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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三雕夜空如洗,明月漸圓。楊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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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三雕 夜空如洗,明月漸圓。楊景……

夜空如洗,明月漸圓。楊景澄坐在屋頂上看著天,好半日也沒想明白徽州府發生的種種。丁年貴靜靜的侍立在旁,夜色中,他的氣息微弱的難以察覺,但楊景澄知道,丁年貴是不會放他一個人亂跑的。

“我至今都搞不清楚,章士閣為何非要跟我過不去。”楊景澄惆悵的揉著太陽穴,“我仿佛、好像、似乎……跟他只見過幾面?”

“亦或是,他至是想發註橫財,而我僅是他的借口。”楊景澄從瓦被上站起來,穩穩的立在了屋脊上。柔和的夜風拂過,腰間玉佩上的流蘇輕輕飛舞,“章家的狂妄,超出了我的想象。”

“不知我那便宜外祖,發現了禍端沒有。”楊景澄低聲道,“章家和這天下……真像啊。”

章士閣總總匪夷所思的舉動,在家族子弟中固然是個笑話。可放眼天下,比他更荒唐的官員不知凡幾。一旦官員外放,沒有了節制,難免會膨脹。而這時候的朝廷歲考,只認錢財而不論功績,官場是個什麽模樣可想而知。

“其實我挺想讓那大蛀蟲不得好死的。”楊景澄道,“可惜,我現在卻要替他擦屁股。”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幾乎融入夜色中的丁年貴忽然開口。

“我其實不大會耍手段。”楊景澄順著聲音看去,“這個你比較擅長,你覺得我去擦屁股,是否過於示弱了?”

丁年貴輕笑:“我只擅長陰謀,不擅長刀切豆腐兩面光。”

楊景澄嘆息道:“哪來的兩面光?太後娘娘面上光罷了。算了,章家龐然大物,一時難以弄死,來日方長吧。”說畢,他就朝閣樓的洞口走去,閃身之間便跳進了閣樓中,而後順著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提筆開始給許平安寫信。

正如許平安所言,此番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一床錦被蓋了所有的變故。橫豎損失的只有章士閣,與旁人有甚相幹?楊景澄不是不讚成許平安的說法,只是他身為永和帝的侄子,在替章士閣遮掩之後,如何脫身才好?

丁年貴站在身後,一目十行的掃過信上的內容,問道:“決定了?”

“嗯。”楊景澄落下最後一筆,漫不經心的道,“娘娘對我疼愛有加,我總得替她排憂解難,方是孝心。”

“噗嗤。”丁年貴笑出聲來,“世子,您真是越發虛偽了。”

“呵呵,”楊景澄擡手折好信,遞到了丁年貴手中,“連夜發出去,叫送信的人切記叮囑許平安,留下一半糧食安撫徽州衛,對外便說是徽州衛攜寧江衛打跑了赤焰軍,這些皆是章士閣與他們的賞。”

“我以為您會命許平安把全部的糧食帶回,讓王英芳與章士閣自去撕咬。”丁年貴道。

“男子漢大丈夫,行事不要那麽小氣。”楊景澄道,“既是決定了替姓章的掃尾,何妨做的好看些?摳摳縮縮的,叫人笑話。”說畢,他又寫了封信,命發往應天,為他的上峰都指揮使蔡儀闡述前因後果。

楊景澄至始至終都很冷靜,他明確的知道,漂漂亮亮的收拾好章士閣弄出的爛攤子,是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一則,能回報章太後的照拂,也是讓章太後願更多的向他傾斜資源,以免永和帝再出幺蛾子,他一點抵抗之力都沒有;二則,是向康良侯示好。官場上很多時候,倒黴的未必是惹出事端的那個,而是背景薄弱的倒黴蛋。應天都指揮使蔡儀家世好不好?出身康良侯府,放眼天下,也沒幾個比他好的了。但與章家嫡長孫比起來,他區區康良侯府的旁支,又不夠看了。

因此,徽州衛反叛之事,果真捅到了上頭,結果也只會是蔡儀丟官。畢竟,按道理來說,徽州衛領的本應該為祿米,他們缺哪門子糧?他們該得的糧食上哪去了?喝兵血早已是慣例,從頭捋下來,反倒與哄擡物價的章士閣沒多大關系。跟他有關的乃官逼民反,弄出了個赤焰軍來。偏偏赤焰軍搶了章士閣就跑,城中老百姓屁事沒有。以章首輔的手腕,替章士閣脫罪太容易了。到時候他們怕是連一半的糧食都休想撈著。

世間難有十全十美,道理是這個道理,楊景澄的內心依舊有些小小的不爽快。如若章士閣不曾截糧,寧江衛至少能多活下幾萬人。這些,可都是他們家的子民……

八月裏秋高氣爽,正是一年裏最好的時節。月光透過門窗,靜靜的撒在屋內。萬家燈火漸次熄滅,一切都顯得靜謐且安詳。寄信回來的丁年貴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無聲的註視著坐在圈椅上沈思的楊景澄。

與初見時的稚嫩相比,短短幾個月間,楊景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成熟。不是說他以往不會辦事,而是很少有現在這般幾近本能的周全。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甚至能在賣了兩份人情之後,順手摟草打個兔子——欠了他人情的康良侯府,真的還好意思跟小小的馬桓過不去麽?而馬桓一旦因楊景澄恢覆了官身,何愁將來不死心塌地?

如此一箭三雕的手段,恍然間讓丁年貴想起了章太後。唯一的區別是,若換成章太後,留一半糧食與徽州衛只可能是收買人心;而楊景澄至少有八成的心思,真的在同情斷糧的徽州衛。

溫和與溫和,並不盡相同。

楊景澄的信連夜抵達了徽州府。丁年貴一事不煩二主,此番送信的依舊是張發財。迎著清晨的秋露,一夜未眠的張發財把信塞到了許平安手中,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快速換了身幹爽的衣裳,就倒在許平安的床上呼呼大睡。

許平安展開信,飛快的讀了一遍,而後是久久的沈默。一天一夜的功夫,足以讓他點出糧倉的存糧幾何。許平安不知道當日章士閣到底截下了多少,橫豎那巨大的糧倉建築群裏,存糧竟達八十萬斤之巨。分出一半,便是四十萬斤。徽州衛得的糧只給自己吃,但楊景澄手中的糧,可是要接著賑災的。

趕上個宅心仁厚的主家,真讓人頭疼。許平安放下信,定了好半日的神,方拖著沈重的腳步走出了臨時的駐地。他現所在的營地,正是徽州衛所。寬闊的練武場上,密布著被麻繩串起來的官兵。被捆了十來個時辰的他們,屎尿屁流了一地,整個練武場惡臭逼人。不是沒有受不了想跑的,但都被訓練有素的寧江衛一一斬殺,鮮血與屍體,就留在練武場內,殺一儆百!

而徽州衛的家眷們,則是被堵在了自己家裏。門窗盡數被木條封死,雖算不得萬無一失,然三五天功夫,是休想跑出來的。

今日的徽州,總算出了點太陽。被凍了一夜的徽州衛將兵們,稍微緩過來了點,在天光中睜開了眼。此刻他們饑腸轆轆,口渴無比,偏□□裏全是濕漉漉的,難受的難以描述。他們以往也打過仗吃過苦,但遭這樣的罪,還是頭一遭。

許平安倒很習慣汙糟的環境,他在人群裏找到了王英芳。昨日他們幾個當官的互相指責,彼此罵了幾個時辰才消停,這會子一個比一個蔫兒的團在地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許平安蹲在王英發面前,將人拍醒:“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王英芳沙啞著聲音,沒好氣的道:“夷三族還是誅九族嗎?”

此話一出,他身旁的趙良策與秦嘉美紛紛豎起了耳朵。許平安笑道:“開個玩笑。我們寧江衛的指揮使楊大人,與都指揮使蔡大人有親,不想把事兒鬧大,昨日之事,便罷了。”

王英芳怔了半晌,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卻見許平安揮動匕首,割斷了他手腳上的麻繩。王英芳依舊呆在原地沒動,許平安的匕首飛快,幾息之間,就把趙良策、秦嘉美等人放了出來。

趙良策反應最快,連聲問:“為什麽?”

“鬧到上頭有什麽好?”許平安一臉無奈,“我們世子的老親蔡大人要吃掛落,我們世子的表哥章知府要挨收拾。大家都是親戚,合該守望相助,哪有落井下石的道理?不過聽說你們確實沒糧,我們世子說,糧倉裏的留一半與你們,剩下的我們帶走。”

“啊!?”驚喜來的太突然,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幾個人,又開始發懵。

“唉,這些原是給寧江府賑災的,現寧江的百姓同將兵,都還餓著肚子呢。”許平安嘆息道,“既分了一半給你們,你們可再不許鬧了,也不許同章知府過不去。你們這些人,都給我寫個保證書,簽字畫押。以後你們不惹事,自能吃香的喝辣的,接著當官。倘或你們不長記性……”

許平安倏地露出了個極為陰森的笑:“那咱們東廠地牢裏見!”

王英芳等人齊齊打了個寒顫,險些又給濕漉漉的□□添上了點料。許平安慢條斯理的拿出已經寫好的保證書,與一盒印泥:“來吧,按手印。”

王英芳等人早已是案板上的魚肉,休說簽字畫押即可換糧,便是叫人強行摁頭畫押,又有甚法子?幾個人也是光棍,二話不說的皆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並簽上了大名。許平安對小兵沒興趣,徽州衛帶官字兒的皆被他過了一遭。隨著他幾聲令下,徽州衛在懵懂中再次恢覆了自由。

寧江府去應天,順水而下,縱然相距甚遠,速度卻不比寧江府到徽州府的陸路慢多少。下午時分,應天都指揮使蔡儀收到了來自楊景澄的信。待看見徽州衛因缺糧偽裝成赤焰軍被逮個正著時,頓時眼前一黑!他碩大的手掌重重的砸在了案幾上,嘶聲怒罵道:“章士閣,我草你貼白畫的親娘!!!這事兒咱倆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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