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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重逢長夜漫漫,不能成眠的又何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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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重逢 長夜漫漫,不能成眠的又何止……

長夜漫漫,不能成眠的又何止楊景澄一人。永和帝盤腿坐在炕桌前,手裏拿著只筆,在紙上塗塗抹抹。梁安瞥了一眼,便接著低頭裝死。永和帝日常便愛如此琢磨,紙上又是圈又是團又是線的,除了他自己,旁人皆看不懂。梁安唯一知道的是,但凡這等時候,都昭示著永和帝心情不佳,貼身伺候的頂好別弄出動靜,省的叫遷怒了。

殿內燈火通明,梁安已是困的兩眼冒淚花了,永和帝還精神奕奕的,畫完一張紙扔到一旁,接著在下一張紙上繼續著鬼畫符。不知過了多久,他總算停了筆,殿內的太監宮女們齊齊暗自松了口氣。明日並非休沐,清早就有朝臣要面聖,睡的太晚了待明早叫起又是一樁難事。

不料,永和帝雖不再寫寫畫畫,但依舊沒有要睡的意思,而是換了個姿勢,靠在軟枕上不知想些什麽。念及明日有事,梁安忍不住勸道:“聖上,夜深了,您去歇著吧。”

永和帝忽然問道:“太後歇了麽?”

梁安道:“回聖上的話,才聽小宮女們說閑話,道是太後娘娘今日回了趟娘家有些疲乏,天沒黑便關宮門睡了。”

聽得此話,永和帝驟然暴怒,砰的一聲,炕桌上的鎮紙應聲落地,同時鬼畫符般的紙張被他的衣袖掀起,紛紛散落在了炕頭。

“她倒睡的香甜!”永和帝惡狠狠的道。

梁安自是知道今晚永和帝在惱怒什麽,朝堂的折子永和帝不肯輕易給太監看,宮裏的事兒卻是不瞞著的。何況今日太後出宮的動靜那般大,又直接抽調了東廠十幾個精壯。永和帝如何能不惱怒?且不提章太後去堵楊景澄之事,錦衣衛已經被章太後拿走一半,哪知東廠有此般漏洞,整整一個役,竟全是章太後的人!

最可氣的是,一個役章太後也並不心疼,直接亮明身份,送給了楊景澄。換言之,東廠剩餘的十一役,至少還剩三支屬於章太後。他一直知道章太後在東廠有釘子,但他從不曾知道東廠已與錦衣衛一般,有泰半不屬於自己!

接到消息之時,永和帝氣到發抖。章太後此舉何止挑撥,她就是在耀武揚威!她在告訴自己,無論使出多少手段,他都不可能全然執掌哪怕任何一個地方!豈有此理!

梁安好半日沒敢吱聲,直到看著永和帝氣平了些,方小心翼翼的道:“聖上,太後為著搶人,自毀長城乃好事。恰讓您看到東廠的漏洞,再好生梳理梳理,添補上咱們自己的人豈不是更好?”

“啪!”永和帝一巴掌扇在了梁安的臉上,怒斥道,“你有臉提!?”

梁安能說什麽,只能跪下磕頭請罪。心裏十分的委屈,東廠雖說名義上歸他管,可底下那幫大爺都是錦衣衛調過來的,怎看的起他個閹人?若是聖上肯放點子權力給他倒還好說,偏偏聖上只把他當個奴才使。他看著有五品的官職,錦衣衛還個個有後臺呢,他使喚的動哪一個?錦衣衛乃華陽郡公的地盤,要怪也得怪華陽啊,怪他個太監作甚!

華陽郡公此時亦是臉色難看,他今夜請了安永郡王與承澤侯前來議事,說到半途中,下頭人悄悄來報,道是丁年貴一役的人都叫太後撥了出來,送與了楊景澄。安永郡王當下就唬的險些暈了過去,一疊聲催促華陽郡公派人,務必要護楊景澄周全。

章太後這記亂拳真是能打死老師傅,連華陽郡公這等與之鬥了十來年的人都摸不著半點脈絡。手頭信息著實太少,安永郡王與李紀桐再呆下去也無甚意思,只得散了。

一夜折騰,唯有章太後一覺到天明。醒來時聽人回報,說東廠今日鬧哄哄的正在補人,不由哈哈大笑。

“那小子昨夜定是氣瘋了!”章太後坐在床上,散著花白的長發,全不似平日華服高髻時的威嚴,倒有幾分魏晉風流的灑脫。

蘭貴無奈的道:“可是娘娘,東廠開始清查了,您仔細咱們的人吃了虧。”

章太後笑道:“我的人就那些,昨夜都送給澄哥兒了。”

蘭貴張大了嘴,震驚的看著章太後:“那東廠怎麽辦?”

“哈哈哈哈!”章太後樂的直拍大腿,“東廠用來幹什麽的,你知道麽?”

蘭貴喏喏不敢答言。

章太後斂了笑,淡淡的道:“節制錦衣衛。說的更直白些,節制華陽。”

慈寧宮的心腹宮女阿糖實在忍不住問道:“娘娘,聖上為何那般疑郡公?”

“因為他不配當個聖上。”章太後言語裏滿是鄙夷,“若這慈寧宮住著的是個頤享天年的老太後而不是我,他這般做倒無妨。心裏恨著我,還防著華陽,那是嫌死的不夠快。要不是先皇只生出了這麽個寶貝疙瘩,呵呵……”

章太後翻身下床,身形利落的根本不像個七十多的老太太。自打年滿七十後,她的性子越發倔強,無事不讓宮女攙扶。徑直坐到了梳妝臺前,蘭貴麻溜的趕上來梳頭。蘭貴早年有把梳頭的好手藝,方分到了坤寧宮,專給那時年輕貌美的章太後梳頭。這麽多年來,他把持著手藝,不肯輕易傳授給他人,章太後梳頭一事上自然也不大離的了他。

象牙的梳子不輕不重的落在頭皮上,而後滑過發間。略有些癢,但很舒適。章太後愜意的閉眼享受著清晨的片刻安寧,很快各色的折子在永和帝那邊過了一遍後,會送到慈寧宮來,那會兒她便不得閑了。

“對了,你過會子把彭尚書請來。”章太後吩咐道。

吏部尚書彭佐卿,亦是鐵桿的太後黨。多少年來,朝臣奪權,步步緊逼,章太後也沒放松過對吏部的控制。不止尚書是她的人,左侍郎更直接由章首輔兼任,還有郎中梁冠正之妹,便是章家的三老太太。整個吏部,被章家把持的死死的,永和帝想方設法都不曾動搖過半分。

蘭貴一聽到彭尚書三個字,就悄聲問道:“娘娘,咱們世子外放之事,您真就同意了?”

章太後輕笑:“孩子大了,出去闖蕩闖蕩也是好的。京裏頭的宗室們,是養的嬌貴了些。”說著又嘆息道,“華陽那人不討人喜歡,養的兩個兒子倒是可愛的緊。行動坐臥一板一眼的,像個小大人似的,看著可招人疼。”

蘭貴笑笑沒說話,他知道老太後年紀大了,脾性比年輕時柔和的許多。那會子對著庶子不屑一顧,現也同宮外的老太太般,看到伶俐的小輩兒,就格外的心疼。換五年前,瑞安公世子敢那般跳,太後不揭了他的皮才怪。哪似如今,當真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雪白的銀絲在發間飛舞,太後真的老了啊!

天色大亮,時節已近端午,天空萬裏無雲,陽光亮的刺目。楊景澄往衙門裏告了假,此刻正坐在東院的一進,受著新來的侍衛們的禮。東院裏滿滿當當的都是人,皆是楊景澄清早喚來的。有管家張倫,有護院馬桓,還有他往日的小廝並府裏各處要緊的管事。為的就是一次把人認清楚,省的麻煩。

新來的侍衛頭子丁年貴年紀不大,因此他的手下一個個也都是年輕臉嫩的模樣。一排十幾個青壯,把馬健看的兩腿直打哆嗦。當日正是楊景澄嫌龍葵等小廝無用,才讓他們哥幾個出了頭。如今來了十多個功夫更好的,他們該不會也同龍葵幾個一樣,被拋到腦後頭了吧?

龍葵四個自小伴大的小廝更是直接當場哭了出來,年紀最小的龜甲揪著楊景澄的袖子,眼淚汪汪的道:“世子,你不要我們了麽?”

楊景澄昨夜有心事,只小瞇了一會子,再加上看著丁年貴,正是心煩的時候,沒好氣的瞪了龜甲一眼,硬生生的把他瞪的閉了嘴。

“我今日叫你們來是認人的。”楊景澄語氣不善的道,“一個兩個的少給我鬧騰!”

“是。”龍葵蔫頭巴腦的答應了一聲,眼淚還在吧嗒吧嗒的掉。

楊景澄心好累,深深覺得若他真能被章太後拎上皇位,這四個小廝一準得帶去宮裏做太監,看看,多好的胚子啊!

懶得再理會四個廢物點心,楊景澄扭頭問丁年貴:“他們十二個人,你預備如何分派?”

丁年貴拱手道:“回世子的話。護衛不比小廝,當差的時候尤其需要凝神靜氣,因此當差時間不宜過長。按我往日的經驗,十二個人恰分做三班,每班四個時辰隨侍在世子身旁,世子覺著呢?”

楊景澄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又問:“你呢?”

丁年貴笑道:“我自是隨時在左右的,世子若有事,盡管吩咐我。”

楊景澄點頭表示知道,又喊馬桓:“馬師父,近來京中不太平,你們奶奶又在養胎,家裏的護衛你須得看緊些。休叫人鉆了空子。上回買的那狗好,等下叫你媳婦去大奶奶屋裏支銀子,再買幾條回來。”

“是,”馬桓答應了一聲,又笑道,“我瞧著新來的弟兄們身手都好,理應無大礙的。”

楊景澄面無表情的道:“他們只跟著我,府裏的事不會管。另外,馬健你們幾個不用慌,他們新來的與你們不相幹。”

馬健和牛四條等人大大松了口氣,家下人那般多,雖說都有月錢,但跟著世子和當個普通護院,那真是差的太遠了。

楊景澄近來被章太後與永和帝攪的焦頭爛額,越發不耐煩管家裏的瑣事,讓新來的護衛大概認了要緊的管事,又正式排了班,就把閑雜人等都打發走了。看著安靜下來的院子,楊景澄揉著太陽穴,懶洋洋的對丁年貴道:“好了,你去尋你妹子說話吧。”

丁年貴應了一聲,腳步往二進裏邁了一步,又停在了原地。他不是京城人,其實並不認識葉欣兒,只是知道有這麽個表妹。當年雙方的父親兩地做官,無緣得見。今日終於相見,卻已是家業雕零、親人離散。此情此景,竟讓他個刀口舔血的漢子生出了股近鄉情怯之感。

一進與二進只隔著一堵墻,平日裏若不走側門,東院人進進出出皆要走一進的道兒。葉欣兒今日照例提著籃子去園子裏采插瓶的花,走到門口,就看見了用古怪的姿勢立在楊景澄身旁的丁年貴。

丁年貴肖似姑母,葉欣兒的眼淚唰的落了下來。昨夜她的驚叫,正因看到了丁年貴的臉。久遠的記憶原該模糊,不想母親的音容她記得那般真切,以至於以為自己見到了母親的生魂。

翠綠的枝頭,圓滾滾的麻雀嘰嘰喳喳。兄妹兩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許久都沒開口說話。

楊景澄見狀,正要張嘴打破尷尬,忽聽門口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緊接著石英發瘋似的沖了進來喊道:“世子!不好了!大姑娘她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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