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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道別“咳咳咳……”丁年貴被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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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道別 “咳咳咳……”丁年貴被自……

“咳咳咳……”丁年貴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個半死,“世子爺,我只是您的侍衛,您愛去哪兒可不歸我管。”

“那行,”楊景澄看了看左右,“今兒跟著我的人一塊兒下來吧。我去郡公府上,你們暗地裏跟著像什麽話。”

丁年貴點了點頭,隨即四處冒出了幾個人頭,楊景澄掃了一眼,早上才見過面,自然認得。楊景澄回憶了下之前見面的情形,報出了四個名字:“冷輝、羅洋、羅宇、牛有為。”

四人有些意外楊景澄的好記性,不過驚訝只有一瞬,很快反應過來,齊齊向楊景澄行禮。

楊景澄一面往外走,一面閑聊道:“牛姓不常見,我之前有個長隨叫牛四條,同你倒是本家。”

牛有為笑了笑沒說話。他眼睛如同鷹隼般,不動聲色的掃視著前後左右,留神每一個在他們身旁路過的人。一行人直走到大門口,楊景澄方想起沒叫自己的長隨。看了看身邊跟隨的五個彪形大漢,算了,就這麽出門吧。於是他立在大門處,隨便點了個門房命他去牽馬。但很快,馬健等人接到了楊景澄要出門的消息,各自牽了兩匹馬,停在了楊景澄跟前,眼神裏全是哀怨。

楊景澄:“……”出個門帶十幾個人是不是太囂張了!?

但無論是丁年貴還是馬健,皆不覺得有什麽不妥。楊景澄只得跨上馬,帶著一群彪形大漢出了門。時下公子哥兒帶著一大幫子隨從出門的不少,可重文輕武的風氣已有多年,真能帶十幾個一看就是打手的著實不多。楊景澄又生的好,甫一上街,引來目光無數。

十幾匹健馬氣勢恢宏,無論是官家還是百姓,皆自覺退讓。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中間,硬是出現了一條筆直空蕩的道路。這可比錦衣衛出街還要張揚!楊景澄無奈的策馬走到了道路中央,就這麽橫沖直撞的抵達了華陽郡公府。

門房見到楊景澄,倒也不甚驚訝。因楊景澄乃臨時起意,並未投拜帖。因此有小廝飛快的往裏報信,門房則恭恭敬敬的請楊景澄下馬。不多時,方才那位小廝跑了出來,滿臉喜慶、低頭哈腰的請楊景澄入內。

楊景澄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外書房,毫不意外的看到池塘邊的涼亭裏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楊景澄擡手阻了丁年貴等人跟隨的步伐,獨自行到了涼亭裏,拱手、作揖:“哥哥。”

“坐。”華陽郡公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語氣頗為隨意。

楊景澄依言坐下,看見石桌上的茶杯正泛著氤氳的霧氣,想是方才小廝進來通報時,華陽郡公命人準備的。除了清茶之外,石桌上分別擺著涼果、炸糕、蓑衣餅和窩絲糖,皆是時下流行的點心小食。甜滋滋的,並不合他的口味,但他撚起了顆窩絲糖,扔進了嘴裏。

“有事?”華陽郡公一如既往的淡然問道。

“沒事不能來你家做耍?”楊景澄反問。

“我下了衙得見其他人。”華陽郡公坦然道,“我不能坐以待斃,亦不能公然結交朝臣,少不得鬼祟些。回頭他們就要來了。”

“沒別的事,領幾個人來給你看看。”楊景澄沒骨頭似的趴在了石桌上,懶洋洋的說著。

“原先東廠的吧,我認得。”華陽郡公道,“他們身手不錯,你帶著挺好。”

楊景澄噎了噎。

“太後對你上心了。”華陽郡公繼續點評,“她比我更能鎮宵小,有她護著你,我放心。”

“哥哥!”楊景澄的聲音裏帶上了不滿。

華陽郡公倏地笑了起來:“哥哥在局中,哥哥幫不了你。甚至沒法子似太後那般,明目張膽的派護衛給你。護著你不出事,算我與太後的默契。”

楊景澄怔住。

“你今日不來尋我,我明日也得尋你說話。”華陽郡公望著一池荷葉,語調裏帶上了些許的不舍,“吏部調令已下,明日你無需再去北鎮撫司,在家收拾收拾東西,盡快離京吧。”

“這麽快!?”楊景澄有些不敢信,他心心念念的離京避風頭,僅僅半個月的功夫,便成了現實。

“非軍國大事,吏部一向如同烏龜。不過那是太後的地盤,她想做什麽,一句話的事。”華陽郡公看了眼丁年貴的方向,目測了下距離,估量著他應該聽不清這邊的說話,方緩緩道,“太後沒表現的那般和善,她的好意你領著,卻不必信實了她。”

華陽郡公一口氣交代完要緊的事,端著茶喝了一口,便不再說話。楊景澄略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初夏時節原該清爽宜人,涼亭內的兩個人卻都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令人厭煩的燥熱。

不知過了多久,楊景澄開口:“哥哥能否告訴我,聖上到底如何想?”

“聖上?”華陽郡公眼眉一挑,清俊冷冽的面容說不出的俊俏,更有道不盡的嘲諷。

楊景澄的心頭一緊,原本連綿不斷跳動的心猛的空了一瞬,好似好端端走在路上,不留神踩空了一般。不知名的鳥雀沿著荷葉刺啦飛過,直到它落在了荷花花苞的枝頭,他才找回了呼吸。

“不能說,我便不問了。”略微放松下來的楊景澄聽見自己如是說。

華陽郡公再次瞥了眼丁年貴,而後不疾不徐的道:“他?小人耳。”

楊景澄的臉色有些難看。

“安永郡王可信,梁王不可信。”華陽郡公驀得平地裏丟出個驚雷,把楊景澄震的動彈不得。

“並非跟章家作對的皆能稱之為好人。”華陽郡公的語調依舊平緩,聽不出任何情緒,“不過你不是我這般討萬人嫌的性子,有事的時候,他們家大抵不會太為難你。他們更支持你也說不定。但,若有那日,你絕不可信實了他們家。”

“不會有那日的。”楊景澄堅定的道。

“無非盡人事聽天命,你就當我的心事無人可訴,聽我幾句絮叨。”華陽郡公接著道,“宗室裏,多半是混子,不用掛在心上。至於做了章家走狗的……”他頓了頓,“長樂是條狗,你不必對他趕盡殺絕,留下來展現仁善也不錯。”

“哥哥!”楊景澄的聲音更為不滿。

華陽郡公卻不理他,自顧自的道:“朝臣裏,湯宏可信。你記住,看人休只看立場,最要緊的是心胸和聰慧。一個明白人,哪怕他不全然向著你,只消與你目標一致,有事時他總會幫你描補。一個糊塗人,哪怕忠心耿耿,除了與你裹亂,毫無用途。而湯宏,正是那個明白人。”

“齊成濟麽,你媳婦的外祖,湊活。老學究了些,但這等讀書讀腐了腦袋的,多半不會倒向外戚,看在你媳婦兒的份上,日後略微扶持一二亦可。”

“此外禮部尚書朱明德,戶部左侍郎林廣微,兵部右侍郎劉世武,皆是聖上一系的,人品也還可以。”華陽郡公說到此處,表情愈發木然,“高官裏只有這些了,餘者有德有才的,皆是太後的班底。”

楊景澄口唇發幹,滿朝高官的點評,這就……完事了?

“武將那頭,靖南伯是個忠臣。”華陽郡公道,“有時候我都不得不想,你大概真是有天命的。你同靖南伯八竿子打不著,偏救了他的孫女。又為了個表兄弟,誤打誤撞的與他家結了親。大冷天兒的腦子一抽,非要去救災掃雪。百姓救了幾個不知道,橫豎京裏僅有的靠得住的人家,你倒是結實了個齊全。安永郡王,李紀桐,皆對你印象頗好。南邊兒物產豐富,你出京之後,記得時常送些新鮮玩意與他們,切莫斷了聯系。”

“哥哥,我不想聽這些。”楊景澄再一次表明了態度。

華陽郡公果真住了嘴,他看著楊景澄,眼眸覆雜而深邃。墨黑的瞳孔裏,隱藏著無窮無盡的糾結、期盼和擔憂。糾結楊景澄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期盼自己順利登基,可以毫無顧忌的再續兄弟情誼;擔憂自己有個萬一,這滿腹天真柔情的孩子能否接得下他留下的攤子,鎮住滿朝的妖魔鬼怪。

若說楊景澄都能感覺自己四面皆敵,華陽郡公的感受只會比他強烈一百倍一千倍。從入北鎮撫司那一日起,至今日整整十二年。十二年的明刀暗箭交織成了一張密網,將他籠罩在其中。但凡踏錯一步,便是萬箭穿心的下場。他只得兩個兒子,因為梅氏生完長子之後不知為何再無法受孕,而滿院姬妾,並無他可信之人。

兄弟兩個的處境真像啊。華陽郡公移開了目光,習慣性的看向了池塘。他有時難免想,宗室裏能數得上的人物皆子孫不盛,是否也是這般的緣故——防備著所有人,包括枕邊人。

太憋屈了!華陽郡公的胸口微微起伏,從古至今,恐怕沒有哪個宗室像他們家似的淒慘。這幫丟人現眼的東西,死後有何顏面見列祖列宗!?

華陽郡公迫切的想改變眼前的一切,腐敗的吏治、跋扈的外戚、懦弱的宗室仿佛三座高山,沈甸甸的壓在了他的肩頭。十年的憋屈早超越了他忍受的極限,終有一日……華陽郡公用力咬了咬牙,終有一日,我要讓你們重新知道,什麽叫皇家威嚴!

“哥哥。”一只溫暖的手,覆上了冰涼的手背。

華陽郡公一個激靈,從沈思中回過了神。然後楊景澄看著他從緊繃到放松,展開了笑顏。

“我舍不得你。”楊景澄抓著華陽郡公手背的指尖緊了緊,“但,我留在京中,對誰都沒有好處。我父親是個不管事的人,一路走來,唯有你對我回護良多。”

“太後對我,或許真的沒有惡意。”楊景澄的笑容逐漸放大,“可我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世子時,只有你在無條件的縱容我。”

“一無所有時,最見真心;孤獨寂寥時,也最記得真心。”楊景澄的聲音裏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但他飛快的壓了下去。

“我八成來不及參加你的大典。”楊景澄看著華陽郡公的臉,音調提高了幾許,沖散了團在胸口讓他呼吸困難的那股郁氣,“你必須記得接我回來。”

“好。”

“我要做親王!”楊景澄開始任性,全然不顧國公世子與親王到底差了多少級。

“好。”華陽郡公答應的沒有半點猶豫。

驀的,楊景澄收起了渾身的孩子氣,一字一句的道:“以及,你的股肱之臣!”

華陽郡公輕笑出聲,常年縈繞在周身的冷意轉瞬間如同冰雪消融,他抽回被按著的手,用力的拍在了楊景澄的肩頭,珍而重之的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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