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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裝傻楊景澄一早料到永和帝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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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裝傻 楊景澄一早料到永和帝會起……

楊景澄一早料到永和帝會起疑心,他的行事也確實明顯偏向了章太後。在永和帝與章太後之間,他沒什麽好搖擺的。從被當做儲君候選的第一日起,永和帝是永無止境的懷疑,而章太後則是要什麽給什麽。不論章太後有甚私心,她至少比永和帝可靠。

楊景澄甚至隱隱有些理解長樂的選擇,以長樂的性格,橫豎要抱著旁人的大腿才能活,那永和帝與章首輔相比,幾乎犯不著猶豫。有時候楊景澄會想,這,難道就是孤家寡人麽?多疑、善變,舉世皆敵。同樣是執掌朝綱的章太後,反倒比乾清宮內的帝王大氣的多。

天下鬧成這個樣子,可見章太後亦算不得甚明君。永和帝處處落下峰,並非章太後真的驚才絕艷,全因永和帝太招人煩!以楊景澄的鬧事能力,若非顧忌永和帝,章士閣截糧之事壓根沒完!

不過,既然楊景澄早有預料,自然早有準備。之所以永和帝沒有接到他的折子,乃是他走的最尋常不過的通政司的流程。比起丁年貴等人的各顯神通的手段,地方官的按規矩遞到京中,兩三個月乃常情。哪怕楊景澄身份特殊,有用了加急的印章,也比丁年貴的消息晚了足足八日之久,險些把永和帝氣出個好歹來。

九月初八這日,通政司衙門終於看到了楊景澄千裏迢迢送來的,顧不得甚先後順序,抄起便往乾清宮裏送。永和帝接到折子,冷笑一聲道:“我且看他如何狡辯!”

幾十年來,永和帝與章太後兩系的官員鬥法,一個賽一個的冠冕堂皇。尤其是偏向章太後的官僚們,裝的那叫一個憂國憂民,分明是自家倒向了個女人,張嘴便是大局、便是天下蒼生。永和帝早聽的耳朵起了繭子,他等楊景澄的奏折,等的便是他的信口雌黃。當然,還有一個可能,便是楊景澄挨欺負了。

永和帝陰沈著臉,刺啦一聲撕開了信封,露出了裏頭的折子——通政司竟沒提前拆開,而是把整個原件直接遞了進來,可見他們實不想淌這趟渾水。打開折子,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楊景澄頗有進步的字。永和帝心裏越發不爽快,一個宗室的紈絝呼喇巴的練起字來,“上進”之心昭然若揭。

老子離死且早著呢!永和帝恨恨的想!

然,等他看到內容時,神情卻古怪起來。楊景澄近來文化上有所長進,但讓他寫駢四儷六的折子,那是決計寫不出來的。因此,楊景澄落在折子裏的,全是大白話。

頭一句為寒暄,沒有似在京中時,當面用的“皇伯父”的稱呼,而是規規矩矩的寫上了“聖上萬安”幾個字。不知為何,永和帝的心情平覆了幾許。楊景澄此人有個優勢,他極善於將心比心。常能設身處地的為丫頭們著想,才落了個風流公子的名聲。實則他真算不得好色,只這份溫柔體貼世間罕見,但凡同他說過三句話的丫頭,就想跟著他過一輩子。

因此,楊景澄在落筆之初,把自己代入了個多疑的角色,自然而然的舍棄了親昵,盡可能的疏遠。當他只是個宗室晚輩時,可對聖上撒嬌任性,一旦如今做了儲君候選,須得擺正自己臣子態度,再露出一絲天真與愚蠢,方算妥當。

於是,永和帝便看到折子上寫道:“徽州衛的糧倉裏空的能餓死耗子,臣看他們可憐勁兒的,實被逼的沒法子才幹糊塗事的,索性教訓了他們一頓,便放了。倘或聖上覺著該重罰,您再下旨。臣一個寧江衛指揮使,到底不好管徽州衛的事。”

永和帝:“……”楊景澄說的好特娘的有道理!軍權素來敏感,楊景澄越俎代庖去管徽州衛的事,著實不合適。當然,正常來講,須得皆關押起來,靜候朝廷發落。人都放了,朝廷再想罰,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意味。因此,楊景澄無論找什麽理由,他幫襯了太後系的官員乃事實。

可楊景澄接下來又道:“俗話說,強龍南壓地頭蛇。軍戶世襲,世代鎮守當地。王英芳是最正經不過的地頭蛇。章士閣任期未滿,難以調離徽州府,那索性留個地頭蛇跟他作對豈不美哉?倘或真把王英芳處置了,外人看來,倒好似誰惹章士閣誰倒黴,三品官都不例外,更助長章士閣的氣焰了。因此,臣以為,王英芳該罰,可擡舉他一二,咱們更能給章士閣添堵。最好就把章士閣氣出江南,叫他滾回西北當官去。”

“糊塗!”永和帝啪的把折子拍在了案幾上,惱怒道,“小子好生糊塗!”

梁安眼神一亮!他可是早先就看好楊景澄的,近日永和帝對楊景澄的各種懷疑,叫他十分的不安。此刻聽到永和帝痛罵楊景澄糊塗,反倒大大松了口氣。糊塗好啊!罵晚輩才恨鐵不成鋼哩!

“真真是不顧大局!”永和帝接著怒罵道,“好好的一個世子,學的甚內宅婦人的手段?”給章士閣添堵有屁用!章士閣依靠的是章首輔!唯有動搖章首輔的根基,方能一勞永逸的解決你不對付的章士閣懂不懂!此事最不幹凈的不是章士閣,而是蔡儀。一旦做成大案,蔡儀丟官乃至落入詔獄,康良侯豈能善罷甘休?一個家族才幾個高官?蔡儀已然是出息的極致了!弄死了蔡儀,康良侯府便瘸了一只腿,辦得好的話,足以讓康良侯府與章首輔結成死仇!

那是康良侯!是永和帝一直想收歸麾下卻不成的九邊大將!好端端的機會,卻讓楊景澄給放跑了,永和帝如何不惱?

“這孩子比不得華陽啊!”永和帝極為失望的嘆息。如若是華陽在寧江衛指揮使的位置上,蔡儀恐怕已經押送入京了!

侍立在旁的陳方珠心裏冷哼一聲,既覺得華陽郡公能幹,何不立為太子,正兒八經的為朝廷分憂解難?嘴上罵著不能幹,內裏不定怎麽滿意呢!

陳方珠猜的沒錯,縱然永和帝被楊景澄的辦事能力氣了個腦殼疼,然此前的疑心卻一掃而空。再是內宅婦人手段,至少楊景澄表明了跟章家過不去的態度。朝堂上,最講究的是忠心,而非能力。只要占了個“忠”字,只要上頭的人覺著誰是“忠臣”,平步青雲不在話下。至於能幹不能幹的,不忠之人,再能幹,你敢用麽?

“還是太年輕了!”永和帝再次嘆息。

梁安立刻湊上前道:“年輕不懂事是有的,聖上春秋鼎盛,慢慢教導便是。惱怒傷身,聖上權當看晚輩犯個傻,笑話笑話他就完了。”

近日朝中立太子的呼聲又起,眼看著華陽郡公的勢力越發壯大,永和帝心焦不已。有個手段稚嫩的儲君候選,無疑能緩解他的焦慮。且楊景澄亦是章太後看重的人,華陽未必幹的過他。

永和帝一面憎恨嫡母,一面又不得不承認嫡母的手段。這也是他極看重忠心的緣故,章太後與章首輔兄妹倒是鐘靈毓秀了,可他們向著自己麽?還不如愚笨些的好,至少不給自己找麻煩。

九月初八日,不獨是永和帝收到奏折的日子,亦是楊景澄元配文思雲的周年。這位倒黴催的元配,生前不受寵,死後亦無其它公侯元配的體面。葬禮上娘家被誅,夫君孝期未滿,填房都已經快生孩子了。她的周年祭早被人忘去了爪哇國,瑞安公府一點動靜都沒有。

好在顏舜華是個細心的,文思雲再沒體面,她依舊埋在瑞安公府的祖墳裏,家裏的小祠堂亦有她的牌位。一大清早,顏舜華便帶著東院大大小小的丫頭仆婦,並外頭請來的一般小尼姑,為文思雲辦了個簡單的法事。元配與填房號稱姐妹,文思雲娘家已無人,也唯有顏舜華這個做妹子的惦記了。

手持三炷香,顏舜華看著裊裊青煙直上,頗有些悵然。當日之事,楊景澄與她細細講過,她聽來聽去,都沒聽出文思雲有哪處違了婦道,可害死她的,恰恰是女孩兒們從小聽到大的三從四德。

明明說好的夫敬妻賢,明明說好的只消遵了《女誡》,即可“庶有補益,裨助汝身”。但果真卑弱柔順了,又有甚好下場?想到此處,顏舜華腦海裏閃過一個著團領衫、織繡團鳳紋;髻頂中戴金鳳、綴金玉鈿花的身影。她白發蒼蒼,目光卻炯炯有神。只端坐在高臺,便有無匹的氣勢!

她從未守過三從四德,為人妻時,竭力打壓侍妾,她就是後院裏的王;為人嫡母時,也未曾“夫死從子”,把庶子牢牢捏在手心,四十年了,庶子都沒翻出她的五指山。

她受朝臣叩拜、享萬人敬仰。活著的時候,無人敢掠其鋒芒;待將來百年,想必亦是舉國痛哀,甚百日周年,皆寫進了朝廷典籍,絕無人敢忘。

生女當如是!

線香穩穩插進了香爐,顏舜華看著文思雲的牌位,無聲道:謙讓溫和不過是場騙局。女子存世就是要爭!因為,不爭,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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