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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集合壺裏的開水咕嚕咕嚕,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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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集合 壺裏的開水咕嚕咕嚕,窩頭……

壺裏的開水咕嚕咕嚕,窩頭碎與臘肉在壺中翻滾,溢出了淡淡的肉香與谷物的清香。楊景澄一口飲盡溫度剛好的水,安安靜靜的等著窩頭臘肉粥出爐。

氤氳的水汽凝結成了薄霧,模糊了車廂中人的視線。路途無聊,周圍生人環繞,閑話都須得謹慎再謹慎。為了避免麻煩,楊景澄多半窩在被子裏閉目養神。

隨著身體的日漸康覆,他昏睡的時候急劇減少,躺在車廂裏的空閑時光,泰半都用作了思考。從五月遇襲起,至逃亡回京,再到流放。一樁接一樁的變故,讓他眼花繚亂。不獨是他,所有相關人員,皆卷在這巨大的旋渦裏,難以看清這場驚天陰謀的全貌。

每個人都只能看見自己跟前的一畝三分地,而後在混亂中見招拆招。或是報覆,或是抵抗,或是為自己謀求更大的利益。於是水愈混,人愈亂;而人愈亂,水愈混。周而覆始,惡性循環。

但被迫閑的只能思考的楊景澄,漸漸的生出了明悟。就如他此前猜測章太後是否從未生過病一樣;此時此刻的他,幾乎已能篤定,康良侯從來不是章首輔的人,而是章太後的底牌!

流放的判決十分微妙。章太後“拖著病體”在朝堂上堅持,非要送他去隴原,此事過於不合理了。九邊重鎮,與楊景澄關系最為深厚的,首先是英國公所在的萬全鎮。英國公乃江陽國公之岳父,樓英之伯樂,加之萬全離京太近,他若去了萬全,無疑是放虎歸山。

其次的好去處,便是隴原。馬桓的身份經不起查,原先無人理會,只因不值得。待到他崛起,他身邊哪怕是個小廝,都叫人扒出了祖宗八代,當年有名有姓的趙敬將軍,又豈能真的能藏匿行跡?

那曾是隴原總兵宣獻伯親自培養的愛將。宣獻伯曾為了他的性命,不惜與康良侯撕破臉,雙方為此結仇幾十年。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宣獻伯與馬桓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他得勢時,對宣獻伯那淪為家奴的愛將恭敬有加。一向重情重義的宣獻伯看在眼裏,豈肯慢待他?

章太後卻是在朝堂上耗了一天也非得把他送去隴原,章首輔不反對才怪!

楊景澄又一次細細推敲著當日的局面,他那時並不在乾清宮,但不妨礙他根據四處搜集來的零碎信息,拼湊出個大概。從結果來看,他怎麽想,便怎麽覺得,章太後劍指隴原,真意卻正是朔方!

要不然,章太後何必提隴原?隴原挨著朔方,實在太容易讓人聯想了。要知道章首輔想殺他之心昭然若揭!他入隴原可反撲,唯有落到康良侯的地盤,才好在章太後的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的殺了他。

畢竟,他雖奪爵,依舊是宗室子弟。放他去任何一處兵馬重鎮,只要走到了地頭,當地總兵便極有可能為了從龍之功,幫著他殺回京城。永和帝無子,擁簇他上位,那都不能叫造反的。如此大的一塊餡餅,擱誰誰想吃。除了已經穩坐釣魚臺,鐵板釘釘能跟著現任太子升公爵的康良侯。

章首輔亦非無所不能啊!楊景澄暗自感嘆。或許,他不是不知道章太後的目的,只是,未必有的選。長樂冊封了太子,但玉牒未改。永和帝依然在想方設法的抵抗。帝黨逐漸回歸,章首輔絕無可能事事如意。

焦頭爛額中,漏掉了一兩個線索,實屬尋常。而在這關鍵時候,蔣興利小心眼發作,派出黃鴻安徇私報覆。他的重傷,立時讓章首輔陷入了極端的被動。褚俊楠借此脫罪,武德衛直調出京,二者皆未有任何阻攔。

好容易安生兩日,太子的小心眼兒又跟著發作了。這回沒對他動刑,但逼他重傷之下趕路,與動刑又有何異?若說前次蔣興利是意外,今次太子的態度,難道也是意外?

那流放路上的意外未免太多了!

物反常即為妖。楊景澄自問人緣尚好,更有顏舜華因梅夫人之故,與順國公府來往密切。梅文壽犯不著討好他是真,但縱容手下給他吃窩頭就實在過分了。哪怕先前只是小嘍啰的自作主張,但丁年貴跑去買東西那般動靜,一軍主將怎能不知?窩頭臘肉粥都快煮好了,饅頭也沒人送來。梅文壽要不是別有目的,那他大概就是個活棒槌。

問題來了,靖南伯是與他關系最好的勳貴之一,沒事故意派個棒槌來氣他幹嘛!?

楊景澄覺得,自己若再覺不出味兒來,才真叫棒槌!逼他趕路吃窩頭的,若真是太子,他改跟老婆姓了顏!

喇叭音響,休息結束,武德衛再次啟程。車身晃動間,丁年貴撲滅了炭火,給楊景澄空了的杯子裏倒上了熱粥。楊景澄昔年喝茶與喝水都不是一個杯子,如今只得一個容器,若是路上能洗臉,八成還得使它。

路上實在難講究,楊景澄趁熱喝了粥,身上終於有了些許暖意。只可惜這點暖和勁兒,只夠白天的。天黑時分,武德衛於某驛站外安營紮寨。梅文壽等幾個軍官去了驛站的上房歇息,尋常小兵要麽在驛站內混個地方,要麽紮帳篷對付著睡覺。

楊景澄索性沒下車,驛站內他現倒也住得。可那臟的能泛出油光的棉被,還是敬謝不敏了。可車上有車上的麻煩,車廂壁自比不得驛站內的磚墻防寒。車簾亦不如正經的門板擋風。白天還好,到了夜裏,小陰風直從縫隙裏往車廂內鉆。

流放的路上,真是要啥啥沒有。丁年貴原本打算弄兩個裝水的皮囊,灌上熱水,當湯婆子使。結果,呵呵,路上尋的皮囊漏水!掛在腰間喝水無事,塞到被子裏取暖,擎等著著涼呢!

至於甚手爐腳爐等只有權貴人家才用的玩意兒,本地連個影兒都沒見著。現還是八月,冷的猝不及防。來往驛站的官員皆沒帶,一個個凍的上下牙齒打顫,上哪勻的出個手爐來?

丁年貴覺得自己一輩子操心的事兒,都比不得近來多。不到三十的人,險些愁白了頭。他亦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麽,但再多的謀劃,前提皆是人別凍死在路上!

章太後……她沒常識啊!

丁年貴心累的不行,轉了一圈,最後只得折回車裏,重新點起了炭火。小爐子燒炭火,旁邊必得有人。一則太容易熄滅,沒人看著很快便燒沒了;二則車廂內全是布帛棉絮,容易起火。他已是打算夜裏守火,白天睡覺了。

楊景澄團在被子堆裏,看著小爐子上微弱的炭火,嘆道:“要不你挨著我睡吧,我覺得爐子隔我那麽遠,還不如你暖和。”

“八月飛雪!老天必定覺得今歲有冤情!”丁年貴實在忍不住抱怨了。

楊景澄苦笑:“華陽哥哥死的那般冤,老天替他下場雪也是應該的。”

“他走的就是條死路,你趕上黃鴻安那才叫冤的沒處說理。”丁年貴試了試爐子的溫度,在寒風凜冽裏確實沒有卵用,只能撲滅了炭火,鉆進了被窩裏,“嘶,被窩裏怎麽這麽涼!”

“我剛去上廁所了,人都凍透了好麽!”楊景澄毫不客氣的挨了過來,“好冷!要是許平安在就好了,我夾在你們倆火爐中間,一準不冷。”

提起許平安,丁年貴就來氣:“在京裏興頭的找不著北了,等下次見了他,我非弄死丫的不可!”他一個人又當丫頭又當侍衛的,險些累到吐舌頭。就如楊景澄所言,你陪著睡個覺也好啊!他們家世子的腳都快凍成冰坨了!

正在趕夜路的許平安大大的打了個噴嚏,一面策馬狂奔,一面仰著頭狂罵老天:“剛過中秋,下你娘的雪!特麽的趕路冷死老子了!”

“別罵了別罵了,越罵越冷。”張發財道,“再說也不是天冷,是我們跑馬冷啊!”

跟在後頭的沈雷更加委屈:“最冤的是我好麽?關我什麽事兒啊!我又不是世子的侍衛,我只是個看茶棚的!為什麽要跟著你們出遠門?”

許平安冷哼道:“當日我們一起南下的侍衛死絕了,換句話說就是你們丁頭兒的嫡系差不多只剩咱仨了。你別去啊!他回來剝你的皮,不怪我不求情!”

沈雷一臉生無可戀:“不是,我們丁頭兒那般驚才絕艷,手下就咱仨個小兵,像話嗎?”

張發財看傻子似的表情看著他:“我們丁頭兒才六品,怎麽著?你還想整個東廠為他所用?”

許平安嘆了口氣,藏什麽拙呢?往日藏拙混日子,現在好了吧!算上沈雷,四個人湊一塊兒夠幹屁的!要不是寧江實在太遠,他都寧可跑一趟寧江,連馬桓帶寧江衛,直接拖著一齊北上了。

不過也就是想想,寧江衛沒有上頭的旨意,誰敢輕易調動?又不是他們仨,現如同孤魂野鬼般。梁安權當不認得他,由他在外頭游蕩。畢竟他名義上已經調離東廠,叫章太後送給楊景澄做侍衛了。

搞死蔣興利及其家眷後,許平安一琢磨,留京實在不像話,還是追他們世子去吧。於是帶上張發財,順手打包了沈雷,三人一並朝北狂奔。沈雷這顆東廠暗子好端端的消失,上頭亦無追究,許平安便知那老陰貨梁安八成也是這個意思。你特娘的不能直說!?

雨雪天,三天兩夜八百裏,身手最差的沈雷差點累哭了。不等他哭出來,卻是許平安見到了蜷在棉被堆裏,瘦的脫了形的楊景澄,登時紅了眼圈。

“世子,屬下無能,讓您受苦了。”許平安的聲音哽咽,帶著無盡的自責。

楊景澄擡頭看了看他與張發財,心裏亦是湧上了酸澀:“裘有根死了,你們知道了麽?”

丁年貴沈聲道:“我知道,我審過黃鴻安。”

楊景澄的情緒瞬間低落了下去,朝夕相對了兩年的貼身侍衛,如今只剩寥寥三人,讓他如何不傷感。尤其是裘有根,明明可以平安無事,卻為了他,不顧一切的沖殺出來。多日以來,他沒提過裘有根,並非遺忘,只是不敢提。生怕自己說出他的名字,就會落下淚來。

許平安見狀,又倏地笑了,世子還是那個世子,一點沒變。他沒上沒下的在楊景澄腦袋上擼了兩把:“放心吧,我們會好好活著的。活到您看著我們厭煩為止。”

“你說的,”楊景澄略略振作了些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許平安爽朗一笑,“做不到我下輩子給您家當狗!”

楊景澄當即笑出聲,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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