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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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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越之聞言轉過頭來與她對視許久, 之後卻又是粲然一笑,他漫步走到她面前, 才面上帶笑緩緩說道:“是, 我——”

“啪!”崔瑾珠顫抖著手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楊越之, 你怎麽會是這樣一個人?你到底有沒有良知?”崔瑾珠雙目通紅地對他大吼道,“你為了壞我婚事, 害了瑾璧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你還有臉對我笑?”

楊越之轉回頭瞪著紅通通的雙眼看著她,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又被她打了。深吸了一口氣卻依舊壓抑住噴湧的怒火,他伸手便狠狠抓住她的胳膊緊緊捏在手裏, 恨聲對她說道:“崔瑾珠, 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你竟然還敢對我動手!”

“我看是我慣著你才對, ”崔瑾珠被他扯得踉蹌了一下,卻依舊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他道,“你怎麽會以為你這般傷害我身邊的人,我還能毫無所覺地原諒你?你怎麽能還笑得這般沒有一點愧疚之心?”

“不原諒我?那你還待如何?”楊越之將她的手臂狠狠一帶,又將她扯近了一步,才盯著她的眼睛咬牙切齒地問道,“那你是不是還要殺了我替她報仇啊?”

崔瑾珠聞言氣得雙手直發顫, 心中更是心痛萬分, 可是無論如何, 她都不可能真的去傷害他。

看她臉色難看, 雙唇緊抿, 楊越之不由便得意地輕笑一聲, 道:“崔瑾珠啊崔瑾珠,你還敢說你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為何不把這事宣揚出去替你母親洗刷冤屈?你又為何不親自動手替你姐姐報仇?那可是與你血脈相連的親姐姐呢!”

說著,他便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拉著崔瑾珠的手捏住刀柄,刀尖朝向自己胸腹。他低頭緊貼崔瑾珠的耳朵柔情似水地說道:“來,崔瑾珠,我今日只身一人來的你這兒,便是死在你手上也是無人可知。你既不願意嫁給我,便讓我死在你手上可好?來,動手啊!”

說著他便扯著她的手狠狠往自己胸口上紮去,崔瑾珠赤紅著雙目,雙手顫抖,卻是握緊了匕首死死往回拉,口中嘶聲喊道:“楊越之,你別發瘋!”

楊越之看著她憋得通紅的雙頰,臉上神色越發得意,他終於松開手讓崔瑾珠將匕首奪去,便見她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才站穩,而後便趕緊將匕首丟到了一邊。

楊越之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他欺身上前便又再次將她拉回自己身前,而後緊緊箍住她的雙肩,低頭與她四目相接,他看著她臉上難堪的神色,卻是沈聲問道:“崔瑾珠,你這般愛我,為何不願意嫁給我?”

崔瑾珠用力掙紮了許久都無法掙脫,只能擡眼與他對視,之後卻是恨恨說道:“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是沈俾文!沈俾文!不是你!”

楊越之一聽到沈俾文的名字便沈了臉色,崔瑾珠卻還未停下,她依舊盯著他的雙目緩聲說道,臉上的神情卻越發凝重和沈痛。

“楊越之,你太自大了。這世上不是什麽事情都是你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的。我對你好不代表我就是喜歡你的,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理由可以讓我選擇對你好,也有千千萬萬的理由讓我選擇嫁給沈俾文。你快點長大吧,不要再去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虛無縹緲?”楊越之的眼眶也紅了起來,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崔瑾珠的臉頰,聲音中透著讓崔瑾珠痛心的哽咽,“我看得到摸得著你,怎麽會是虛無縹緲的呢?你對我那樣好,為了我連命都能不要,你對我的愛怎麽會是虛無縹緲的呢?

“崔瑾珠,這世上對我來說虛無縹緲的東西太多了,不能再多你一樣了。”

說著,他低下頭,在崔瑾珠唇上輕輕一印。

崔瑾珠睜大了眼睛楞在當場。許久之後,直到楊越之直起腰身,她才反應過來,卻是禁不住渾身打顫,背上直冒冷汗,接著胃裏便是一陣翻江倒海,她立時推開楊越之便一陣幹嘔。

楊越之不意她有如此反應,呆立許久才上前想去扶她,卻被她狠狠推開。

崔瑾珠吐出一口酸水,用袖子擦了擦嘴,看著地上的那攤東西,卻是不由悲從中來。她楞神許久之後才含淚擡眼看著楊越之,指著地上的嘔吐物對他說道:“看到了沒有?這就是你的虛無縹緲。”

說著,她又控制不住地低頭幹嘔了幾聲,等她再次擡起頭來時,已是不見楊越之的身影了。

楊越之從崔家出來,連馬都忘記騎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茫然看著街邊的種種物事與行人,可這一切都不能印入他的眼底。他眼中至今還殘留著崔瑾珠低頭幹嘔時的樣子。

這景象對於他來說不啻於一聲驚雷炸在了他的心中,把他所有的自尊和自信都給炸碎了。

他在街上游蕩了許久,直到日落下山,他才有些茫然地想起,他的匕首好似還在那裏。他想,他應該去把它取回來,它的刀鞘還在他手上呢,匕首怎麽能沒有鞘呢?

這般想著,他又回轉身想回去。

可他一回頭卻看到了崔家的馬車正跟在他身後,他腦袋一懵,隨後既驚且喜,快步走上前便一把拉開了車簾,卻並沒有見到他想見的那人。

崔瑾珊在車內雙目含情望著他,她身姿曼妙走下馬車,臉上帶著溫柔笑意,卻是輕聲對他說道:“世子爺,沈家和崔家的婚事歇了。”

楊越之面無表情看著她,並不回話,人卻漸漸冷靜下來,再不覆之前的茫然無措。

崔瑾珊並不在意他的神色,依舊滿含柔情地與他款款說道:“我曾說過,您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知您想娶我六妹妹,那我便一定讓您如願。”說完,她擡眼看向楊越之,臉上的神色卻是溫柔中帶著堅定。

楊越之冷冷看著她這番作態,心中卻是心思百轉,最終他勾起嘴角對她輕輕一笑,卻是低聲道:“我記得,我也說過,我會讓你如願的。”

當日平都侯府便派人去了崔府,與崔家人商定了納妾事宜。七月二十,一頂粉色小轎從崔家後門出發,繞了半個城進了平都侯府。

沈俾文自從知道崔瑾璧之事已在京中傳開,就知自己與珠珠的婚事肯定又要擱淺。果真家裏之後再也不提與崔家的婚事,反而說起了其他家的閨女。

沈俾文也不鬧騰,照樣日日上職,回家便在書房寫字看書。若是沈母問他意見,他也不吭聲,既不說滿意,也不說不滿意,只沈默不語埋頭寫字。

沈母見他如此,便想咬咬牙將工部尚書邢家的姑娘定下來,可是轉念又開始猶豫起來。

她還記得之前說起與沈家婚事時他臉上那掩都掩不住的高興樣,天天進出家門步子都是飄的,與她說話更是滿臉甜蜜笑意,就差往臉上貼一張“我很幸福”的紙條了。

可是如今婚事一擱淺,他便像是徹底變了個人,若是以後真為他娶了別人,他是不是這輩子就只能這般日日對著案頭不言不語了?

一想到她有可能會把性格開朗、愛玩愛鬧的兒子生生逼成個日日為情所困、沈默寡言的頹廢之人,她心中便有說不出的心疼。可是真讓她再去找崔家之人,她又咽不下這口氣!

而沈俾文正是料準了母親的心思,才有如此乖巧行徑。

如今他既知珠珠心中真有他,又已許下他婚約,他如何肯讓她傷心?

崔五姑娘的事,實在是天災人禍不可擋,可這又與珠珠何幹?她真正是心太善,才遭了此連累。要是當初他不點頭,也許他們的婚事早已成了。一想到此事,他便恨得悔不當初。

可這話他不能與父母說。他太明白他們了,對於他們來說,珠珠不是崔瑾珠,而是崔家姑娘,是崔家的女兒。崔家的錯,便是珠珠的錯,崔家女兒的事情,便也是珠珠的事情。而珠珠的心善,就是對沈家的侮辱。

可是珠珠又能如何?長輩的命令,姐妹的命運,難道她真能袖手旁觀不成?

都是天意弄人!

既已有此決心,他便在父母面前做出黯然頹唐之色,另一邊卻是時不時去崔家探望、討好崔豐玻和小趙氏。尤其在崔家分家出來之時,他更是帶著人來幫了不少忙,儼然自詡崔家半個兒子,把小趙氏哄得樂開了花。

“明年玉玨成親,你可要好好做幾首催妝詩,”小趙氏坐在花廳裏,拉著沈俾文滿臉笑容地絮絮說道,“到時可要風風光光地把他們家的姑娘給我娶進門!”

“伯母您放心。崔三哥本就才華橫溢,做幾首詩根本不在話下。要是到時三哥忙不過來,我也定當義不容辭。”沈俾文面帶春風,不著痕跡地拍著小趙氏的馬屁。

“哎喲!俾文啊,你可真會說話!”小趙氏聽了笑得合不攏嘴,“我那兒子我還能不知道?三天能憋出一首打油詩來就不錯啦哈哈哈!哪裏像你這般能說會道,還寫得一手的好文章!”

門外的崔瑾珠坐在靠椅上曬著太陽,邊聽他們互相吹捧,膝上的四郎正呼呼大睡。

沒過多久,香荷便端著兩盤子點心過來了。沈俾文見狀趕緊上前接過,而後先奉與小趙氏嘗。

這些日子,崔瑾珠情緒便一直不大好。他見了心裏擔心,便一直想方設法想讓她開心些。前幾日他從書上看到一個點心方子,覺得很是新奇,便特意盯著家中的廚子做了,盛在冰盒裏拿來了崔家。

小趙氏看著高興,還特特吩咐丫鬟去取了自己嫁妝裏的白玉磁碟來裝盤,這才拈著手指嘗了一個。

這糕點是晶瑩軟糯的薄皮子,包裹住了各色新鮮切丁的水果,竟然還流著酸酸甜甜的乳酪。小趙氏吃著便忍不住點了點頭,而後笑瞇瞇地朝沈俾文使眼色。

沈俾文得了令,便迫不及待端了另一盤去了院子裏。他小心將盤子放到崔瑾珠身側的小幾上,而後便柔聲對她說道:“你嘗一個試試?雖是冰過的,卻不比冰飲凍人,這時節吃卻是剛剛好。”

崔瑾珠從呆楞中回過神來,轉頭便見到他正笑意盈盈對著她,好似不管多少煩惱磨難,都抹不去他臉上的笑容。

崔瑾珠看著他,心中卻是愁腸百結。小獅子的逼迫和崔瑾璧的死,是壓在她心頭的兩塊巨石,也是擋在她和沈俾文之間的兩堵高墻。好似她一旦接受了沈俾文,崔瑾璧的死便成了她和沈俾文身上的罪孽。而以小獅子上次的表現來看,他也不可能就此罷休。

可這些事情她都不能與他說。而他也何其無辜,他根本與此毫無關系,卻為此遭受了那許多煩擾。在他燦爛笑容的背後,她完全能想象得到,他在家中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在外又經受了多少異樣眼光。

宋茜蘭其實說得不對,她何止是只是這輩子,便是她上輩子,都不曾擁有過這樣純粹的感情。

如今要她伸手再次將他推開,她又何嘗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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