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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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電次的心, 瞬間冷了下來。他坐起身體，盯著瑪奇瑪，凝固成笑意未退、僵硬又可笑的石像。
然而這具石像早不是單純無知的少年, 他已學會反抗。深紅色的眼瞳緊縮，電次一字一頓道。“你說謊。”
瑪奇瑪微笑不語。她平躺在床上，甚至伸直胳膊，懶洋洋的展現著軀體的美好。她這樣放松的姿態，反而激起了電次的怒氣。他立刻翻身過去, 兩只手都撐在女人的枕頭兩側。
“你在說謊對不對, 瑪奇瑪小姐？”
處在上方的電次, 徹底籠罩住女人的身形。頭一次用俯視的視角去粉發的女人，他驀然發現, 原來高不可攀的瑪奇瑪小姐……好像也沒想象的那麽遙遠。
她的眼裏沒有拒絕與厭惡, 找不到半點能刺傷他的東西。電次垂下眼瞼, 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唇上, 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
電影裏的男主角，都會主動地去吻心愛的女人。電次也可以有樣學樣，直接吻下去。
……如果他能鼓起足夠的勇氣。
難道他真和瑪奇瑪小姐所說的一樣，像狗似的只會等待她的命令嗎？
“我很喜歡電次，畢竟你是我見過的最乖的孩子。”
當彼此的呼吸即將交錯，瑪奇瑪的手指穿過青年的指間, 扣住手心。聲音也如他們交纏的手指, 低柔而又繾綣。
“不僅是主動送上門的寵物，這麽多年還忠誠地等著主人, 確實應該得到該有的獎勵……”
他剛想反駁，瑪奇瑪突然拉住他胸口的三角形的黑色拉環，往下一拽。幾乎是在同時, 電次慌忙俯身，握住她作亂的手。
頃刻之間，兩個人之間再無空隙。電次緊緊地貼著女人的身體，感受著她的心跳，她的體溫。每一寸曲線觸感閃電般飛快印刻在腦海中，清晰無比。
好溫暖，好軟……
即使傷透了他的心，瑪奇瑪小姐的吸引力還是最致命的。意識到這一點的電次愈發絕望了。
“瑪奇瑪小姐……”
罪魁禍首還在微笑，根本不受影響，仿佛壓在胸口的只是其中一只調皮哈士奇而已。她沒有松手，而是意有所指。“只是肖想主人的話，你不覺得應該得付出更多嗎~？”
屬於成年人的身軀，結實光滑，手感極佳，再找不到半點過去小可憐的模樣。只是波奇塔那個一晃一蕩的尾巴，仍然提醒著瑪奇瑪有關電次的黑暗過去。
那個奇妙的初遇，讓她一眼蕩魂的怪物。
瑪奇瑪想見電鋸人，再試一次。
然而這一次，電次的反應比她更快。他拒絕了她，以死不悔改的方式。
女人的手在後背上來回撫摸。除了下方某個越來越熱，存在感越發強烈的部位，電次壓制的力道也變得起伏不定，呼吸粗/重。
然而再意亂情迷，他仍緊緊握住她的手，沒有半點喚出電鋸人的機會。
這讓瑪奇瑪都快有些無奈了。“電次……”
“我不是你的寵物！”
和欲望做鬥爭太難了。向來不及格的青年倍感吃力，臉漲得通紅。“你明明喜歡我！那個約定，還有咬手指的時候……我都感覺到的！”
“你明明知道，【電次】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他幾乎是委屈的吼出來。“就算如此，你也要支配【電鋸人】……想要波奇塔的服從嗎？！”
“你在說什麽呀，電次。”支配惡魔道。“想要做我寵物的人，本來就是你啊。”
“需要我提醒你嗎？當時可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她伸展雙臂，完完全全地擁抱上方的青年。剛聲嘶力竭過的他，幾乎被強制性的按下腦袋，任由女人親密地揉了揉頭發。
“‘能做瑪奇瑪小姐的寵物，讚爆了！’”
她擡高聲線，模仿十年前興奮得找不著北的電次，然後又咯咯笑道。“現在想起來了嗎，電次？”
“……”
來自惡魔的嘲笑，近距離地鉆進電次的耳膜內，帶著涼風一道吹過心房。
他想起來了，然後更灰心了。
如果世界上最殘酷的人擁有的是鐵石心腸，那麽瑪奇瑪擁有的一定是木頭做的心臟。看似柔軟，可是無論他說什麽，都融化不了惡魔的心。
難道這就是他和瑪奇瑪的結局嗎？
做一只有求必應的狗，只要前方有抱抱，有親親，說不準有更色的事情，他就會義無反顧，跟著瑪奇瑪嗎？
電次閉上眼睛。
現在的他什麽都不想看，什麽都不想聽。只是假裝是她的哈士奇，只要一動不動，就能趴在女人的身體上，被溫柔地對待。
但是瑪奇瑪還在繼續，她依舊像擼狗一樣對待電次，一邊喃喃自語。
“說起來，電次有講過，你會為我做任何事情的吧？”
“是……”
“那麽，你去把那個叫蕾塞的孩子叫過來，怎麽樣？”
“蕾，蕾塞？”
突然從瑪奇瑪口中聽到意想不到的名字，讓電次驚訝地張開眼睛。他吞了口口水，心跳如鼓，“你想讓蕾塞過來…做什麽？”
“……瑪奇瑪小姐？”
電次疑慮地撐起手臂。瑪奇瑪不動聲色，任由青年深紅色的眼睛掃來掃去。收起惡意流露的強欲一面，瑪奇瑪又變回他記憶中那個優雅知性的女人。
但直覺正拼命地拉響警報。幾乎在一瞬間，電次就看出這份平靜中另有深意。
在十年的時間裏，他曾無數次咀嚼與瑪奇瑪不多的相處時間。她的笑容，蹙眉，面無表情，記憶裏的每一個瑪奇瑪小姐，都被饑餓的電次吞咽下去，細細品味過。
咬住手指的力道，成了皮膚上的紋身，隨著時間越來越深。送上門的小狗，比她設想得還要了解【瑪奇瑪小姐】。也就是這樣的電次，很快看清了女人的內心。
——她想要蕾塞死在這裏。
“你不是我的狗嗎，電次？狗只需要回答汪就可以了。”
瞥眼看著呆楞的青年，瑪奇瑪輕聲道。“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就從我身上滾下去。”
……
「最後那家夥滾了沒？」
“沒有哦，磨磨蹭蹭了半天，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已經能想到他會擠出什麽表情了，絕對是讓人火大的那種。」
電話中的男人輕咳了咳，似乎想笑出聲，又不得不忍住。「所以呢，你最後怎麽做的？」
“我有問他，是不是想換主人。用了粗/暴了一點的方式。”瑪奇瑪道。“還有，你那是在幸災樂禍嗎，甚爾？”
黑發男人笑得更肆意了。「沒有，當然沒有。」
“想笑就大聲笑出來好了。”
周圍等待的乘客焦躁難安地走來走去。瑪奇瑪看了眼手表，又擡頭確認車站臺懸掛的時間表。毫無疑問，電車晚點了。“今晚不用等我，我會回先前住的公寓。”
「……大小姐，你這是在遷怒嗎？」
“怎麽會呢？”
粉發女子詫異道。“反正悟君已經很大方地歸還了公寓，接下來我也就沒有理由再寄居伏黑家了吧？”
這個回答一經出口，就將甚爾那頭的所有話語都堵了下來。
「嘖，五條家那小子，還是那麽多事。」
“總之，和你說一聲電次已經回來了。以後見到他也不用太過驚訝。”瑪奇瑪道。“我之後會再聯系你的。”
「之後？你指的是讓我再等個十年嗎？」
“……甚爾？”
術師殺手的質問，讓瑪奇瑪皺了皺眉。她正想問些什麽，腳邊突然出現的觸感讓女子低下頭去，正巧錯過伏黑甚爾的自白。
「怎麽說呢，我突然開始理解電次那小子。碰上這種類型的對手，除了死纏爛打，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
「我最近一直想……為什麽十年前的你，就沒想對我使用能力？」
「想看那個落魄的家夥叛變，還是說別的原因？」
「有時候我真的好奇，那些滿腦子想著你的人會是什麽感覺……」
「餵，你在聽嗎？」
“抱歉，甚爾……剛才有些事，我沒聽到你說的話。”
把腳邊嗅來嗅去的狗狗抱起，交給水藍色頭發的青年。她和多年不見早已忘記【瑪奇瑪】的黑子哲也揮手道別，這才回到電話上。
“你之前在說什麽？”
「……沒什麽。」
這通電話的最後，是伏黑甚爾的一聲輕嘆。他很快對瑪奇瑪恢覆了之前的語氣。
「沒事就來看看你的那幾只狗吧。還有告訴電次……告訴電次……」
瑪奇瑪耐心聽著，就聽到甚爾卡頓了一會始終想不出歡迎詞，幹脆恢覆常態。「那家夥絕對在偷著樂，還是讓他去死好了。」
甚爾言簡意賅。「下次我親自告訴他！」
……
瑪奇瑪掛了電話後，又等了一會。電車依舊沒有到站，她雙手插在口袋裏，不由地回憶起先前發生在早川家的事情。
瑪奇瑪殺了電次，電次也殺了她。
或者說，他們一定程度上失去理智。在言語溝通無能的情況下，鮮血成了安撫惡魔神經的唯一方法。
在她命令電次把蕾塞叫過來後，青年的震驚與消極，在瑪奇瑪看來都是無聲的抵抗。無論怎麽威逼利誘，電次的倔強和不服從又開始冒頭，他甚至將瑪奇瑪想大笑的話說出了口。
“瑪奇瑪小姐，是在為蕾塞的事吃醋嗎？”
“因為蕾塞說喜歡我，所以瑪奇瑪小姐……生氣了嗎？”
然後下一秒，瑪奇瑪就把手插/進了電次的胸膛。
在觸碰到心臟的一瞬間，青年眼中光芒大震，立刻格擋開幾近得逞的手。電鋸人瞬間出現，支配惡魔也下了場。他們從床上打到床下，再從早川家一口氣打到了室外。期間又有不知其數的日本人替命而死，瑪奇瑪沒有去數，電次也沒有。
因為青年被惡魔逼到了極限。
沒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電次撐著破破爛爛的身體，對瑪奇瑪說。“我已經不是狗了。”
“我是電次，是人，是想和瑪奇瑪小姐……和瑪奇瑪平等相待的男人。”
平等相待的男人被親愛的瑪奇瑪小姐轟了一臉的槍魔子彈，他還在硬撐。“作為男人，想抱喜歡的女人有什麽不對？”
瑪奇瑪面無表情，放出她支配的宇宙魔人和暴力魔人。而電次依然我行我素。
“從十年前我就想抱你了，瑪奇瑪小姐。”
她的手再次插/入他的胸口。然而這一次，瑪奇瑪停住了動作。
她感覺到波奇塔的心臟在沈穩的跳動，互相觸碰的那一刻，那只電鋸頭的狗狗在意識中對她說……
——即使你想要電鋸人的心臟，我這裏只有電次的心臟。
——而且，你想要的分明是【別的東西】吧？
……
倒在血泊裏的電次最後說，很多年以前，他是想過做瑪奇瑪的寵物。
因為有女人撫摸，還吃喝不愁，是他夢想中的頂級生活。
然而在被瑪奇瑪召入日本公安、再看到圈養的哈士奇後，電次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想做七八只狗狗中的一個。
因為電次只想成為瑪奇瑪小姐的唯一。
就算是做狗，他也是嫉妒心最強、會咬死其他犬只的那一個。
尋常寵物不會違背主人的意志。再善妒的寵物，也會不得不為了主人的心願而低頭。可電次偏偏做不到這一點。他叛逆，不受支配。他還很貪婪，想要的東西漸漸變多，不再局限於瑪奇瑪施舍的愛。
他想要瑪奇瑪小姐的心，她的感情，她的所有。
偏偏他喜歡的女人又是個吝嗇於感情的惡魔，最擅長利用他人的戀慕，去達成目的。而且哪怕瑪奇瑪把【壞】和【屑】寫在臉上，依舊有人虎視眈眈，想要瓜分。讓電次既惱火又嫉妒。
在瑪奇瑪試圖拿出波奇塔的心臟後，電次就意識到，他從開始就不該期待惡魔會像人類那般陷入感情。
惡魔不會愛人，他們也不懂愛人。
他們更適合用契約，用交換的形式綁在一起，生生世世。
……
“瑪奇瑪小姐。”
粉發女子從記憶中掙紮著回神。背後有人在呼喚她，一轉身，正是胸口傷勢已經恢覆了的電次。
他若無其事，仿佛先前與瑪奇瑪的血戰從未有過。青年甚至掏出兩張電影票說，我們去看電影。
“不是之前的那部電影了。”他特意強調。“那種爆米花片忘幹凈都行，我們去看些不一樣的好了。”
“……”
“真的很好看哦！不是爛片，是能感動到眼淚嘩啦的好片！”
瑪奇瑪終於正眼看他。“是什麽電影呢？”
“……是個秘密。”
——其實是想不起來了。
電次撓了撓頭發，他沒好意思說是在趕來時隨便在電影院買的票。而票根上的英文又不在電次的知識範圍內，於是他只能故作玄虛。
“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瑪奇瑪小姐。”
電次強扯著笑，“哪怕你不想再見到我了……也當是最後一次約會，可以嗎？”
……
如果是最後一次約會的話，自然可以。
昏暗的電影院裏，觀眾稀稀拉拉，大半的坐席都是空的。熒幕上正放著黑白默片。瑪奇瑪不知所謂地看了一眼，是卓別林。
“我對喜劇並沒有什麽偏好。”她站在觀眾席的後方，陰影模糊了表情。“電次，你選錯電影了。”
“可這是卓別林啊，又不是爛片。”
借著熒幕的光線查看電影票，電次終於鎖定了他們的座位。“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們隨時可以離開。”
“怎麽樣，瑪奇瑪小姐，我們找位子坐下吧？”
他一邊小聲說著，又小心翼翼伸出手。惡魔瞇著眼去看電次，與此同時，熒幕上恰巧跳出來一行字。
【Back up——Never say die. We’ll get along！
（振作起來——不要輕言放棄。一切會好的！）】
不知道是卓別林的演技太精彩，還是小狗眼中的感情太過真摯，瑪奇瑪最後還是拉住他的手。
青年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喜悅。可惜公共場合不能多說什麽，於是惡魔人和惡魔輕手輕腳，禮貌彎腰穿過觀眾席，找到座位後終於坐了下來。
而在觀看一陣後，瑪奇瑪才回憶起電影的名字，《摩登時代》。
都說喜劇的內核是無數的悲劇。而由人類演員中的喜劇大師闡述的，自然是個又喜又悲的故事。
被工作折磨出精神病的男主角，想靠幫助別人來滿足溫飽的男主角，救下偷面包的流浪/女人，兩人一邊挨餓一邊相愛，對看不見路的未來充滿幻想……
字幕再次跳出來後，瑪奇瑪閉上眼睛。雖然內心平靜到空洞，然而冰涼的液體仍不受控制，滑落下來。
【I’ll do it! We’ll have a home. Even if I have to work for it.
（我能辦到的！即使我必須要去工作，我們一定會有家的。）】
恍惚中，她又想了波奇塔傳遞來的那句話。
【別的東西】又是什麽呢？
明明她只想支配電鋸人，只想要波奇塔……
黑暗之中，手指被人輕輕握住。瑪奇瑪撇過臉，對上了電次的眼睛。
“電次……”
“瑪奇瑪小姐，我打算和支配惡魔簽訂契約。”
熒幕上的光明明滅滅，映在電次的側顏上。青年似乎有些悲傷，但他聲線中前所未有的堅定，讓瑪奇瑪怔在原地。
“你在說什……”
“我願意向支配惡魔，獻祭全部的自己。”
黑色的鎖鏈在空氣中無聲顯現、凝結、生成，鎖鏈連接的尾端上，項圈牢牢地套住了青年的脖子，而另一頭卻在不斷延伸，朝她而來。
電次道。“我愛你，瑪奇瑪小姐。”
瑪奇瑪睜大了眼睛。不再是下腹的方向，惡魔的黑色鎖鏈正逐漸沒入胸口，一層層地纏繞她的心臟。對未知的恐慌同樣纏上，瑪奇瑪想拔出胸口的鎖鏈，可卻完全是徒勞。
“電次，不，這樣不行……”
“作為交換……”
熒幕上的卓別林與高黛，攬著臂彎走向無人的道路，勇敢而無畏。悠揚的片尾音中，脖頸套著項圈的青年也在告白，邀請他命中註定的女主角。
“我給你全部的愛，也請給我【瑪奇瑪小姐】全部的愛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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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次的心, 瞬間冷了下來。他坐起身體，盯著瑪奇瑪，凝固成笑意未退、僵硬又可笑的石像。
然而這具石像早不是單純無知的少年, 他已學會反抗。深紅色的眼瞳緊縮，電次一字一頓道。“你說謊。”
瑪奇瑪微笑不語。她平躺在床上，甚至伸直胳膊，懶洋洋的展現著軀體的美好。她這樣放松的姿態，反而激起了電次的怒氣。他立刻翻身過去, 兩只手都撐在女人的枕頭兩側。
“你在說謊對不對, 瑪奇瑪小姐？”
處在上方的電次, 徹底籠罩住女人的身形。頭一次用俯視的視角去粉發的女人，他驀然發現, 原來高不可攀的瑪奇瑪小姐……好像也沒想象的那麽遙遠。
她的眼裏沒有拒絕與厭惡, 找不到半點能刺傷他的東西。電次垂下眼瞼, 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唇上, 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
電影裏的男主角，都會主動地去吻心愛的女人。電次也可以有樣學樣，直接吻下去。
……如果他能鼓起足夠的勇氣。
難道他真和瑪奇瑪小姐所說的一樣，像狗似的只會等待她的命令嗎？
“我很喜歡電次，畢竟你是我見過的最乖的孩子。”
當彼此的呼吸即將交錯，瑪奇瑪的手指穿過青年的指間, 扣住手心。聲音也如他們交纏的手指, 低柔而又繾綣。
“不僅是主動送上門的寵物，這麽多年還忠誠地等著主人, 確實應該得到該有的獎勵……”
他剛想反駁，瑪奇瑪突然拉住他胸口的三角形的黑色拉環，往下一拽。幾乎是在同時, 電次慌忙俯身，握住她作亂的手。
頃刻之間，兩個人之間再無空隙。電次緊緊地貼著女人的身體，感受著她的心跳，她的體溫。每一寸曲線觸感閃電般飛快印刻在腦海中，清晰無比。
好溫暖，好軟……
即使傷透了他的心，瑪奇瑪小姐的吸引力還是最致命的。意識到這一點的電次愈發絕望了。
“瑪奇瑪小姐……”
罪魁禍首還在微笑，根本不受影響，仿佛壓在胸口的只是其中一只調皮哈士奇而已。她沒有松手，而是意有所指。“只是肖想主人的話，你不覺得應該得付出更多嗎~？”
屬於成年人的身軀，結實光滑，手感極佳，再找不到半點過去小可憐的模樣。只是波奇塔那個一晃一蕩的尾巴，仍然提醒著瑪奇瑪有關電次的黑暗過去。
那個奇妙的初遇，讓她一眼蕩魂的怪物。
瑪奇瑪想見電鋸人，再試一次。
然而這一次，電次的反應比她更快。他拒絕了她，以死不悔改的方式。
女人的手在後背上來回撫摸。除了下方某個越來越熱，存在感越發強烈的部位，電次壓制的力道也變得起伏不定，呼吸粗/重。
然而再意亂情迷，他仍緊緊握住她的手，沒有半點喚出電鋸人的機會。
這讓瑪奇瑪都快有些無奈了。“電次……”
“我不是你的寵物！”
和欲望做鬥爭太難了。向來不及格的青年倍感吃力，臉漲得通紅。“你明明喜歡我！那個約定，還有咬手指的時候……我都感覺到的！”
“你明明知道，【電次】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他幾乎是委屈的吼出來。“就算如此，你也要支配【電鋸人】……想要波奇塔的服從嗎？！”
“你在說什麽呀，電次。”支配惡魔道。“想要做我寵物的人，本來就是你啊。”
“需要我提醒你嗎？當時可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她伸展雙臂，完完全全地擁抱上方的青年。剛聲嘶力竭過的他，幾乎被強制性的按下腦袋，任由女人親密地揉了揉頭發。
“‘能做瑪奇瑪小姐的寵物，讚爆了！’”
她擡高聲線，模仿十年前興奮得找不著北的電次，然後又咯咯笑道。“現在想起來了嗎，電次？”
“……”
來自惡魔的嘲笑，近距離地鉆進電次的耳膜內，帶著涼風一道吹過心房。
他想起來了，然後更灰心了。
如果世界上最殘酷的人擁有的是鐵石心腸，那麽瑪奇瑪擁有的一定是木頭做的心臟。看似柔軟，可是無論他說什麽，都融化不了惡魔的心。
難道這就是他和瑪奇瑪的結局嗎？
做一只有求必應的狗，只要前方有抱抱，有親親，說不準有更色的事情，他就會義無反顧，跟著瑪奇瑪嗎？
電次閉上眼睛。
現在的他什麽都不想看，什麽都不想聽。只是假裝是她的哈士奇，只要一動不動，就能趴在女人的身體上，被溫柔地對待。
但是瑪奇瑪還在繼續，她依舊像擼狗一樣對待電次，一邊喃喃自語。
“說起來，電次有講過，你會為我做任何事情的吧？”
“是……”
“那麽，你去把那個叫蕾塞的孩子叫過來，怎麽樣？”
“蕾，蕾塞？”
突然從瑪奇瑪口中聽到意想不到的名字，讓電次驚訝地張開眼睛。他吞了口口水，心跳如鼓，“你想讓蕾塞過來…做什麽？”
“……瑪奇瑪小姐？”
電次疑慮地撐起手臂。瑪奇瑪不動聲色，任由青年深紅色的眼睛掃來掃去。收起惡意流露的強欲一面，瑪奇瑪又變回他記憶中那個優雅知性的女人。
但直覺正拼命地拉響警報。幾乎在一瞬間，電次就看出這份平靜中另有深意。
在十年的時間裏，他曾無數次咀嚼與瑪奇瑪不多的相處時間。她的笑容，蹙眉，面無表情，記憶裏的每一個瑪奇瑪小姐，都被饑餓的電次吞咽下去，細細品味過。
咬住手指的力道，成了皮膚上的紋身，隨著時間越來越深。送上門的小狗，比她設想得還要了解【瑪奇瑪小姐】。也就是這樣的電次，很快看清了女人的內心。
——她想要蕾塞死在這裏。
“你不是我的狗嗎，電次？狗只需要回答汪就可以了。”
瞥眼看著呆楞的青年，瑪奇瑪輕聲道。“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就從我身上滾下去。”
……
「最後那家夥滾了沒？」
“沒有哦，磨磨蹭蹭了半天，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已經能想到他會擠出什麽表情了，絕對是讓人火大的那種。」
電話中的男人輕咳了咳，似乎想笑出聲，又不得不忍住。「所以呢，你最後怎麽做的？」
“我有問他，是不是想換主人。用了粗/暴了一點的方式。”瑪奇瑪道。“還有，你那是在幸災樂禍嗎，甚爾？”
黑發男人笑得更肆意了。「沒有，當然沒有。」
“想笑就大聲笑出來好了。”
周圍等待的乘客焦躁難安地走來走去。瑪奇瑪看了眼手表，又擡頭確認車站臺懸掛的時間表。毫無疑問，電車晚點了。“今晚不用等我，我會回先前住的公寓。”
「……大小姐，你這是在遷怒嗎？」
“怎麽會呢？”
粉發女子詫異道。“反正悟君已經很大方地歸還了公寓，接下來我也就沒有理由再寄居伏黑家了吧？”
這個回答一經出口，就將甚爾那頭的所有話語都堵了下來。
「嘖，五條家那小子，還是那麽多事。」
“總之，和你說一聲電次已經回來了。以後見到他也不用太過驚訝。”瑪奇瑪道。“我之後會再聯系你的。”
「之後？你指的是讓我再等個十年嗎？」
“……甚爾？”
術師殺手的質問，讓瑪奇瑪皺了皺眉。她正想問些什麽，腳邊突然出現的觸感讓女子低下頭去，正巧錯過伏黑甚爾的自白。
「怎麽說呢，我突然開始理解電次那小子。碰上這種類型的對手，除了死纏爛打，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
「我最近一直想……為什麽十年前的你，就沒想對我使用能力？」
「想看那個落魄的家夥叛變，還是說別的原因？」
「有時候我真的好奇，那些滿腦子想著你的人會是什麽感覺……」
「餵，你在聽嗎？」
“抱歉，甚爾……剛才有些事，我沒聽到你說的話。”
把腳邊嗅來嗅去的狗狗抱起，交給水藍色頭發的青年。她和多年不見早已忘記【瑪奇瑪】的黑子哲也揮手道別，這才回到電話上。
“你之前在說什麽？”
「……沒什麽。」
這通電話的最後，是伏黑甚爾的一聲輕嘆。他很快對瑪奇瑪恢覆了之前的語氣。
「沒事就來看看你的那幾只狗吧。還有告訴電次……告訴電次……」
瑪奇瑪耐心聽著，就聽到甚爾卡頓了一會始終想不出歡迎詞，幹脆恢覆常態。「那家夥絕對在偷著樂，還是讓他去死好了。」
甚爾言簡意賅。「下次我親自告訴他！」
……
瑪奇瑪掛了電話後，又等了一會。電車依舊沒有到站，她雙手插在口袋裏，不由地回憶起先前發生在早川家的事情。
瑪奇瑪殺了電次，電次也殺了她。
或者說，他們一定程度上失去理智。在言語溝通無能的情況下，鮮血成了安撫惡魔神經的唯一方法。
在她命令電次把蕾塞叫過來後，青年的震驚與消極，在瑪奇瑪看來都是無聲的抵抗。無論怎麽威逼利誘，電次的倔強和不服從又開始冒頭，他甚至將瑪奇瑪想大笑的話說出了口。
“瑪奇瑪小姐，是在為蕾塞的事吃醋嗎？”
“因為蕾塞說喜歡我，所以瑪奇瑪小姐……生氣了嗎？”
然後下一秒，瑪奇瑪就把手插/進了電次的胸膛。
在觸碰到心臟的一瞬間，青年眼中光芒大震，立刻格擋開幾近得逞的手。電鋸人瞬間出現，支配惡魔也下了場。他們從床上打到床下，再從早川家一口氣打到了室外。期間又有不知其數的日本人替命而死，瑪奇瑪沒有去數，電次也沒有。
因為青年被惡魔逼到了極限。
沒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電次撐著破破爛爛的身體，對瑪奇瑪說。“我已經不是狗了。”
“我是電次，是人，是想和瑪奇瑪小姐……和瑪奇瑪平等相待的男人。”
平等相待的男人被親愛的瑪奇瑪小姐轟了一臉的槍魔子彈，他還在硬撐。“作為男人，想抱喜歡的女人有什麽不對？”
瑪奇瑪面無表情，放出她支配的宇宙魔人和暴力魔人。而電次依然我行我素。
“從十年前我就想抱你了，瑪奇瑪小姐。”
她的手再次插/入他的胸口。然而這一次，瑪奇瑪停住了動作。
她感覺到波奇塔的心臟在沈穩的跳動，互相觸碰的那一刻，那只電鋸頭的狗狗在意識中對她說……
——即使你想要電鋸人的心臟，我這裏只有電次的心臟。
——而且，你想要的分明是【別的東西】吧？
……
倒在血泊裏的電次最後說，很多年以前，他是想過做瑪奇瑪的寵物。
因為有女人撫摸，還吃喝不愁，是他夢想中的頂級生活。
然而在被瑪奇瑪召入日本公安、再看到圈養的哈士奇後，電次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想做七八只狗狗中的一個。
因為電次只想成為瑪奇瑪小姐的唯一。
就算是做狗，他也是嫉妒心最強、會咬死其他犬只的那一個。
尋常寵物不會違背主人的意志。再善妒的寵物，也會不得不為了主人的心願而低頭。可電次偏偏做不到這一點。他叛逆，不受支配。他還很貪婪，想要的東西漸漸變多，不再局限於瑪奇瑪施舍的愛。
他想要瑪奇瑪小姐的心，她的感情，她的所有。
偏偏他喜歡的女人又是個吝嗇於感情的惡魔，最擅長利用他人的戀慕，去達成目的。而且哪怕瑪奇瑪把【壞】和【屑】寫在臉上，依舊有人虎視眈眈，想要瓜分。讓電次既惱火又嫉妒。
在瑪奇瑪試圖拿出波奇塔的心臟後，電次就意識到，他從開始就不該期待惡魔會像人類那般陷入感情。
惡魔不會愛人，他們也不懂愛人。
他們更適合用契約，用交換的形式綁在一起，生生世世。
……
“瑪奇瑪小姐。”
粉發女子從記憶中掙紮著回神。背後有人在呼喚她，一轉身，正是胸口傷勢已經恢覆了的電次。
他若無其事，仿佛先前與瑪奇瑪的血戰從未有過。青年甚至掏出兩張電影票說，我們去看電影。
“不是之前的那部電影了。”他特意強調。“那種爆米花片忘幹凈都行，我們去看些不一樣的好了。”
“……”
“真的很好看哦！不是爛片，是能感動到眼淚嘩啦的好片！”
瑪奇瑪終於正眼看他。“是什麽電影呢？”
“……是個秘密。”
——其實是想不起來了。
電次撓了撓頭發，他沒好意思說是在趕來時隨便在電影院買的票。而票根上的英文又不在電次的知識範圍內，於是他只能故作玄虛。
“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瑪奇瑪小姐。”
電次強扯著笑，“哪怕你不想再見到我了……也當是最後一次約會，可以嗎？”
……
如果是最後一次約會的話，自然可以。
昏暗的電影院裏，觀眾稀稀拉拉，大半的坐席都是空的。熒幕上正放著黑白默片。瑪奇瑪不知所謂地看了一眼，是卓別林。
“我對喜劇並沒有什麽偏好。”她站在觀眾席的後方，陰影模糊了表情。“電次，你選錯電影了。”
“可這是卓別林啊，又不是爛片。”
借著熒幕的光線查看電影票，電次終於鎖定了他們的座位。“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們隨時可以離開。”
“怎麽樣，瑪奇瑪小姐，我們找位子坐下吧？”
他一邊小聲說著，又小心翼翼伸出手。惡魔瞇著眼去看電次，與此同時，熒幕上恰巧跳出來一行字。
【Back up——Never say die. We’ll get along！
（振作起來——不要輕言放棄。一切會好的！）】
不知道是卓別林的演技太精彩，還是小狗眼中的感情太過真摯，瑪奇瑪最後還是拉住他的手。
青年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喜悅。可惜公共場合不能多說什麽，於是惡魔人和惡魔輕手輕腳，禮貌彎腰穿過觀眾席，找到座位後終於坐了下來。
而在觀看一陣後，瑪奇瑪才回憶起電影的名字，《摩登時代》。
都說喜劇的內核是無數的悲劇。而由人類演員中的喜劇大師闡述的，自然是個又喜又悲的故事。
被工作折磨出精神病的男主角，想靠幫助別人來滿足溫飽的男主角，救下偷面包的流浪/女人，兩人一邊挨餓一邊相愛，對看不見路的未來充滿幻想……
字幕再次跳出來後，瑪奇瑪閉上眼睛。雖然內心平靜到空洞，然而冰涼的液體仍不受控制，滑落下來。
【I’ll do it! We’ll have a home. Even if I have to work for it.
（我能辦到的！即使我必須要去工作，我們一定會有家的。）】
恍惚中，她又想了波奇塔傳遞來的那句話。
【別的東西】又是什麽呢？
明明她只想支配電鋸人，只想要波奇塔……
黑暗之中，手指被人輕輕握住。瑪奇瑪撇過臉，對上了電次的眼睛。
“電次……”
“瑪奇瑪小姐，我打算和支配惡魔簽訂契約。”
熒幕上的光明明滅滅，映在電次的側顏上。青年似乎有些悲傷，但他聲線中前所未有的堅定，讓瑪奇瑪怔在原地。
“你在說什……”
“我願意向支配惡魔，獻祭全部的自己。”
黑色的鎖鏈在空氣中無聲顯現、凝結、生成，鎖鏈連接的尾端上，項圈牢牢地套住了青年的脖子，而另一頭卻在不斷延伸，朝她而來。
電次道。“我愛你，瑪奇瑪小姐。”
瑪奇瑪睜大了眼睛。不再是下腹的方向，惡魔的黑色鎖鏈正逐漸沒入胸口，一層層地纏繞她的心臟。對未知的恐慌同樣纏上，瑪奇瑪想拔出胸口的鎖鏈，可卻完全是徒勞。
“電次，不，這樣不行……”
“作為交換……”
熒幕上的卓別林與高黛，攬著臂彎走向無人的道路，勇敢而無畏。悠揚的片尾音中，脖頸套著項圈的青年也在告白，邀請他命中註定的女主角。
“我給你全部的愛，也請給我【瑪奇瑪小姐】全部的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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