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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出擊雨漸漸大了,屋檐有了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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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出擊 雨漸漸大了,屋檐有了水柱……

雨漸漸大了,屋檐有了水柱,溝渠有了水流。江南特有的潮濕密不透風的罩住了整個徽州城,讓人覺得好不黏膩憋悶。路面上的人都覺著煩悶,地道內的章士閣更覺難熬。

他原以為今次做好了準備,絕不會重現當日的狼狽,卻不想天公不作美,下雨、返潮一股腦的襲了過來,弄的地道內泥濘不堪,地道內的人一個個好似叫花子般,渾身沒有半點兒幹凈與幹爽,只把章士閣氣的對著老天爺破口大罵!

恰他如今鎮日裏閑的發慌,罵完老天覺得不過癮,又開始罵起了徽州衛指揮使王英芳。罵他廢物點心,區區流民,竟整十日都不曾打退,害他困於地道內,飽受潮濕的折磨。

現如今,從庫裏帶下來的糧食生出了黴味,吃進嘴裏時的難受勁兒,簡直無法形容。腳邊不知名的蘑菇一朵一朵的長,被褥上全是各色的黴斑。再則,地道不大,通風不佳,十幾號人混在裏頭,屎尿屁無法及時清理,那氣味,一言難盡。

章士閣越罵越委屈,想他堂堂首輔長孫,打落地起就沒遭過罪,偏來了徽州後,又是洪水又是流寇!敢是他與徽州犯沖不成?

啪嗒,一滴冰涼的水砸在了章士閣的頭頂,立刻滲入了他潮濕的發間。章士閣惱的頭發絲兒都要豎起來了!到處漏水!到處漏水!沒個完了!

赤焰軍圍城十來日,章士閣並其隨從們便在地道裏坐了十來日的監。權貴府上,不獨主子們嬌氣,貼身的奴才們亦不曾吃過甚苦頭。章士閣暴躁至此,擱往日早有無數的丫鬟小廝前來替他順氣,可如今這起子副小姐副小爺們,早被困的沒了精力,竟把章士閣撇在了一旁,由著他發洩。

王守良瞥了正鬧脾氣的章士閣兩眼,目光落在了兩個牛高馬大的侍衛身上。先前章士閣最信任的幾個侍衛被張發財砍了,現跟著進地道的乃後頭補的。倒也是章家養的,只是與章士閣並不親厚。

察覺到王守良的視線,兩個侍衛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章士閣的心腹章泰和恰好擡頭,看見了王守良與侍衛的眉眼官司,心中沒來由的一突。王守良的突然出現,奪走了他太多的權力與好處,他早恨的牙根癢癢。此刻見王守業有異常,頓覺抓到了把柄,心裏暗自發狠,回頭必告訴大爺知道,要你好看!

地道內各懷鬼胎,地道外已是人間煉獄。章士閣之所以躲在地道裏,正是想等著打完仗,他這個從不曾離開徽州府的知府,便有了守土之功。哪怕徽州城破,那也是指揮使王英芳之過,與他個文臣無關。可他也從不曾想過,身為知府,本就有約束教化百姓之責。如若坐在徽州知府位置上的是彭弘毅,城內斷不至於亂到此般地步。

淒厲的哭喊時不時的在城內響起,穿梭在城中的趙良策冷笑連連。無論是章士閣的小算盤,還是王英芳的權衡,他皆看的一清二楚。

太失望了!這個官場,這個天下,讓他太失望了!

曾幾何時,他亦心懷抱負,想好生做出番事業。不曾想,無論來多少個知府,無論升遷多少個指揮使,都沒有任何區別!淋尖踢斛,掘地三尺,就是他們當官的全部!

明知赤焰軍也好不到哪裏去,但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群蠅營狗茍了!

王英芳依舊堅守在墻頭,而他主動請纓來城中維持秩序。短短一日,他已連續救下七個差點被□□的婦女,十幾家被打劫的店鋪。可是,面對全城的亂象,他的營救,不過杯水車薪!

他倏地頓住腳步,跟在後頭的兵士差點撞到了他的身上,他卻毫無所覺。拳頭攥的死緊,就在這一刻,他想直接出城。哪怕公然叛逃,也比憋在城中爽快!

慘叫又一次在耳邊響起,不待趙良策反應,他身後的小兵直接沖進了人群,拔刀便向那搶劫之人砍去。及至血濺三尺,趙良策方看清劫掠的那人,面黃肌瘦、骨瘦如柴。

揮刀砍人的小兵同樣呆楞了好一會兒,隨即,他頹然的垂下了頭,回到了隊伍中。險些被搶劫的人抱著懷裏的餅,來不及與趙良策等人道謝,手腳並用的跑開了。

雨勢漸大,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不知不覺間,街道上已沒了行人。昔年熙熙攘攘的徽州城,萬籟俱靜,唯餘春雨纏綿。

陰雲匯聚,逐漸向北。一日後,等到張發財等人回信的楊景澄站在寧江衛的高臺上,隨意的看了看陰下來的天。隨即收攏心神,望向了站滿了人的演武場。場內將兵們身姿筆挺,旌旗飄揚。

原先吊兒郎當的隊伍,經過大半年的操練,已有了模樣。縱然比不得九邊精銳,卻是盔甲兵器一應俱全。一眼望去,與楊景澄初來之時,那歪瓜裂棗的模樣不可同日而語!

楊景澄的眼底升起了笑意,他自幼愛武,早向往馳騁沙場的爽快,至今日,終於得償所願。

一陣風來,旌旗咧咧作響!忽然,喇叭聲響!場內將兵登時齊聲吶喊:“虎!”

這聲吶喊挾著洶湧的陽剛之氣,直沖九霄!左近樹梢上的鳥兒驚的四散奔逃,衛所外的行走的百姓亦覺心中震顫

“嗚——”嘹亮的喇叭長鳴,中軍旗幟指向南方,場中將兵唰的跟隨旗幟轉身、立定。隨即,“咚”的鼓聲沈穩有力的響起。將兵們開始擡腳走路,並在心中默數,一、二、三、四……數到十時,那宛如敲在人心頭的鼓聲及時響起。

十步一鼓,謂之點步鼓。有了鼓聲的指揮,將兵再無舊年之散漫。五百人的方陣變成了一條條的長龍,整齊有序的跟隨著旗幟,大踏步的走出營門,走上大街。在百姓的目送下,出城、登船,直奔徽州而去!

留守在寧江的將兵們,急忙忙的跑上了城墻,看著袍澤們揚帆起航。寧江衛在楊景澄到來之前,多年不曾練兵。他們與其說是駐軍,倒不如說是軍屯裏的街坊。有幾分鄉土情誼,卻也僅限於此。

直至楊景澄的到來,有了馬桓沒日沒夜的操練,無數次共同被整到精疲力竭、無數次彼此夜襲搞到對方灰頭土臉,乃至對練惱怒時恨不得砍死對方。可是,就在五百青壯皆登上船只,預備出征時,無數的不舍與擔憂瞬時湧上了心頭。

原來,這就是袍澤。

願與楊景澄去殺敵的,多是無牽無掛的青壯。他們期盼著掙賞錢、掙前程,好娶妻生子、繁衍子嗣。他們充滿了鬥志,信心十足的朝城墻上的袍澤揮手道別。並無一絲一毫將上戰場的懼怕。

只因金貴無比的楊景澄,站在了船隊的最前。

主將親征,竟能生出如此氣勢!楊景澄有些明白昔年他家祖宗,何以橫掃四方,創下赫赫武功了!

水聲嘩啦作響,船上的將兵們卻安靜非常。丁年貴讚賞的眼神,毫不掩飾的落在了馬桓身上。無怪乎當年宣獻伯寧願得罪康良侯,也非要放他一條生路;無怪乎他蹉跎了十數年,楊景澄依舊待他恭敬有加。

這是個練兵的天才!而這個天才,奉出了自己的全部才華,奉出了自己的兒子與弟子,父子師徒皆心甘情願的為楊景澄驅使!

許平安亦是見過世面的人,從北到南,從京城到地方,身為武將的他,見過的將兵數不勝數。然行為舉止有如此法度的,絕對堪稱鳳毛麟角!他竟在寧江衛身上,望見了些許九邊猛士的風采。

想到此處,許平安心如擂鼓。他知道此非楊景澄自家的本事,然若為帝王,要的正是有才之士甘願為他赴死的威望!恍然間,丁年貴、張發財、冷輝、裘有根,包括自己,一個一個的,皆與楊景澄生出了情誼。願陪他上戰場,願拱衛他成為帝王。

而他們相識,僅僅一年!

回望寧江城,城墻上的寧江知府在拼命的揮著手。哪怕相距百丈之遙,許平安亦能感受到他的擔憂,與真心實意盼望楊景澄凱旋的殷切。

許平安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位心慈手軟、總是耍小孩兒脾氣的小世子,在收買人心上,居然這麽猛的嗎!?原來天下真的可以靠哭的!三國故事誠不我欺!

負手傲立在船頭的楊景澄並不知麾下雜亂的心思,他不停的在心中推演接下來的廝殺。打仗沒有不死人的,可他親自帶出來的兵士,他希望盡可能的避免傷亡,盡可能的將人全部帶回。

天色漸暗,含著水汽的陰雲壓的低沈。楊景澄所率領的船隊越發低調,所有的旌旗全部收起,一艘艘的船只悄無聲息的隱藏進了黑夜與濃霧之中。也就是身處江南,滿地水性好又經驗豐富的船家,否則連夜行船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江南水網密布,楊景澄正是想要打的赤焰軍措手不及!

然而,他們誰也沒發現,河邊草叢有人影閃過。很快,另一條河道裏,一艘快船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了徽州城。

寅正三刻,正是人最困倦的時候。一道黑影飛快的從草叢中掠過。直至徽州的城墻下,拉弓、射箭!帶著信箋的箭矢砰的插在了墻頭。隨即,另一個黑影拔下還在輕顫的箭矢,收走上頭的信箋,反手把箭矢掰成兩截,往下砸去。底下的黑影看到斷成兩截的箭矢,輕輕籲了口氣,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拿到信箋的黑影,則是如同靈猴般,在徽州城內穿梭。很快,他來到了一個土坡上,有節奏的敲響了扇小巧的木門。

木門吱呀打開,黑影輕巧的落入了木門當中。門後是個狹長的地道,裏頭橫七豎八躺著好些熟睡的人。可就在他身形稍動的瞬間,一把雪亮的刀抵在了他的後腰。

“壯子,是我。”黑影輕聲道。

刀被收回,身後人的氣息頓時隱去。而不遠處的王守良則睜開了眼。黑影快速走到了他身旁,在他耳邊低不可聞的道:“瑞安公世子率兵親至!天亮即可抵達徽州城!”

王守良輕笑一聲:“看來,前日的消息沒錯了,瑞安公世子確有幾分膽色!”說著,眼中閃過了一絲厲色,對著黑影做了個手起刀落的手勢。

黑影頓了頓,鄭重的點了點頭,而後抱著刀安安靜靜的坐到了角落裏,悄無聲息的等待著,真正的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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