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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布局華陽郡公被忽如其來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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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布局 華陽郡公被忽如其來的問題……

華陽郡公被忽如其來的問題問的有些楞神。本朝錦衣衛創立於太宗朝,至今已有百年光景。換言之打他生下來那會兒起,認知裏便有兇神惡煞錦衣衛的形象。他當年入錦衣衛時,亦不曾考慮過它是否應該存在。是以楊景澄的質問,難免讓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人心是時間最難捉摸的東西,亦是最好捉摸的東西。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楊景澄略頓了頓,緩緩道,“我是宗室,亦是臣子。我幼時不思進取、虛度光陰,無論如何都與不忠不臣扯不上邊。可我此前依然懼怕你,眾兄弟也懼怕你。”

“但同時,我們也會在背地裏編排你。”楊景澄扯了扯嘴角,“道路以目,終究只是自欺欺人。”

錦衣衛監察百官,侵蝕的是皇家的威嚴。因為到頭來,誰忠誰奸全靠錦衣衛的一張嘴,朝臣自然更懼怕錦衣衛。禦座上的人不傻的話,必然會想法子節制錦衣衛的力量。當今聖上選的是直接打壓錦衣衛指揮使,同時建立東廠。可是聖上之所以這麽選,蓋因他懦弱、他防備華陽。

那麽,有朝一日強勢的華陽郡公登上寶座之後,還會像當今聖上一般,只是色厲內荏,間接削弱錦衣衛的霸道麽?錦衣衛指揮使出身的他一旦登基,至少北鎮撫司的權力就會瞬間膨脹。

再想節制,又要扶持新的力量。譬如楊景澄打理東院,摁住蓮房最好的方法,是擡舉葉欣兒。換在朝堂上,誰將是“葉欣兒”?楊景澄不敢想。朝堂分了帝後兩派,已然烏煙瘴氣。再添幾個監察衙門,只怕將永無寧日!

華陽郡公回過神來,輕笑:“你這話對我說,不嫌太早了?”

楊景澄認真道:“過幾年再說便晚了。”

華陽郡公再次勾起了嘴角,楊景澄雖不比他小幾歲,然初入朝堂,尚存幾分赤子之心。既讓他覺得有些好笑,又不免生出了一絲悵然。他驀得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被人領進詔獄看刑訊時的往事。

正是那一日,他的狠厲與殘暴震驚四座,讓當年的錦衣衛指揮使心生駭然。從此,他在聖上的支持下,踩著對手的屍體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直至爬到了名震京華的錦衣衛指揮使,爬到了連聖上都忌憚的位置。

他有點不記得,當年的自己是否也與楊景澄一樣,有害怕與不忍?似乎有,又似乎沒有。但被楊景澄一提,壓在心底的那團烏雲又一次浮起,彌漫在了胸腔裏——他並非天生嗜血,何以今日之兇名已能止小兒夜啼?

手邊的卷宗無聲的翻過一頁。既不貪錢財亦不好色,如若再加上思維敏捷、宅心仁厚,那將是怎樣的風采?聖上看在眼裏,又將是怎樣的恐懼?

然貪財好色的自汙在爭權奪利面前是無用的;辦事糊塗不辯忠奸,更是自絕後路。偏他嫡母姓章,章首輔在扶持長樂之前,待他可謂是愛護有加。幾方夾擊之下,看似寬闊的道路,實則只有唯一的一條生路——做個貨真價實的錦衣衛,也只做個貨真價實的錦衣衛。

執掌北鎮撫司的錦衣衛指揮使,一言可決朝臣生死的錦衣衛指揮使,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威望。哪怕是現如今是帝黨的朝臣,大概也的是不想讓他上位的。這也是他數次對楊景澄表示,自己未必能當太子之故。

知道癥結卻未必能扭轉乾坤。今日之果,乃昨日之因。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因無父兄護持,才被人推出來的擋箭牌。果真拿自己當太子,那才真的死期將至。

華陽郡公忽然不說話,難免讓楊景澄有些惴惴。錦衣衛正是帝王私心所化,他當著華陽郡公抨擊錦衣衛,實非明智之舉。此刻廳堂裏只有兩人,習武之人本就耳聰目明,楊景澄細微的表情清清楚楚的落在了華陽郡公眼裏。

華陽郡公嚴肅的表情瞬間變的柔和,雖回想起了許多不好的事,可自從做了錦衣衛,連當年舉薦他的梁王都日漸疏遠,願與他交心之人所剩無幾。楊景澄並無惡意,只是出仕尚短,不知舊事。而今聖上日漸衰老,有些事也該讓他知曉了。於是放緩語調道:“兄弟們為何懼怕於我?”

楊景澄猛的回過神,當即幹笑:“市井傳言過多,小孩兒家又不會分辨,自然容易被唬住。”

華陽郡公搖了搖頭:“錦衣衛乃天子眼線,案件卷宗皆不可外傳,我的豐功偉績,朝堂知道的不少,你們這些小輩理應聽不到風聲,卻是一個個怕我怕的要命。而本朝宗室子息單薄,宗親們和氣的多、有爭執的少。那麽,如若連你們都懼怕於我,那天下人將如何看我?”

楊景澄愕然。

華陽郡公收斂了表情,淡淡的道:“你知道本朝為何要罷黜丞相麽?”

近來與顏舜華一同讀過些史書的楊景澄道:“君相之爭。”

華陽郡公點了點頭:“哪個皇帝不想號令一出天下莫敢不從,而哪個朝臣又不想把持朝政執掌天下?”華陽郡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若我是聖上親子,朝臣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偏我不是。所以,準太子是長樂,而不是我。”

聽得此話,楊景澄的臉色有些發白。不為他得罪長樂,而是,倘或長樂上位,休說宗室,天下還能有甚好下場?

“這便是章首輔的布局?”楊景澄忍不住問道。

“一步一步請君入甕,無跡可尋,無計可破,”華陽郡公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這方是當年輔佐太後,殺出一條血路的權臣。”

楊景澄啞口無言。去歲文氏葬禮上重生歸來之時,他以為避開內宅糾紛,跟緊準太子華陽郡公的步伐,便可掙脫被謀害的命運,舒舒服服的過一生。此刻猛然間聽聞章首輔已謀劃幾十年,無異於被人當頭一棒。且,他前世並沒親眼看到華陽郡公登基便被毒殺,換言之,最後坐上禦座的,真的是華陽麽?

前世因渾渾噩噩,成了太後與聖上博弈的池魚;今生洗心革面、奮發蹈厲,難道依舊不能逃脫被人生殺予奪的宿命?

拳頭漸漸攥緊,楊景澄目光變得堅毅。幾十年布局又如何?當初章太後孤兒寡母,不比如今宗室的景況更為艱難?她一個女人尚能絕地翻身,他堂堂七尺男兒,又有何懼?

“朝臣若不想篡權奪位,便只能扶持傀儡。”楊景澄緩緩的道,“而宗室裏適合做傀儡的並不多。若從誰能做好傀儡上來講,哥哥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長樂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歸根結底,朝臣們想要的不過是利益二字。但利益並非只有扶持傀儡一條路。何況總有些人,是湊不到長樂跟前的。”

華陽郡公平靜的道:“你能想到,旁人自然能想到。朝中巨貪頻現,不正是因為兩派皆在奮力拉攏人馬麽?而今貪腐之風已成,再想靠著家國天下的道理結交朝臣,已然遲了。”

楊景澄道:“我不信滿朝文武皆只有貪念。或有人想結交於你,只是有所畏懼呢?再則,錦衣衛指揮使,天生便叫君子們不喜,他們更不會來尋你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華陽郡公放松了身體,靠在了椅背上,“君子不君子的,橫豎能在國事上說得出話的,皆非君子。眼下長樂上不了位,一則是聖上有所顧忌;二則乃宗室抵死反對;三則……執掌兵馬的勳貴武將沒有擰成一股繩。

縱然有幾個侯爺伯爺的跟章首輔眉來眼去,可讓他們向長樂俯首稱臣並不容易。這點文臣與武將正相反,畢竟武將又無法掌管朝政,一個弓馬嫻熟的帝王,終歸比個風花雪月的帝王強。”

楊景澄想了想,問道:“文臣可有中間派?”

華陽郡公嗤笑:“兩派鬥起來,死的最快的就是騎墻頭的。這朝堂已鬥了幾十年,他們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我也不瞞你,眼下我要防備的乃帝黨之中,有人因我兇名在外,倒向長樂。”

楊景澄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那你審自己人還下手那般狠?”

華陽郡公沒好氣的道:“我要性情大變了,那不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麽?”

楊景澄依舊不滿的道:“那你也不能那樣!”

“你給我臺階,我下來了。”華陽郡公擡手阻止了還想說話的楊景澄,“你真當我對你數次縱容,只為你是我兄弟?我要個唱白臉的左膀右臂,看你算個拎的清的,就是你了。”

楊景澄:“……”

“以後錦衣衛交給你,我也放心。”華陽郡公道,“淩虐犯人乃錦衣衛的傳統,你看不慣,將來你當家了,改了便是。”

楊景澄哀怨的道:“我以為哥哥待我好,是因為疼我……”

“少跟我來這一套!”華陽郡公眼皮都不擡的道,“年前派去江南采買的人將要回京,莊子上你準備好了麽?”

楊景澄噎了噎:“哥哥,吳子英屍骨未寒,我們能說點正事嗎?”

華陽郡公似笑非笑的看著楊景澄:“你覺得,煙草不是正事?”

楊景澄點了點頭。

“那就把它變成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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