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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釘子三月初五日,劉常春家的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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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釘子 三月初五日,劉常春家的管……

三月初五日,劉常春家的管事勞三帶著幾十車的貨物,抵達了京城。京城冬季嚴寒,塞外的皮草一向暢銷。不過現已是暮春時節,再好的皮子也沒了銷路。勞三半點不急,先把收來的藥材放進原先就有的鋪子裏,再在左近盤了個新店,做起了皮草生意。

時下做生意,貨物倒在其次,要緊的是與當官的處好關系。劉常春的皮草鋪子壓根沒打算賺錢,就是替樓英等人的家眷賺零花的。穩住了這些有頭有臉的官夫人,自然能在藥材上賺個盆滿缽滿。畢竟窮苦人家哪有錢看病抓藥?逼不得已了,抓三五副治病,還得挑便宜的藥材,實在無甚利潤。

權貴人家則不同。且不論女眷們多半孱弱,動輒須得看病吃藥;單說她們一年四季的養生藥膳,便能盤活不知道多少家生藥鋪子。劉常春個小小的藥鋪,勾搭上瑞安公府,已夠回本的了。何況楊景澄眼下炙手可熱,誰都願給三分面子。

勞三將將去瑞安公府裏給顏舜華磕了頭,緊接著承澤侯府、安永郡王府、華陽郡公府、安祈縣公府等等宗室勳貴,皆對劉記生藥鋪開了個口子。要知道這些府邸屹立京中百年,早有熟慣的供應,肯平白讓利,可見楊景澄之人緣。

不過,縱然楊景澄人緣不錯,英國公依舊沒摻和進來,反倒是有意無意的向華陽郡公示好。而總攬此事的樓英本就因信息閉塞,全然不知外頭早已翻天覆地,半點沒把英國公的委婉拒絕放在心上。

從內心上來講,英國公不參與更好。多個權貴,他們便少分利益。樓英要養家糊口、要給妹子備嫁,正是手頭拮據之時。一來二去的,樓英竟覺著必定是英國公看他窘迫,不忍分薄了他的利,故意拒絕。心裏當真又感激又愧疚。見英國公兒孫皆在京中,不免寂寞,於是隔三差五的去探望,險些把他當做自家親長伺候。

英國公簡直哭笑不得,不敢相信公侯府邸竟養出這等心思單純的孩子。不過,楊景澄先遞出橄欖枝,他卻倒向了華陽郡公,多少有些心虛,擔憂日後楊景澄找他的不自在。他雖不懼,但也不想無端端的招惹麻煩。

既然樓英送上門來,他自然從善如流的接著。一老一小各懷心思,看在外人眼裏,便是樓英越發得英國公賞識。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邊塞亦不例外。樓英的上峰同僚多半善於揣摩上意,為了討好英國公,幾個人商議了一番,就把樓英安排了個明明白白。

從去歲冬季至今,蒙古數次騷擾,眾官僚皆有意無意的派樓英出戰。樓英本就有功夫在身,身旁的將領老兵們又願意教他。短短幾月功夫,他積累的軍功,叫他足足跳了四級。由從七品的提調官火速升到了正六品守備,再往上就是當年馬桓的那個游擊將軍了。

對手下的察言觀色,英國公看在眼裏。只是朝中武將也就那麽值錢,他又另有謀算,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橫豎高層的軍官皆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樓英頂天了升到游擊將軍。他權當賣靖南伯個人情了。

奪儲之爭,邊疆一個小小的六品武將,且難以入眼。京裏除了親友們暗自高興了幾日,樓英的升遷一點水花都沒有。哪怕他是楊景澄的表哥,亦不配被權貴們提及。眼下權貴們關註的乃另一樁大事。

此事還得從二月裏顏舜華進宮覲見章太後說起。那日顏舜華被章太後嚇了個好歹之後,先不動聲色的回到家中,安心在家養孩子,似乎她真的只是進宮謝了個恩。直到二月二十四這日,宗室裏有人做壽,眾宗親去吃酒,他她方逮著個機會,悄悄兒的將章太後的話告知了梅夫人,由梅夫人轉達給了華陽郡公。

不出章太後所料,華陽郡公早有防備,因此他近來鋒芒內斂,凡事不肯出頭。得顏舜華提醒之後,日常更加低調。恨不能北鎮撫司與自家府邸間兩點一線,絕不招惹事端。

加之章太後與章首輔皆按兵不動,朝堂上一時間風平浪靜,連續鬥爭了數年的官員們宛如卸下了包袱。每日早起上衙,輕輕松松做完手頭的活計,下半晌兒高高興興的回家。有那不思進取的,恨不能朝堂一世都如此清閑方好。

然而,就在眾人享受這難得的安寧之時,京城流言再起!不知是哪處出了紕漏,顏舜華對華陽郡公通風報信之事,突然變得人盡皆知!章太後震怒!直接下令,從今往後顏舜華不得踏入宮門一步!若非念在她生育有功的份上,這會子只怕已叫章太後這大家長休回娘家了。

齊家上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吳媽媽等人更是鎮日裏以淚洗面。哪怕是素來穩重的顏舜華,亦不明白章太後為何態度大變。此時她再說通風報信之事乃章太後的吩咐,又有誰肯信?

章太後在氣頭上,宗室婦人沒一個敢來安慰顏舜華的。連梅夫人都只能打發幾個不起眼的仆婦前來探望。華陽郡公那處更顧不得顏舜華,他必須查出來叛徒是哪個,這一刀當真捅了個猝不及防。

而華陽郡公的心腹們,原是不大待見楊景澄的。俗話說的好,同行是冤家。奪儲路上的競爭對手,正是生死大仇。他們作為華陽郡公的擁躉,不喜楊景澄乃人之常情。結果不知哪處的叛徒呼喇巴的來這麽一下,連最激進的池子卿與潘志芳都覺的訕訕的。

楊景澄再大的威脅,人家也兢兢業業的維護著兄弟情誼,連章太後宮裏的事都敢拿出來說,確有上古君子之風。其妻顏舜華亦是賢德,區區女流之輩,竟敢冒險報信,可嘆可敬。

最讓他們震撼的是,細想顏舜華的所作所為。生育前打了永和帝的臉,生育後撅了章太後的顏面。偏偏兩次都為了華陽,弄的華陽一系上下皆替她提心吊膽,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不知不覺得死在了家中。

輿論不止如此。世上歹心人多、好心人少。而比歹心人更多的,乃又愚昧又齷齪的蠢人。顏舜華的通風報信,明眼人都知道乃楊景澄對華陽郡公忠心耿耿,為此永和帝在宮裏又好生氣了一回。

然而,閑話傳來傳去,傳到齷齪人耳裏,再出他的口,就變成了汙穢不堪的男女□□。朝堂博弈女眷和百姓們怎生都聽不明白,這等風月之事,個個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的見解。加之有人刻意引導,幾日的功夫,流言直接變了味,甚大伯子小嫂子的故事生出了無數版本。只把坐在家中的顏舜華砸了個滿頭包。

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生落。

此前章太後再大的怒火,只消不直接動手殺了她,她自信早晚能翻身,無非是在家安生帶兩年孩子的事。可時下禮教嚴苛,對婦道人家尤其的刻薄。但凡粘上風月,怕比謀反好不了多少。此時此刻,就算瑞安公一聲令下把她沈了塘,齊家也說不出個什麽來。

齊成濟頭大如鬥,男女之事從沒有清者自清的選項。留著顏舜華,謠言不息;弄死顏舜華,更坐實了她不貞的猜想。顏舜華死不死的倒不影響大局,然汙水潑到了華陽郡公身上,才是怎麽死都不知道。

事情發展詭異的難以描述。委屈至極的顏舜華終於忍不住,寫了封長信發往了寧江府,解釋近日京中謠言。於是眾人又看起了熱鬧,等著楊景澄到底作何反應。

被弄的焦頭爛額的顏舜華並沒全然失去冷靜,她發往寧江府的信寫了兩封。第一封是明面上的,她偏走了錦衣衛的門路,大抵想以此自證清白,再則錦衣衛的信箋,不是誰都有膽拆看的。可惜錦衣衛裏還混著個華陽郡公的死對頭蔣興利,顏舜華前腳把信交給錦衣衛,後腳她寫了什麽就攤在了世人面前。只是她的信裏的內容無甚稀奇,眾人不曾放在心上。

第二封信,則要詳細的多。她從生育開始細述,到面見章太後的細節,並此後的流言走向,皆寫的清清楚楚。而這封沒有落款的信,她命葉欣兒交到了勞三手中。勞三於京中開設的皮草鋪子,正是楊景澄布下的第一個暗樁。

情報的渠道需十年之功,但被眾人監視的楊景澄沒有就此認命。他前世認的太多了,認到最後,依舊是個死。因此今生他無時無刻不在掙紮。哪怕明知渠道難得,明知可以接受章太後的賜予,他仍然頑強的伸出了自己的觸角,終於在京中打下了顆不起眼的小釘子。

可惜渠道初立,勞三只能以尋常家信的方式送達,少說得個把月以後,方能到楊景澄手中。而通過錦衣衛發出去的信箋,十多日的功夫即可抵達。

就在兩封信一前一後送往寧江府時,一個身穿赭色短打、帶著褡褳、背著個竹簍的四五十歲的男人,踏上了南下的船。他渾身的打扮,叫人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奴仆。他兩鬢有幾縷白發,面上卻無風霜之色。想來在主家有幾分體面。

客船上皆是南來北方討生活的人,見了他的氣派,忍不住上前搭話,以期拉上些許關系,日後多條門路。

這人也不曾藏著掖著,見眾人圍上來說話,他朝眾人團團作揖,從容笑道:“張閣老府上二管家王守良,拜見諸位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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