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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疲累(4-25第一更)楊景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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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疲累(4-25第一更) 楊景澄……

楊景澄知道,丁年貴是在逼他;也知道兩日暴曬,城中屍體開始腐爛,時疫或已悄悄蔓延。但作為一個重生以來便立志要做出番事業的男人來說,近來發生的種種,已然到達了他能忍受的臨界點。

“我因何出京,你比我更清楚。”楊景澄沈聲道,“現江南水患,你又讓我避開。那我問你,你讓我避去何方?如若凡事皆退讓,天下之大,還有哪處是我的容身之所?”

驟然聽到朝中秘聞的彭弘毅再次打了個哆嗦,他躬著的老腰用酸痛發出了抗議。正想悄悄調整下姿勢,忽覺後背一輕,緊接著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掰直:“勞彭大人去外頭看著糧草,我有點家務,暫不奉陪了。”

在外當官的,十個裏有二十個不想同錦衣衛與東廠打交道,彭弘毅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出了門外。

楊景澄的目光又挪向丁年貴:“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你且起來,跟我上樓到屋裏談。”頓了頓,他道,“如果你想說服我的話。”

丁年貴笑了笑,他們家世子的話術也修煉出來了啊!從善如流的起身,跟著楊景澄上了二樓。二樓的潮氣消失了泰半,大衣櫃與地板只留下了些微的陰涼。桌椅板凳並鋪蓋幔帳此刻皆在後花園裏曬著,楊景澄索性坐在拔步床的地平上,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示意丁年貴坐下。

“看來不是我說服您,是您打算說服我。”拔步床有兩層雕花隔斷,隔斷加起來有兩尺多長,因此留與人坐的空地並不寬敞,楊景澄坐下之後,再坐個大漢,自然而然的擠在了一處。

待丁年貴略顯拘謹的坐好,楊景澄立刻伸出手臂,哥倆好的摟住了他的肩,笑嘻嘻的道:“所以咱倆誰也別廢話,省點子口水不好麽?井水沒掏幹凈,燒水可麻煩了!”

“跟著您當差,比糊弄太後都累!”丁年貴一臉生無可戀,“現同您示弱都不好使了,世子,您變了!”

楊景澄幹咳一聲:“你看,我這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的模樣,就知我得天獨厚啊!老天爺既那麽疼我,當然要放我在人間多耍幾年,定不能早早收我回去的不是?”

丁年貴呵呵:“您知道衛玠麽?”

楊景澄想了想,試探著問:“姓衛?定南伯家的小子?”

丁年貴:“……”老子一生文武雙全,怎麽就跟了你個文盲!

楊景澄:“不是?那朝堂上也沒誰姓衛了啊!這個姓兒可不常見!”

“衛玠,字叔寶,兩晉時期著名的美男子,有玉人之稱。”丁年貴沒好氣的解釋道,“然後二十六歲上死了!”

楊景澄沈默了好一會兒,道:“兩晉是不是男的也塗脂抹粉娘們兮兮的那一段?”

丁年貴心累的道:“您想說什麽?”

楊景澄用力在丁年貴腦袋上推了一把,怒道:“所以我跟那衛玠哪像了你翻他出來打比方?真沒文化!”

丁年貴瞪大了眼,你居然有臉說老子沒文化!?

“行吧,不廢話,我不想回去。”楊景澄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正色道,“知道我為什麽帶著馬師父出來不?”

丁年貴想都不想的答:“學兵法。”

“嘖,老子在你面前就是個水晶玻璃人,五臟六腑都叫你看的纖毫畢現了!”楊景澄郁悶的接著道,“他說他會,願意教我。但在京裏實在施展不開,何況錦衣衛也不是練兵的衙門。京衛倒算,裏頭又全是些混日子的老爺兵,還有各種牽扯,反正以我的手段,是玩不轉的。所以我想著,既外放了衛指揮使,不若帶上馬師父,我試試他說的那些練兵的法門。你說我這會子回京去作甚?朝堂上且有的鬥,我回去當炮灰吶?不若好生學點本事,也不枉來世上一遭。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您一宗室,學練兵作甚?”丁年貴心裏有氣,說話便沒那麽客氣了,“預備造反麽?”

“那先恭喜丁大人的從龍之功了。”楊景澄又開始了不正經。

“我沒有擋著您上進的意思。”丁年貴疲倦的道,“旁的便罷了,哪怕前日那麽大的水,我有信心把您全須全尾的撈上來。別看洪水兇猛,其實吧那玩意自有法則。最湍急的必定是河道甬道。整個寧江府的地形皆在我心裏,帶著你往那水勢平緩之處,休說淹兩層樓,便是淹個五層六層的,我大概齊也能囫圇把您帶回京。但時疫,您知道是什麽嗎?”

“我不至於無知到那般地步。”楊景澄道,“但,我既來到了此地,四舍五入能稱一句本地父母了,總不能舍下他們不管。買糧可不能算我頭上,那是娘娘和華陽哥哥給的錢。我統共只帶了一千多兩的零花出門,留著家用是正經。”

“對了,你知道怎麽防疫麽?”楊景澄問。

丁年貴垂頭喪氣的道:“知道。”

楊景澄欣喜的用力摟住丁年貴的脖子:“老丁,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什麽都知道!只怕閣臣都做得了!日後我定舉薦你做正經的大官,包管比現在朝堂上那起子貪官汙吏強!”

“世子啊!”

“嗯?”

“您要是染病了,勞駕,先一刀結果了我成不?”

楊景澄臉上的笑容一滯。

“您行事之前,得記得自家身上擔了多少條命。”丁年貴一灘泥似的攤在地平上,“而且還不是手起刀落的那種。”說著他朝楊景澄笑笑,“您也別想著寫信跟太後解釋甚自作主張雲雲,勸不住您,就是我們的錯。”

丁年貴近來在楊景澄身邊可謂是連軸轉,既要看著楊景澄不能讓他本人受傷,又要調度人員巡邏輪崗避免落入更壞的境地,還要統籌糧食物資保障他們家世子的丫頭小廝們別餓死凍死淹死。饒是他體能絕佳、習慣了高強度作戰,此刻也繃到了極致。

原本有神的雙眼耷拉了下來,眼皮都不知道疊了幾層,看著便是立馬要睡著的模樣。他就這樣半瞇著眼,看著楊景澄。不知過了多久,才道:“我挺怕死的,真的。”

楊景澄原本堅定的心瞬間動搖,他想積極向上,但他現還做不到理所當然的踩著別人的屍骨向上。他一向心軟,連陌生的孩子都忍不住出手相救,何況這些時日以來朝夕相對的丁年貴。尤其是丁年貴對他的種種照顧與包容,早超出了職責範圍。捫心自問,若丁年貴受他連累不得好死,他真的能心安理得麽?

“呵。”丁年貴倏地輕笑了一聲,忍著打哈欠的沖動,調侃道,“世子您就是那最正宗的吃軟不吃硬。”

楊景澄看他累的要死的模樣,不願再談正事,提議道:“你要不睡會兒?下午我就在屋裏,哪兒也不去。”

“你不操心粥棚了?”丁年貴道。

“粥棚又不是甚新鮮玩意,有彭知府在,且使不上我。你睡吧,精神不好有事兒了你也護不住我不是?”楊景澄笑道,“今兒我守著你一回?”

丁年貴開始猶豫,他已經差不多有六天沒好生休息過了。此刻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反應速度在變緩,堅持下去確實沒意義。但城內現因水災亂的不行,只沒叫楊景澄看見,因此他又擔心自己睡死了楊景澄到處亂跑,萬一有什麽事,他找誰說理去?

“我保證不出門,我茅房都不去,就在屋裏用馬桶行了吧!”楊景澄跟丁年貴相處這麽久,多少了解了他的脾性,咬著後槽牙道,“你心思怎麽就那麽重呢?把你放東廠真真兒屈才,就該扔你去內閣,成天有惦記不完的事。剛好內閣有鋪蓋,叫你一睜眼就開始忙!”

“好,您說的,不出門!”丁年貴道,“我睡覺極不安穩,您但凡走出去我定能察覺。我現精力不濟,您給我半個時辰,就半個時辰,千萬別亂跑。”

楊景澄無語的擺擺手,起身到走廊上喊:“青黛,我的鋪蓋曬好了麽?曬好了收上來給我攤下鋪,我床上甚都沒有!”

“呀,才洗了不到兩個時辰,還沒幹哩。”青黛急道,“您這會子想歇一歇麽?”

楊景澄:“……”算了,那條糙漢子跟他不一樣,有沒有鋪蓋都不打緊。索性轉身回房,直接把門反鎖,而後把丁年貴趕上了只有木板且帶著潮氣的床。為了讓這位大爺安生睡一覺,他非常自覺的跳到了床裏頭,靠著壁板,閉眼思考著彭弘毅今日所提到的林林總總。

累極了的丁年貴躺在了床上,睡沈之前都沒忘了確認一下楊景澄在身邊,為此挨了楊景澄一腳,方睡死了過去。不便動彈的楊景澄在心裏條分縷析的梳理著眼下的困境。時疫猛如虎,他不得不防。古人雲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蓋因那時的君子專指權貴,而權貴的生死往往不僅僅關乎於個人,更與他身邊諸多隨從息息相關。他此刻的決策亦然。丁年貴也好,青黛也罷,是他的侍衛奴婢,同樣也是他肩頭的擔子。

丁年貴的呼吸輕且綿長,不似普通人累狠了之後睡覺會打鼾。他不願出聲的時候,總是安靜的讓人不自覺的忽略掉他的存在,哪怕睡著了也一樣。楊景澄頭痛的想,剛這混蛋說他吃軟不吃硬,簡直一針見血。看著眼前短短幾日便瘦了一大圈的人,他真的沒法使性子。難道他只能老老實實的回家呆著?

一個半時辰後,丁年貴猛地睜開眼,同時翻身而起,迅速掃視周圍,直到搜尋到了靠在拔步床角落裏發呆的楊景澄。

“醒了?睡的可好?”楊景澄問。

“您……就一直在角落裏貓著?”丁年貴不大確定的問。

“不然呢?我一動你不就醒了?”楊景澄撇嘴,“我看你才比太後難伺候。讓一讓,我去上個廁所。還好我今天中午沒喝水,要不你想一口氣睡這麽長?做夢去吧你!”說畢他跳下床,朝茅房的方向飛奔。腳步踩在樓板上咚咚咚的作響,可見急切之情。

跟著走到走廊上的丁年貴望天,要不,就……別想方設法的騙小祖宗回京了?

正如此想,樓梯那處又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丁年貴轉身看去,是一臉喜色的輕煙。

“丁頭兒,世子呢?”輕煙問道。

“有事?”丁年貴反問。

“嗯。”輕煙重重點了下頭,喜笑顏開的道,“劉常春帶著滿船的藥材來了!現在門外等著給世子請安!我出去迎一迎他,你也告訴世子一聲,叫他換見客的衣裳!”說畢,又歡快的跑下樓了。

丁年貴很明顯的楞了下,這麽快!?隨即他臉色頃刻間黑如鍋底,大爺的,藥材都到了!小祖宗又有借口不走了啊!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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