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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後手顏舜華一介內宅女子能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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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後手 顏舜華一介內宅女子能察覺……

顏舜華一介內宅女子能察覺之事,在朝中大臣眼中,便如皓月當空般顯眼。華陽郡公府的外書房內,次輔湯宏輕嘆一聲道:“瑞安公世子,當真一顆赤子之心吶!”

楊景澄預備將新得的糧食留於明歲分發之事寫在家信裏,可他的家信素來寫不得機密。從南到北一路走來,不知被幾撥人馬拆看過。因此他的打算,自然流傳甚廣,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民心。”池子卿點到為止,不敢多言。

四輔潘志芳一向有些激進,他冷笑道:“於家信上闡明心意,隱晦的昭告天下,收買人心。我早說了瑞安公世子絕非善類!郡公萬不可掉以輕心!”

湯宏搖頭道:“我與瑞安公世子打過好幾次交道,頗了解他的脾性。與其說他在收買人心,不如說他無欲則剛,全憑本心行事。”

池子卿道:“大道煌煌,越是如此,越難以防備。”

華陽郡公沈默不語,他的外書房常有各色官僚出入,商討朝中大事。作為主持者,他通常聽的多,說的少,更不因眾人的言論而發怒。不因言廢人,並非言官節制皇權的利器,而是倘或官員們動輒得咎,便再難暢所欲言。許多時候,大度不僅僅是品性,而是上位者理應具備的素養。

因此,縱然潘志芳與池子卿總對楊景澄抱有莫大的敵意,華陽郡公也未曾表現過惱怒,當做耳邊風聽過就算。其實他亦是個多疑之人,但凡能在朝堂上混出頭的,鮮少有莽夫。只是,古語有雲:“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多疑到了極致有多遭人厭惡,看永和帝即可明白幾分。

有沒有懷疑過楊景澄的野心?自然有的。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楊景澄哪怕是個棒槌,兩宮齊齊扶持下,亦是勁敵。然,人與禽獸的區別,恰恰在於克制。楊景澄克制著自己的行動,自請出京、安心撫民;那他做哥哥的,自然也要有哥哥的氣度,照顧好他的家人,替他提防京中的暗箭。

帝王謂之孤家寡人,可真正的孤家寡人,統禦不了天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如“勿因言廢人”的大道理般,世間太多的“聖人曰”看著虛假,卻是一條筆直通往皇權的大道。也正因如此,楊景澄樸實的行為,才會引起潘志芳的警覺。

同時,華陽郡公也通過潘志芳的態度判斷,他們當文臣的其實更喜歡楊景澄那樣的君主。之所以痛恨,在於求之不得。華陽郡公嘴角微勾,面上盡是愉悅之情。

幾個大臣的爭執漸漸停了下來,他們一個個皆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自是看得出華陽郡公的面色有變。華陽郡公此人,平常多數板著臉。想要看到他的笑模樣,著實難得。幾個人不知那句話取悅了他,亦或是正被他笑話,因此都不好意思再說方才的話題。

“諸位怎底不聊了?”華陽郡公含笑道。

潘志芳訕訕的道:“近來朝中無大事,我們也只是隨口閑話,叫郡公見笑了。”

“我聽說下月章府壽宴,長樂本月已備好了重禮。”華陽郡公不輕不重的點了一句,岔開了話題。

“困獸猶鬥耳。”潘志芳實有些看不上長樂郡公。章首輔雖是他夫人的親長,可他一個做宗室的,跟著老太爺長、老太爺短的,難免叫人鄙夷。

湯宏到底謹慎些,沈聲道:“章首輔並未放棄長樂。”

池子卿點頭道:“章家與太後,也不是鐵板一塊的。如此,我們便有了可乘之機。”

五輔於延緒終於插上了話:“章士閣與蔡儀之事,我們是否要添把柴禾?”

“不必。”湯宏道,“過猶不及,蔡儀不是甚心胸寬廣之人,康良侯更不是,他們自己會記住的。”

潘志芳不同意,他道:“我聽聞近來章家女眷往康良侯府去的勤快,想必她們在勉力彌補裂痕。官場上結仇容易,聯盟亦容易。兩家皆是子孫繁茂的,這般小輩闖出的禍,聯姻即可化解。”

湯宏似笑非笑的道:“那是你不了解康良侯。”

華陽郡公暗自點頭,潘志芳入朝晚些,不曾與康良侯打過交道,因此不知康良侯是何等睚眥必報的小人。當年康良侯倒向章太後,正因那時年幼的永和帝因一件小事責罰了他,就叫他死死記在了心裏。在康良侯眼裏,甚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沒有的事。他老人家大人小孩一視同仁,得罪了他的通通記在小本子上,尋機就要報覆回來。且他為人陰險、手段狠辣,想必章首輔近來有的頭痛了。

可見子孫不肖,是何等的禍端。華陽郡公暗道:他家兒子,必得嚴加管教,不然養出個章士閣,天下都不夠他糟蹋的。

五個閣臣,一個姓章,一個是章家的姻親兼狗腿子,剩下三個“帝黨”全成了華陽郡公的座上之賓,無怪乎華陽郡公對天下勢在必得,大早的便重視起兒子的品性。好在小世子年紀雖小,卻是既聰慧又穩重,算是華陽郡公如履薄冰的奪儲生涯裏,為數不多的安慰了。

華陽郡公的外書房,可不是真給大臣們閑聊的。他們千辛萬苦避人耳目而來,自是正事要緊。小小的一個外書房,竟如乾清宮的昭仁殿般,幾個朝臣說完一件事,又開始討論起了另一件事。

只聽湯宏道:“靖南伯榮升大都督之後,動作頻頻。聽聞已把城外歸屬五軍都督府的駐軍清理了一遍,揪出了好幾十吃空晌的軍官,砍了個人頭滾滾。各大公侯府邸恨得紛紛進宮告狀,為自家子侄出頭。聖上暫且壓下了此事,只靖南伯得罪的人太多了,恐遭暗算。”

最近朝中最大的事端,正是靖南伯肅清五軍。無論五軍還是京衛,早糜爛不堪。譬如寧江衛,一群大頭兵比個賣藝的女人還嬌氣,有何臉面談□□定國?如今怕只有直面蒙古的九邊,尚有一戰之力。偏生九邊大將各有心思,派系林立,引的永和帝十分不安。因此,永和帝把心腹靖南伯調回京中,為的正是整治軍營,激起五軍的血性,好威懾朝臣。

此時休說靖南伯並無甚貪贓枉法的黑料,便是有,永和帝也能給他壓下來。何況勳貴人家狀告靖南伯的,無非是些族中子弟侵占田土、飛揚跋扈的小事。永和帝更不放在心上了。

唯一讓人感到不安的是,章太後與章首輔齊齊蟄伏,並沒有架橋撥火的意思,讓帝黨與華陽黨都十分的不解。要知道黨爭時期,無事都要掀起三分浪,現有事了,怎底他們倒安靜了下來?

其實章首輔並不是幡然醒悟,而是近來蔡儀正不依不饒,而康良侯則裝作萬事不知,直接裝死。一個蔡儀鬧別扭事小,然而蔡儀的飛來橫禍,太後黨的眾人,多少有些不滿。蔡儀對章士閣已然節節退讓,不想章士閣竟得寸進尺。眾人恭維章士閣全因懼怕章首輔,可不是把個小年輕放在眼裏。

因此,近來後黨之中,頗有些不和諧的聲音,讓章首輔無暇他顧。再則,章首輔之所以與康良侯交好,無非因其執掌朔方,在朝中頗有話語權。但倘或靖南伯能讓五軍與京衛崛起,朝廷不再那般依賴九邊幾個將領,又當如何呢?康良侯強勢時,章首輔須得謙讓三分;一旦九邊弱勢,就該康良侯有求於章首輔了。

能養出章士閣那般長孫,可見章首輔亦是個極為霸道的性子。徽州衛之事,章家理虧,然蔡儀的鬧騰,也讓章首輔十分不悅。次後惹的黨內不合,更讓章首輔暗自惱怒。誠心想給康良侯一個教訓,好讓他知曉朝中到底誰在當家。如此一來,永和帝明顯針對九邊的行動,他不但沒阻止,甚至隱隱在後頭有所助力。否則靖南伯的政令未必能如此順暢。

可見朝堂派系,分分合合,是沒個定數的。

至於章太後,她的想法更簡單。一來,她是楊家婦,大晉是楊家的江山,九邊強勢而中樞孱弱,熟讀史書的她很容易便能聯想到安史之亂。為了她的榮華富貴,為了天下的長治久安,她對靖南伯大開方便之門,甚至讓自己的人頻頻暗示梁安,讓其壓住永和帝的火氣,千萬別讓改制半途而廢。

二來,許多人並不知道,章太後的眼光到底有多遠,她走的每一步,到底從何時開始布局。每日對著鏡子,看見滿頭銀絲,她便知道自己真的老了。人老了,就要服老,此乃天經地義的道理。一個老太太,她是否能安享晚年,靠的唯有兒孫。

而老太太如今能依靠的兒孫在哪?放眼望去,庶子永和帝與她仇深似海,恨不能吃她的肉敲她的骨,落到永和帝手中,那可真是怎麽死都不知道。孫子呢?永和帝壓根沒給她生出來!

哥哥在不知不覺間,與她漸行漸遠,老太太端坐在慈寧宮,是真的覺得寂寞了,也再一次對未來產生了恐慌。永和帝不會放過她,華陽郡公更不會放過她,長樂是個扶不上墻的阿鬥,其它宗室晚輩絕不肯為她說一句話。算來算去,唯有此前下註的楊景澄,有那麽一絲可能,在她漸漸老去的時候,放她一條生路。

宦海沈浮,慈寧宮,亦是官場。章太後必須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哪怕是她杞人憂天,哪怕她到死永和帝也不能撼動她分毫,她也習慣性的備個後手。這個後手,便是楊景澄。

丁年貴與楊景澄形影不離,因此關於楊景澄的消息,章太後永遠是最快的。其實無需丁年貴的描述,看人看了一輩子的老太後,豈能不知楊景澄的脾性?要同一個人處好關系,並不能僅靠金錢權勢,最要緊的乃投其所好。

章太後給楊景澄的資源,盡數被他用作了救災。章太後不在乎那點小錢,她通過楊景澄的行為,看清了這孩子的本質。既他“心懷天下”,那她便“顧全大局”。維護靖南伯,恰恰是大局!

看完楊景澄家信的謄抄本,章太後在慈寧宮笑出聲來。她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精準!攤開信紙,用極漂亮的簪花小楷寫道:“吾孫安好?祖母眼神愈發花了,待你回京之日,恐只能見個人影,看不清面容了。近來朝廷很不太平,蓋因靖南伯整治軍務,致使諸多公侯敵視於他。”章太後洋洋灑灑將靖南伯整治軍務的經過與意義清晰明了的闡述了一遍,末了,她總結道,“吾孫,靖南伯是個忠臣。他為了江山社稷,樹敵如此之廣,極易不得善終。你萬萬要保全他,勿使天下忠臣寒心!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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