好吧,她承認,其實她是個很容易無聊的人,也是個很無聊的人。

謝府。

謝宛飏進了書房,和謝安國密談了半個時辰後,方才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裏。疲憊地坐在桌子後頭,仰起腦袋,沒精打采地揉了揉鼻梁。

父親竟然已經考慮好了鋌而走險所帶來的風險高低,並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和父親相比,他果然還是嫩了點。

頓了頓。他的心臟猛然一沈,回想起冷凝霜當時那副輕描淡寫的表情。他這時候才忽然意識到,原來她早已揣測出父親的心思。

那麽她還對他說出那番話的用意其實是……

為了他嗎?

為了讓他在父親面前有個解釋。好挽回形象,所以她才替他想了這樣一招嗎?

如一滴蜜糖滋潤了幹涸的土地,甜絲絲的味道在整顆心臟上迅速蔓延,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燦爛的笑意。

如果冷凝霜知道他此時的心理活動,一定會大大地翻一個白眼:你真想多了。

門簾子忽然被從外面掀開。他唇角還沒來得及收回的一抹笑落入進來的年輕婦人眼中,對方楞了一楞。

謝宛飏的新婚夫人徐氏鏡兒,年方二十三歲。由於自幼身體虛弱,她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白色,只有嘴唇處稍微有點血色。體型也分外纖細,仿佛風一吹就能被刮走一樣。一雙略顯愁苦的罥煙眉總是微微蹙著。眼睛大而灰暗,手指雪白細長。

她用這樣的手按著自己瘦弱的胸,輕輕地咳嗽了一陣。才掛起身為新婦獨有的靦腆的微笑,軟綿綿地走上前,輕聲細語地道:

“爺,您終日勞累,可別累壞了身子。這是我吩咐廚房給您燉的一盅紅棗蓮子湯。您趁熱喝一口潤潤喉吧。”

說著從丫鬟手裏接過一個瓷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謝宛飏裝作很忙地翻著桌上的賬本。直到瓷盅被放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他才緩慢地擡起頭,對著徐鏡兒淡淡一笑:

“有勞三奶奶。”

徐鏡兒見他對她笑,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急急忙忙地回以溫柔一笑。

頓了頓,謝宛飏語調平和地說:

“父親命我連夜查一些賬目,這段時間恐怕又要冷落你了,你別往心裏去。”

徐鏡兒一聽,臉紅得手足無措,慌忙搖頭,非常賢惠地說:

“我無妨,正事更要緊,那我就不打擾爺了。爺要多註意身子,別太勞累,我先出去了。”

說罷,羞澀地笑著,帶上丫鬟連忙退出去。

門簾子重新貼合上門框,謝宛飏斂起笑容望向手邊的瓷盅。過了一會兒,淡漠地將瓷盅推到一邊去,扔下毛筆,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嘆了口氣,繼續發呆。

徐鏡兒扶著丫鬟萍兒在園子裏慢悠悠地走著,萍兒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

“奶奶,其實奴婢覺得三爺對奶奶挺好的,除了不太進奶奶房裏,平常倒也很關心奶奶。”

徐鏡兒的眉頭又在皺著,沈默了半晌,問:

“那件事你聽的可真?”

“真。是奴婢在樹後頭親耳聽到香姨娘身邊的小五和鶯兒說的,說是聽香姨娘說的,咱們三爺在外邊和一個女人親密得緊,經常去那個女人家裏,那個女人還是個有相公的人。”

徐鏡兒思忖了半天,拉著她的手沈聲道:

“回去拿點東西,你去香姨娘那兒和她聊聊,從她那裏打聽一下。既然這話是從她那兒傳出來的,必是四爺告訴她的。”

萍兒點點頭,傍晚就攜了禮品去看望香姨娘。

隔了一天,香姨娘打發人來叫她過去,給了回信。

萍兒聽了回信,憤憤地回到院子裏,對著徐鏡兒說:

“奶奶,香姨娘特地替咱們仔細問過四爺了。四爺說。咱們三爺在外邊的那個女人是映月繡樓裏頭的一個繡娘,跟三爺已經好了好幾年了。那個女人本身是個有相公的,卻水性楊花不檢點,和咱們爺不清不楚的。咱們爺更是被那個女人迷了心竅,經常往那個女人家裏去。”

徐鏡兒聽了,雙眼直勾勾地發怔,本就病色的臉越發不好看起來。

她常年臥病,一年前才稍稍好轉,身體尚未利索就嫁了過來。少年病體使她本來就左性,之後又聽聞自己曾經定過親的未婚夫是個斷袖。臨出嫁時夫婿換了別人,心中更添煩惱。

及至嫁過來,見謝宛飏一表人才。這才放下心來。又怕對方因為她的年歲、病體和這門親事糊裏糊塗的過程不合心意看不上她,所以百般小心。

心裏自卑、丈夫溫柔卻冷淡,再加上又聽到那樣有鼻子有眼的風言風語,聯想起昨兒去書房時,謝宛飏那抹她從沒見過的笑意。疑心病發作,當下又咳嗽了一會兒。

萍兒急忙上前幫她揉胸口,過了好半天,徐鏡兒才緩過氣來,咬著蒼白的嘴唇呆了半晌,吩咐道:

“你去二門上。叫興兒上映月繡樓,打聽一下那個女人的事。”

萍兒點頭應下了。

冷凝霜讓白兔和文掌櫃達成了協議,自家編撰的春宮小說在文墨書鋪裏賣。賣的錢會和文墨書鋪四六分成,他們拿大頭。除了樣書以外的抄寫費另算,因為這類小說中還涉及插畫,所以抄寫費要比其他書的抄寫費貴上一倍。

有工夫看這種書的人本就是有點家底、花起錢來還大手大腳的男人。更何況她的書拿出去,的確比其他同類的春宮書更受歡迎。因此文掌櫃再想精明地計算也只能應下。

秋末,好不容易有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白兔卻要呆在書房裏,抓耳撓腮地抄自家娘子編出來的春宮小說。越抄越想吐血,越抄越覺得腦袋快要炸開了!

這都是什麽呀?皮鞭、蠟燭、頸圈、麻繩!還要把小磨香油塗在身上,那小磨香油也能塗在身上嗎?!不要糟蹋糧食好不好?!

還有這個,扮男裝、女官服、仕女裝。地點更是五花八門,野外、秋千、馬車上、這個居然在房頂上!還有啊,最後一頁居然是女女,女女啊!

……他實在不想說出娘子偶爾會蹦出來的那個字眼——靠!

但他現在終於理解這個字是在何種心境下才會脫口而出了!

把這本亂七八糟的書重重拍在桌上:娘子啊,你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為什麽這種玩意兒居然會暢銷,還有人搶先預訂啊!他們腦子被驢踢了,還是其實是……他們的腦袋和屁股裝反了?!

門簾子被掀開,白兔以為是冷凝霜午睡醒來,剛想擡頭要跟她苦口婆心地說道說道,哪知進來的居然是謝宛飏!

他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就算大門沒關,他想進來至少也該通知主人一聲吧。

“你當我家是東大街,想進來就進來?”白兔冷冰冰地問。

謝宛飏皮笑肉不笑,一副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的樣子,悠然自得地東張西望:

“我是來答覆你娘子的,又不是來看你的,你對我擺出這副嘴臉也沒用。就算你關上大門,到最後還是得讓我進來,不如直接省了叫門的麻煩,我又不用你招呼。”

白兔現在很想抽他那張帶著得意洋洋的臉。

低下頭,猛然想起自己手裏還有春宮,急忙要收起來。哪知被謝宛飏一瞥眼瞧見,快手快腳地從他的五指縫裏奪去一本,好奇地問:

“這是什麽?”

翻了幾頁,眉毛高高地挑起,然後驚嘆地哇了一聲,對著白兔似笑非笑地道:

“哈哈,原來你也是這種人!”

白兔臉漲紅,咬著牙解釋:“那不是我的!我只是幫人抄!”

謝宛飏一副“你不用解釋,我懂的”模樣,站著從頭看去。看了幾頁竟停不下來了,一蹲身坐在椅子上。

過了一頓飯的工夫,一本書俱已看完,他默不作聲地翻到封面,見上面書了一個“笑笑生”的名字,表情異常詭異地看向白兔,問:

“這本書、該不會是你家娘子寫的吧?”

白兔眼眸圓睜,他怎麽會猜出來,一直以來都是他替娘子擔的這個“惡名”。

“你家娘子的畫工技巧和別人不同,雖然同是水墨,但她在其中混合了其他畫法,人物畫更寫實。即使是小小的一個春宮畫,也看得出是出自她的手。這種內容又不像是你能寫出來的……”仿佛明白他的疑惑,謝宛飏解釋,頓了頓,忽然很費解地問,“我說,你家娘子真是女人嗎?”

白兔無語地看著他。

……從生理角度來看,應該是!

就在這時,簾子被掀開,冷凝霜打著哈欠從外邊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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