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醒來，肖虞懶倦地點了支煙醒神。

丟下打火機時，床頭櫃上的手機剛好有新消息。大學舍友給她發了微信：“肖虞肖虞，下午有約嗎？”

肖虞一手夾著煙，一手慢條斯理地拿起手機回覆：“約什麽？”

“約會啊。”舍友發來語音，語氣裏含著調侃，“你城北大學人人皆知的大美人，還差男孩子約嗎？”

肖虞愉快地按住語音鍵說了句：“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整天就和男孩子在一起？”

舍友大笑：“我知道我知道，我可想你家那個帥氣的男孩子了。小朋友放暑假了吧？”

“還有幾天。”肖虞彎了彎眼睛，不疾不徐地抽了口煙後，呼出煙霧，問，“找我什麽事啊？”

舍友：“哦，你下午有空的話，開個車來學校幫我把宿舍的東西搬出租房去。”

肖虞說：“空倒是有，但你怎麽忽然搬宿舍？博士樓住著不舒服？”

這是她大學時的舍友，讀碩時兩人也是一起讀，今年畢業了，但對方還繼續讀博。

成櫻很快回過來：“集思樓要拆了，今年入夏以來一直下雨，樓頂好像有些滲水，學校闊氣的要把整棟樓推了重建。你知道博士樓距離那兒不遠，到時候肯定好嘈雜，機器哐哐哐，我決定提前搬出去住好了。”

肖虞邊聽著邊伸手去煙灰缸點了點煙灰，明白了。

集思樓確實是最舊的一個圖書館了，那地方……還留了不少她和前男友的回憶呢。

讀大學時，肖虞有過一個男朋友，叫葉幸周，大她一年級；後來他出國留學，她沒走，就分了。

算了算，分手四年了。

這時手機又進來成櫻的消息，她說：“對了，你出來了那孩子呢？今天周末，有人帶嗎？”

肖虞說：“家裏有人。”

“好。我還想著要是沒人帶就一起帶來學校也可以，來玩玩。”

肖虞隨口應了，不過她沒想白天帶去學校，被別人看到了，會好奇她沒結婚，哪來的孩子。

放下手機，肖虞把那支煙不緊不慢地抽完，就起身了。

先去簡單地化了個妝，再到衣帽間裏挑了件白襯衣披在身上的黑色吊帶外，末了就拿起車鑰匙走出臥室了。

肖虞就住在城北，去學校不是很遠，幾分鐘路程也就到了。

周末午後的校園大道裏學生三三兩兩的，都輕松愜意地撐著遮陽傘在閑聊，其中不乏有光明正大牽手散步的情侶。

肖虞隔著擋風玻璃看著，腦海裏莫名不由自主地飄過許多她當年與男朋友的記憶。

葉幸周當時在學校裏是無人不知的一個存在，渾身上下從顏值身高到手指骨都沒一處可挑剔的，關鍵是內在也是極其有東西，是學校裏教授們很樂意談起來的一個人物。

肖虞大一入學時就垂涎上了彼時大二的葉幸周，追了一年，終於在她自己大二時，把冷冷酷酷看上去絲毫不想談戀愛的男人拿下。

他真的很優秀，當年那段轟轟烈烈無人不知的追求過程中，連他教授都樂意跟他打趣說：差不多就行了，給校花點面子。

後來他真就給了她面子，和她在一起了。

但是肖虞一直以為，以他和教授們那麽好的關系，最後應該會留校保研。

她從沒想過他的目標在國外。

而葉幸周也以為，她這樣不菲的家底加上比較隨性好玩的性子，應該不介意出國留學的，到時候兩人可以一起在國外繼續浪。

沒想到有天意外說起來時，一攤底牌，兩人都有點懵。

因為她不走。

本來肖虞確實是出不出國無所謂，但是那陣子她父親忽然抱恙住院，她就走不了了；

所以他出國的話，兩人就要異國戀了；

而這異國戀還要好幾年，幾年裏每年最多見一面。

最後兩人和平分了手。

也不是多麽和平吧，有些意難平。

兩人是在一起一年後，在葉幸周大三暑期知道了彼此的想法、分手的，所以在他大四那一年，他們還是分分合合經常有牽扯。

……

肖虞把車子開到博士樓下，停好上去。

推開宿舍門，裏面繚亂一片。

成同學擡著幾本書壓在桌上，喘了口氣後，擡眸說：“你來了姐妹，我正要去集思樓還書呢，之前借的。”

肖虞瞥了眼那書，又環視一圈她還沒收拾完的宿舍。單人間本來就不寬敞，搬家的時候幾乎就沒有下腳之地了。

肖虞就索性說：“我去吧？你自己繼續收拾，感覺我也進不去啊。”

“也行，麻煩你了。”成櫻點頭。

肖虞上前拿了書，重新下樓去。

集思樓不遠，走了一會兒，一棟古老的舊式風格建築就映入眼簾，樓頂還蓋著青瓦，外墻是紅磚，此刻向西的一面墻上鋪著一片爬山虎，很有韻味；

因為漂亮，也有很多人喜歡來這逛。

肖虞那會兒也沒少和葉幸周來這裏碰面。

當年兩人的聊天記錄賊有趣，葉幸周性子有些悶騷，就話不多，而且你話多他個直男也不喜歡，拒絕得越利索。

肖虞追了他一年，也摸清了他的秉性。

所以在一起後，約他的時候，她從來不會說：葉幸周，今天和你女朋友看電影嗎？然後再去步行街逛逛，我想買衣服。

她只會給他微信發一句：大哥，集思。

其他啥也不要說。

然後到樓下等他，不多時，準有個身子頎長的少年，穿著一件黑體恤，握著個手機不疾不徐地從宿舍樓或教學樓的方向走來。

眉目慵懶、不羈。

見面後，因為兩人在一起的事學校裏其他人不知道，所以他們也不會在集思樓下就摟摟抱抱說話，只會擦肩而過的時候，兩道眼神無聲中在空氣裏碰觸、交纏；

最後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會緩緩溢出幾不可察的一抹笑，再悠悠偏開頭，往前走。

接下來就由著她想去哪兒去哪兒。

他從來不拒絕。

……

肖虞感嘆，覺得那時候的葉幸周，真是特別不可一世，難搞得很；

但她又及其喜歡征服這類難搞的，所以他對她來說，又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這個吸引力最終導致，兩人徹底分手後，她還是有些……想他。

……

進了大樓，肖虞找到那處還書的地方，但那卻沒人。

旁邊有一副宣傳海報，說下午在三樓有學校的某位博士後講座。

不知道人是不是跑去聽講座了。

肖虞轉過身倚著櫃臺，伸手扇了扇風。這季節走幾步路就很熱了，這裏又沒有空調。

好在她扇了幾下人就從樓上下來了，麻溜地給她退起了書。

正忙著，不經意間，肖虞餘光裏註意到不遠處的電梯口，又出來了兩個男人，一個似乎朝她投來了目光。

那道頎長筆挺的身影，似乎透著一份難以言說的熟悉。

肖虞不禁側眸過去。同一時間，那個男人緩緩移開了視線。

接著他旁邊的人看到了她，人朝她揚揚下巴，打招呼：“肖虞，你在這啊。”

肖虞和朗庭點頭致意，隨後目光再掃了眼他邊上的男人，對方微微闔下了眼皮在看手機。

肖虞很意外，沒想到四年後再次見面，還是在學校。

聽朗庭說過他們畢業了，昨天回來，但沒料到這麽快就見面。

朗庭是葉幸周的大學舍友，畢業後一起去了劍橋。

他是葉幸周身邊唯一一個知道她有個葉幸周孩子的人，所以一直以來，人都會時不時跟她透露點葉幸周的消息。

回過神再看去，那兩個男人已經拐向了她這邊。

是朗庭故意往這邊走，葉幸周看上去挺漫不經心地跟上。

肖虞眼底泛過一道若有似無的淺笑。

還好了書，她轉過身來繼續倚在櫃臺前，伸手往後撩起了散落在臉龐的頭發，好看清一點那個幾年沒見的男人。

葉幸周身量很高，正值盛夏，穿著身單薄的白T恤和黑長褲，上面的黑發稍短，幾縷劉海落在額前。

再走近幾步，他臉上那雙眼尾微挑的桃花眼下，一顆淚痣清晰地綴在那裏，給原本就絲毫無可挑剔的五官輪廓再添三分撩人的春色。

驀的一看，他和以前差別不大，休閑懶散的姿態中彌漫著幾分灼灼的光芒，感覺還是那個迷妹遍校園的二十歲大學生呢。

肖虞想起當年大一入學，寢室裏的女孩子熱情討論幫忙迎新的學長們，說似乎長的都不賴啊。

當時，來查寢的學姐聽到後，意味深長地微笑了下，說：或許，你們聽過葉幸周嗎？

大家紛紛問是是什麽人。

對方說：“一個神，城北大學永久式的一抹春日的光。”

一年有四季，葉幸周卻永遠是那個德行。

縱然此刻已經四年過去，但他似乎確實與時間毫無幹系。

肖虞放下手時。不遠處的朗庭已經先出聲：“你在這幹嘛肖虞？自己一個人？”

肖虞隨口說：“舍友搬宿舍，幫她來還書了。你們呢？”

朗庭下巴指了指她邊上的那副宣傳海報：“大學舍友的講座，我倆閑著沒事來聆聽一下。”

“哦。”肖虞重新看了眼那張圖，才發現那博士後真的是葉幸周當年的另一個舍友。

她擡起頭，看著已經到了她面前的人，說：“我都忘記祁運北也是當年你們宿舍的，你們全寢都是人才啊。”

朗庭樂了下，看了眼身後的葉幸周：“這哪兒好意思啊，算嗎？”

聞言，葉幸周緩緩站停在了他身側，微擡起眼皮。

肖虞和他目光隔著約莫一米的距離交織在了一起。

四年後再見，男人那雙依舊撩人的眼眸中，神色在盛夏裏燥氣騰騰的午後，卻透著明顯的疏淡，清冷。

好像已經不認識她了一般。

肖虞彎了彎紅唇，主動朝他開口：“好久不見。”

葉幸周微微點頭：“嗯。”

這態度，和當初她開始追他時一樣，冷冷淡淡的，充斥著一股誰也不看的傲然氣息。

肖虞對此也是意料之中，全校誰不知道他葉幸周的性格，不熟的時候，他就是這麽欠收拾的。

她繼續毫不在意地開口，像絲毫不知道他的事情一樣，問他：“你們怎麽這個時間回國了？”

“畢業。”

“哦，這麽快。”

朗庭眼神在兩人之間游移了幾秒，看葉幸周沒有要繼續聊天的打算，但肖虞已經主動開口兩次了。

他就不動聲色地熱絡一下氣氛，明知故問地問肖虞：“你是畢業了嗎肖虞？”

“今年畢業了，只讀了碩。”她點點頭，隨後感覺手機振動了下，低頭看了眼。

舍友給她發消息，說還完書回去，點奶茶喝。

肖虞想著眼下也沒什麽話和葉幸周說，就擡起頭和朗庭道：“你們忙吧，我有事先走了。”

“行。”

肖虞眼神重新落在葉幸周身上，揚起紅唇，說：“拜拜。”

說完，意外的，那個一直沒什麽表情的男人這時看了眼她，還出了聲詢問了句：“急嗎？”

肖虞沒明白他要幹嘛：“怎麽了？”

他直勾勾盯著她：“不急的話，我有事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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