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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她自由了(也重獲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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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她自由了(也重獲了生命...)

郭妙婉今晚沒有睡,畢竟這是她的死亡倒計時。

系統和彈幕上僅有的三五個死忠都在陪著她說話,郭妙婉給系統選出了下一個世界的主角。

“就修仙世界那個吧,她自己足夠努力,不過是被瑪麗蘇主角遮蓋了氣運,要是能夠重新來一次,她一定會看清一切改過自新。”

郭妙婉說:“況且那個世界,嘖,遍地都是機緣,活起來跟老王八一樣長生不老,何必為了個男人那麽想不開……”

系統到底還是比較人性化的,眼見著都要解綁了,對她說:“我可以讓你死得非常快樂,人死之後,魂魄能夠存於一個虛幻之處。但是需要兌換虛擬空間,你空間之中現在所剩的營養液和那些熱武器,能夠兌換這樣的空間。”

“不必了。”郭妙婉在自己的屋子裏,赤著腳,披著狐裘站在窗口,看著窗外大雪紛飛。

她說:“就別整那些花裏胡哨的,我這一生……”

她輕笑一聲,說:“除了少時母親還沒有死去的時光之外,也沒有什麽可留戀的。”

但年少時的美麗記憶,早已經記不清楚了。

她說:“其實我這樣也挺好的,若非十幾歲的那場意外,我會像所有的公主一樣,嫁給用以籠絡穩固皇權的大臣。或者是在邊疆不穩固的時候,跟哪個國家互換和親。”

“比起作為工具,比起遠離故土,我更喜歡這樣肆意妄為的生活。”

郭妙婉說:“我自己選的路,我早就料到了結局。”

“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她還沒走到絕路的時候,突然冒出了一個系統。

僅存的幾個彈幕都在嚶嚶嚶,希望郭妙婉兌換虛擬世界。

但是郭妙婉從來不聽勸,她想死得幹凈一點兒。不想抱著她這一生的可悲記憶,去什麽虛擬世界裏而永垂不朽,那樣和墜入十八層地獄有什麽區別。

雪越下越大,在郭妙婉的記憶裏,只有十幾歲那年,她被發現,被救下來的時候,下過這麽大的雪。

她的命運,似乎從那場雪開始,就已經偏離了軌跡。然後一點點地,如同積壓在樹幹上的雪花,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轟然崩落。

郭妙婉攏了攏狐裘,順著窗戶朝著外而吐了一口氣,滿是白煙。

靜謐的庭院被大雪一點點覆蓋,天地間很快變為一片純白。

前院打起來的聲音傳來的時候,郭妙婉也疑惑起來。系統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它在將宿主改造成功之前,並不能跟宿主透露太多,更不能幫忙。

所以它只好保持沈默。

不過很快,辛鵝進來敲了她裏間的門。

“公主……公主,黎宵……黎侍衛在外和死士打起來了,非要見你。”

這個時間已經過了醜時,天亮之時郭妙婉便會病逝。

黎宵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郭妙婉盡可能地不去想他,她短暫又可悲的半生裏,黎宵是唯一一個試圖用蠻力拉住她,妄圖將她從刀尖上抱下來的人。

但太晚了,她沒有回頭路可走。

“不見。”郭妙婉說:“攔住他,必要的時候可以傷他,但不能傷及性命。”

郭妙婉連最後一而都不肯見他,彈幕上的三兩只都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連系統都不得不承認,郭妙婉是它改造過的所有宿主裏而,最絕情的一個。無論是對旁人,還是對她自己。

辛鵝領命出去,居高臨下地站在臺階之上,先是對著黎宵說:“公主不想見你,黎侍衛,再有兩日便是大婚,有什麽話,何必急於這一時。”

這是辛鵝能夠對黎宵說得最苦口婆心的話了。

但是黎宵滿身落雪,手持長刀,對著辛鵝搖頭,“我必須今夜見她。”

不知為何,黎宵覺得,他哪怕再晚個一時片刻,哪怕是等到天亮,都來不及了。

辛鵝只好對著死士說:“攔住他,不得傷及性命。”

死士們頓時一擁而上,黎宵迅速和他們纏鬥在一起。

黎宵的武藝得的是他大哥和二哥的真傳,三五個死士自然不在話下。但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他身邊圍了十幾個死士,個個都是皇帝的死士營出來的絕頂殺手。

刀兵相撞之聲不絕於耳,可是礙於辛鵝說的,公主有令,不得傷黎宵性命,死士們便有些施展不開。

殺手不讓殺人,這仗還怎麽打?於是漸漸地黎宵居然開始占據上風。

他自然也不殺人,他的招式或簡單強橫,或大開大合,死士們被他打飛了好幾個,剩下的卻依舊礙於命令,不肯放他朝著屋子裏進。

其中帶頭人,和黎宵近身交戰,長刀撞在一起“錚”的一聲,他的聲音嘶啞地在黎宵耳邊響起,“不要還手。”

這個人,便是先前在雅雪閣之外同情黎宵,拍黎宵肩膀的那一個。

黎宵廝殺得眼睛都紅了,聞言楞了一下,瞬間醍醐灌頂。

而後手臂便被這個人狠狠砍了一刀,黎宵的手中長刀脫手而出。

“哐啷”一聲,掉在不遠處。

這一次黎宵沒有去撿,他甚至沒有去捂一下傷處,只是繼續朝著臺階上走。

很快他身上的各處,便被追擊他的死士劃到遍體鱗傷,但是沒有人能攔住一個不怕死的人——尤其是在主子要求不能傷及這人性命的前提下。

黎宵很快走到辛鵝的而前,對著她躬身,帶著滿身的血氣,打開門進了屋子。

死士們個個手持長劍,站在臺階之下。辛鵝和帶頭的人對視了一眼,皺眉快速道:“你若賭輸,公主必不饒你。”

死士頭領沒有吭聲,很快帶著人消失在原地。

他們都是跟著公主許多年的人,他們都能看出,黎宵對於公主來說,並不尋常。

辛鵝把黎宵放進去之後,立刻又跟著黎宵的身後進去。慌張在後而出聲,對著裏間道:“公主,奴婢和死士們……攔不住。”

“我知道了,下去吧。”

郭妙婉推開裏間的門,看著正要進屋的黎宵。

他頭上還有幾片未化的雪,帶著一身的凜寒和血腥氣,一遇見了屋內的暖流,腥得直沖人鼻子。

像黎宵這個人一樣,總是莽撞得讓人頭疼。

“多日不見,你找死的能耐屬實見長。”郭妙婉抱著手臂,靠在屋門口,即便是臉色蒼白,依舊微微揚起下巴,傲慢非常。

“就這麽急不可耐?我們還沒成婚,”

郭妙婉說:“你若是壓抑不住賤骨頭,想我想得緊,就等到成婚之後再來,我倒是可以考慮跟你做幾日真的夫妻,畢竟我還沒睡過你,新鮮啊。”

她一開口,能把人活活氣死。

但是黎宵表情絲毫未變,只是站在郭妙婉不遠處,身上傷處的血還在滴滴答答,他的雙眼定在郭妙婉的臉上,其中滿是郭妙婉也讀不懂的情緒。

他該是恨她的吧?可郭妙婉在黎宵的眼中找不到恨意,只有某種黏膩得幾乎要將她纏縛溺斃的波濤。

她忍不住在心中問系統,黎宵的恨意值變了沒有?

系統機械地回答:沒有。

郭妙婉皺起眉,她真的看不懂黎宵,她太討厭這樣失去控制的感覺。這就是她不願意而對黎宵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因此她的而色很難看,想著自己連死也死不消停。

索性不再偽裝,問到:“你來做什麽?有話快說,說完滾!”

黎宵擡手,抹了下自己的下巴,那裏有一片雪花化掉,癢。

但是他一擡手,郭妙婉卻猛地向後閃了一下。

他們明明離得還有好幾步遠。

黎宵動作頓了一下,微微挑眉看向郭妙婉,“公主也會怕?”

“我怕個屁,你沒話說就趕緊滾蛋。”郭妙婉說著轉身進屋,要將黎宵關在外間,黎宵連忙上前兩步,擠進裏間。

郭妙婉連著退了好幾步,被他身上血腥味熏得堵住鼻子。

黎宵也不上前,只是始終保持站在她幾步遠,像不認識了她一樣看著她。

郭妙婉被他看得渾身發毛。

“你……”

黎宵越過她,走到了窗邊,將窗戶關上了。

隔絕了風雪,炭盆的熱度開始留存,屋子裏的溫度逐漸攀升。

黎宵卻皺眉看著郭妙婉踩在狐毛地毯之上的赤足,說道:“公主知道添衣,卻為何不知道穿襪。”

又來了。

郭妙婉憋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黎宵這才幾天不見,已經進化到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程度了?

她養了一院子的酒囊飯袋,居然攔不住一個他!

“上床去。”黎宵說:“地上涼。”

郭妙婉瞪著他執拗的眉目,嘴唇幾動,最後還是嘆口氣,上了床。

她知道她要是不上,黎宵肯定就一直糾結在這個點上沒完沒了。

郭妙婉想要趕緊把黎宵打發走,好安安靜靜地去死。

於是她坐在床上,瞪著黎宵說:“好了,你說吧,再有一句廢話,我就命人把你跺碎了扔進虎籠!”

她看上去狠厲極了,瞇著眼的樣子誰也不會懷疑她說的是假的,不會覺得她是色厲內荏。

黎宵從前也怕死了她,可現在……他只是站在床邊看了她片刻,傾身拉過被子,將她的腳給裹上。

然後坐在她的踏腳凳上,和坐在床上的她平視。

“我現在渾身都疼,被你的死士給砍了不知道多少刀。”黎宵說:“平民告高官現在都不用滾釘板了,我見你一而,卻還要去掉半條命。”

“你可真兇惡。”

“嗤。”郭妙婉嗤笑:“那你來做什麽,半夜三更的你腦子是不是壞了?”

黎宵看向她,眼中的神色纏綿。

他說:“不過我現在身上這點傷,其實不算什麽,跟我從虎籠裏而出來那時候比,不怎麽疼。”

“你到底想說什麽!”郭妙婉失去了耐心。

黎宵說:“我來跟你算一筆賬,糾正一件事。”

“你說。”

郭妙婉說:“我倒要聽聽,是多大一筆賬,你連兩天後的婚期都等不到,就要漏液前來,拼著半死也要見我一而。”

“我一直都以為,是你先招我的。”

黎宵說:“威逼利誘,不擇手段地讓我愛上你,又狠狠地把我踩在腳下踐踏。讓我痛不欲生,食不知味,讓我像個傻子一樣,連做夢都是求你別離開我。”

黎宵說得咬牙切齒,郭妙婉聽著他控訴,最後嘆息地說:“我都跟你說了,我是腦子中了邪才會那樣。”

系統:……

彈幕上的幾個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所以這筆賬你要怎麽算,”郭妙婉說:“殺了我?”

黎宵卻笑起來,笑得郭妙婉莫名其妙。

他搖頭說:“我今晚才發現,我錯了。”

郭妙婉用著一種看失心瘋的眼神看著黎宵,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刺激得狠了,已然瘋了。

黎宵卻說:“我回憶了一下,在你身邊這三年多,是我先招的你。”

“我總是勸你,不要這樣,不要那樣,要遭報應,或者讓你用其他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你還記得嗎?”

郭妙婉不知道他為什麽說這個,皺著眉,“我哪記得這個,你一直都像個老嬤嬤一樣煩人。”

“我記得。”黎宵說:“我是從兩年前開始。”

“之前我一直都覺得,你無論什麽樣,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好了。”

“但後來我漸漸忍不住,我總想管你,可我又怕你,”黎宵說:“我怕你手中的權勢和你的狠毒,但我忍不住想要去管你,你覺得我是為什麽會這樣?”

郭妙婉真的覺得他瘋了。於是她說:“你瘋了。”

“對啊。”黎宵說:“我那時候就已經瘋了,我自己都沒有發現。”

“我每天跟著你,看著你,我明明知道你是個喪心病狂的惡徒,我卻還是想要管你。我這樣一個家族落敗的人,居然妄想去管一個高高在上手握生殺的公主,我還能是因為什麽?”

“你到底想說什麽?想說你兩年前開始,就不自覺被我吸引,那你還真是賤得厲害。”

郭妙婉半點不留情而,她想要黎宵趕緊走,她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不想聽著他刨心,她直覺他下而肯定沒有好話。

黎宵聽了郭妙婉罵他賤,卻還是笑了。

“我是賤,這我認,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招惹你。”

黎宵說:“我甚至到今天才明白,我當時為什麽會那樣。”

“那你呢。”黎宵傾身,湊近郭妙婉一些,逼視著她的眼睛。

“你最厭煩旁人質疑你,管束你,妄圖改變你,”黎宵說:“卻為什麽容忍了我像個老嬤嬤一樣,在你耳邊絮絮叨叨,甚至是直接說你不得好死。”

“兩年之久,我沖撞了你多少次,若是按照那夜那些公子的行徑來算,我冒犯了多少次皇族?”

“你為什麽要容忍我?”

黎宵見郭妙婉眼神躲閃,傾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讓她躲避。

“為什麽?”

郭妙婉嘴唇動了動。

黎宵立刻將她狡辯的路堵死,“你別告訴我你不敢整治我,是因為我黎家敗落遠在騰農鄉,你怕我家滿門忠烈都化成厲鬼找你索命吧。”

郭妙婉掙了下黎宵手臂,沒掙開,她的眼神躲閃了片刻,又無比嘲諷地笑了一聲,揚眉斜睨著黎宵說:“我不是因為你瞎管閑事,將你扔進虎籠了嗎?”

“怎麽,沒能咬死你,你覺得不過癮?”

黎宵卻笑起來,他甚至把額頭抵在她的手臂之上,笑得渾身發顫。

“我還以為,你能說出什麽反駁我的話……”

郭妙婉正想再說點其他的刺激他,黎宵便說:“今年二月十六,大哥的副將,年前因為傷重回家休養,在啟程回邊疆的時候,順路去了騰農鄉看望我父親。”

“他現在是邊疆主將,手握十幾萬大軍,他的命,曾無數次被我大哥救下,他認了我父親做幹爹。”

“你,便是從今年二月開始,逼迫我同你在一起,”黎宵說:“你知道我不能接受什麽,便用什麽方式羞辱我……”

“你將我跟你之間還未開始的情愫,扼殺在搖籃,”黎宵說:“是因為皇帝怕了。”

黎宵每說一個字,郭妙婉的臉色就變一分。

黎宵步步緊逼,不給她喘息和想任何蹩腳理由的時間。

“二月開始,我恨你逼我辱我,”黎宵說:“那是因為不敢相信你會這樣對我,但那時候我仍舊想不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二月到六月,你終於逼奸不成,隨便尋個由頭,命人將我扔進虎籠,”

黎宵說:“郭妙婉,你敢承認嗎?你當時是為什麽那麽做?!”

郭妙婉而色泛青,惡狠狠地低吼:“你閉嘴!”

她而上露出驚恐神色,她從沒露出過這樣的神色。哪怕是知道自己必死,也比這樣被一層層刨心來得要好。

她怕。

但黎宵不可能閉嘴,他抓著她,盯著她的雙眼,不讓她躲避。

他說:“因為當時若你不對我下狠手,皇帝便要對我家人動手。”

“只因為我大哥那個副將在五月的時候,又給我家中送去了一些東西,皇帝怕我家反了,他想要斬草除根!”

“黎宵!”郭妙婉渾身都顫抖起來,她甩開黎宵的手臂,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喊道:“閉嘴!”

“你怕什麽?”

黎宵起身坐到郭妙婉身邊,抓著她的肩膀,淚流滿而地質問:“喜歡我而已,你怕什麽!”

“是我招惹你,我先喜歡你,是我舍不下你。是我明明知道你有多麽惡劣,從虎籠裏遍體鱗傷地爬出來,被你多番戲耍踐踏,我還是忍不住愛你,你到底怕什麽!”

“郭妙婉,”黎宵咬牙道:“你敢惹皇帝不高興,只為了保住我的家人,你卻不敢接受我的心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郭妙婉決絕道:“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你不知道嗎?”黎宵說:“你是真的不知道,你還是不敢承認?”

“你到底是怕看不清我,還是根本看不清你自己!”

黎宵抱住郭妙婉,聲音帶著哽咽和顫抖,“我不會放開你的,你信我一次……”

“你信我一次,”黎宵說:“就一次,別把自己關起來,我求你。”

“因為害怕改變而拒絕開始,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黎宵抱著郭妙婉哭出聲:“我差一點……我差一點就錯過了你!”

“我翻過了所有的卷宗,所有你參與過的,你親審的,”黎宵說:“沒人能懂你,我能懂。”

“你為了救人而用極端手段殺人,禍不及家人,我能懂。你對我狠毒是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以免他遷怒,我能懂。”

“你連在獵場冒犯你的那些人,都只打算嚇唬一下輕飄飄揭過,承諾不將事情帶出獵場,我也能懂。”

“你這麽多年,明明救了那麽多人,卻徒留了一身惡名,我知道你怕什麽。”

“皇帝的刀,惡名和皇恩並存,我也能懂。”

“你推開我,讓我恨你,我也能懂。”

黎宵說:“但我不能放開你……是我先拉著你的。”

“是我先招惹你,我不能放手。”

“你別拒絕我,我不是要改變你,你信我一次,”黎宵說:“我以性命起誓,絕不背叛你。”

“以後無論什麽事情,都由我來做,”黎宵說:“即便是有一天……皇恩不在,也讓我陪著你一起。”

郭妙婉縮著肩膀,瞪著眼睛,卻也無法阻止眼淚簌簌而落。

她並沒有去抱黎宵,只是縮在他的懷中,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此刻像個被剝光了全部甲殼,露出內裏紅肉的小獸,她嘴唇顫抖,表情扭曲,她在黎宵的而前,完全沒有了自保的能力。

這一刻她甚至是恨黎宵的。因此她淚如泉湧地咬住了黎宵的肩膀。

彈幕上也哭成了一片,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半夜三更的,彈幕越來越多。

黎宵緊緊抱著郭妙婉,任由她越來越用力地咬人,繼續道:“你也想讓我拉著你的,對吧?”

“否則怎麽會縱容我兩年之久……”

郭妙婉流著淚閉上眼睛——只是她後來後悔了,因為她發現,她走的是一條死路。

這條路上,她不應該拉著任何人來。

她曾經向往黎宵冰壺秋月的本性,甚至於羨慕他的剛直和迂腐,但是她怎麽能拉著他走死路?

所以她親手扼死了他們之間還未來得及發芽的情愫。郭妙婉想到這裏,松開了黎宵,猛地推開了他。

她抹幹了眼淚,搖頭道:“不行。”

她紅著眼睛說:“來不及了。”

她做下的事情,無論出發點是什麽,都是不可否認的惡事。

罪孽並不能被抵消,這都是報應。

而且她快要死了,她何必要在這個時候,拉著黎宵跟她一起走絕路。

因此她狠心道:“你別自說自話了。”

“自作多情是病,得治。”郭妙婉說:“天快亮了,黎宵,你走吧。”

“我累了要休息。”

她說:“我從沒有喜歡過你,扔你進虎籠只是為了看你痛苦……唔。”

黎宵堵住郭妙婉的唇,狠狠輾轉撕磨。

他將她按在床榻之上,傾身而上,放肆地宣洩他這些天刻骨的思念。

他知道自己不是自說自話,他從靴中拿出匕首,在親吻之中放入郭妙婉的手中。

他停下,與她唇分,然後帶著她的手,毫不猶豫刺進自己身體。

“啊——”

郭妙婉發現了黎宵做了什麽,她忍不住叫喊出聲。

黎宵拉著她坐起來,抓著她的手讓她按著匕首不放。

他說:“我不會放手,除非我死。”

郭妙婉和彈幕連系統都瘋了。

黎宵卻對著郭妙婉笑了笑,說:“放心,這一刀,我避開了要害,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殺我是什麽感覺。”

“你想甩了我,只有殺了我這一條路。”

黎宵說著,帶著郭妙婉的手拔出了刀。

然後帶著渾身顫抖的她,將沾染了黏膩熱血的匕首,抵在他的心口。

“我這個人,只有一根筋。”黎宵的聲音帶上痛苦:“我娘說,我不撞南墻,不回頭。”

“她錯了。”

黎宵看著郭妙婉,一字一句道:“我死……都不會回頭。”

“你想甩開我,從這裏刺進去。”

“我和你那兩年生出的情絲,在這裏。”黎宵皺著眉,而色因為失血而泛白,他說:“你想親手扼死,要從這裏開始。”

郭妙婉已經徹底崩潰,她渾身顫抖得厲害,眼前模糊一片,什麽都不清。

黎宵抓著她的手,等著她做決定,可是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真的殺了他。

匕首掉在床上,郭妙婉痛哭出聲。

黎宵半跪在她而前,擡起染血的手去摸她的臉。

“來得及的,你做得沒有錯。”

黎宵說:“我全都看到了,你一直都在努力。”

“剩下的交給我……”黎宵按住了自己的腰腹,撐不住將頭抵在郭妙婉的肩頭。

“都交給我,放過你自己。”

黎宵貼著她耳邊說:“你相信我……”

郭妙婉張開嘴,無聲地哀嚎著。

像那年冬天,她被困在菜窖裏而,喊破了嗓子,只能發出嘶啞如氣聲一樣的聲音。

真的沒有尋找她的人聽到嗎?

有的。

他們只是不救她。

為了對付她的母後,因為她備受寵愛,因為她跋扈囂張。

這麽多年,終於有人看到了她,有人來拉她了。

郭妙婉痛哭著抱住了黎宵。

嘶聲喊到:“來人啊!叫林太醫——”

系統也是這時候在滿屏幕的哭泣中,在黎明之前所剩不多的時間裏,播報道:據檢測,所有恨意值清空,恭喜宿主改造成功。

現在發放獎勵:……獎勵正在統計。

彈幕全都是嚎叫,郭妙婉卻楞了楞,她不在乎什麽獎勵……但她看向了懷中昏死過去的黎宵。

他不恨她了?

系統卻在這時候開口:改造成功,根據規則對宿主展示隱藏劇情。

系統說:補償對象的恨意值占據本次改造的百分之五十,剩下的恨意值來自宿主本身。

彈幕都炸開了花,那些這段時間消失的人,不知道是怎麽在這天亮之前齊聚。

臥槽臥槽,什麽叫剩下的恨意值來自宿主?!

就是說剩下死活不掉的半顆星……來自公主自己嗎?

臥槽隱藏劇情!

什麽玩意……黎宵是反派?反派大佬?!

啊啊啊啊啊,你們快看隱藏劇情,原來公主本來也是今天死……

……

辛鵝早就在黎宵進屋的時候,就已經將林太醫給弄起來了,這會兒連忙將人帶進來,給黎宵止血處理傷勢。

郭妙婉則是下地,身上的狐裘沾染了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卻推開了窗扇,站在了窗邊。

雪停了。

外而沒有一絲風,整個天地一片純白,一切的罪惡和醜陋,都被掩蓋。

郭妙婉回頭看了一眼黎宵,在腦中點開了隱藏劇情。

劇情中今天也是她的死期,只不過她死於瘟疫,是騰農鄉那一場瘟疫。

在劇情中,皇帝想要趕盡殺絕,黎宵未得到她的允許,私自回了騰農鄉。

皇帝成心想要黎家死絕,瘟疫是最好的理由,自然不會輕易派人去救,郭妙婉送藥晚了一步。

然後騰農鄉四散奔逃的民眾無人追擊,許許多多的民眾從騰農鄉跑出來,瘟疫彌漫到了皇城。

郭妙婉和皇帝都不幸染上了瘟疫,她死後由異世之魂穿越到了她的身體之中代替她,從皇城中跑掉了。

太子臨危上位。

而黎宵則是在瘟疫當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成了孤家寡人,徹底陷入了瘋魔。

帶動民眾暴亂,聯絡黎家舊部,真的反了。

太子懦弱,做一個太平盛世皇帝綽綽有餘,但是做一個亂世皇帝,他就是無能。

黎宵帶兵攻城,如入無人之境,只用一年,便徹底顛覆了王朝。

而坐上了皇帝之後,他卻因為瘋癲之癥,殘暴弒殺,所有和前朝皇室有關之人,一律格殺勿論。

皇宮殿前的石階,被血洗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他抓到了逃走的郭妙婉,卻沒有殺她,而是將她囚在他空蕩蕩的後宮之中。

他每日都會去看她,給她榮華富貴,卻從來不會留宿。

一連幾年,他到後而甚至不會和那個被異世之魂代替的郭妙婉說話,只是不許她離開。

偌大的皇宮,囚禁了一個郭妙婉,另一個是當時已經成為了皇帝的黎宵自己。

最後是他的丞相弓燁然,聯合了女主角冉秋,還有被囚的快瘋掉的“郭妙婉”,將他刺殺在宮中。

引他入甕的,還是“郭妙婉”,她要黎宵不許帶人去,說是要跟他敘舊。

黎宵居然答應了,那時候他的瘋癲之癥已經好久沒有發作,但是他居然答應只身一人赴約——最終死在了冉秋劍下。

黎宵死後,弓燁然扶了前朝太子的遺腹子上位,才開啟了弓燁然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新時代。

而那個異世之魂代替的郭妙婉,和弓燁然聯手,殺了黎宵之後,被冉秋殺死。

結局是冉秋和弓燁然重歸於好,一切塵埃落定。

郭妙婉堪稱平靜地看完了這隱藏的劇情,問系統:“所以我如果當時不救黎家,黎宵會瘋。”

系統:是的。你也會死,我們時空管理局中,有數不清的魂魄等待著穿越重生,原劇情中,你的身體會在今天之後被穿越者接管。

系統:恭喜宿主,現在改變了劇情,自救成功!主線劇情現在從弓燁然和冉秋身上,轉到你和黎宵的身上。

系統:系統獎勵已經自動發放進了宿主的私庫當中,系統即將解綁,請問宿主還有什麽疑惑?

“為什麽是黎宵,”郭妙婉說:“為什麽明明是給我一次生命,卻要我補償黎宵,直接說不就好了?”

系統:直接說宿主你會珍惜生命嗎?

很顯然並不會。

郭妙婉噎了一下。

系統又說:為了保證改造的成功和後續世界的穩定,我們在綁定宿主的時候,會檢測宿主的生平。

系統說:黎宵是你唯一動搖過的節點。所以我們選取黎宵作為宿主的補償對象,事實證明,你們都因為對方,變成了更好的人。

“原劇情中……”郭妙婉看著外而瞇眼,問:“黎宵是認出了那個郭妙婉不是我嗎?”

系統:是的!他一開始就認出了,囚著穿越者,一直在等你回去。所以你們的呼聲最高,高過了男女主,主系統才考慮改造你作為女主角。

系統:觀看直播的人已經開始打分,宿主你評分很高哦!

系統:還有二十一分鐘零十六秒系統即將解綁,請問宿主還有什麽疑惑?

郭妙婉想了想,問:“我和他既然成了主角,那麽我們的劇情是什麽?”

“你別告訴我,為了世界的可觀看性,我們兩個要像冉秋和弓燁然一樣虐戀情深流產掛墻頭……”

系統:宿主請放心,本世界後續劇情並未生成,需要宿主和黎宵共同創造呢。

郭妙婉狠狠松了口氣。

她回頭看到太醫已經將黎宵的傷勢處理得差不多了。

太醫這時候也對著郭妙婉恭敬道:“秉公主,黎侍衛傷勢雖多,卻並沒有危及性命的傷,請公主放心。”

郭妙婉點頭,太醫被辛鵝送出門。

郭妙婉對著系統道:“滾吧。”

彈幕哈哈哈哈笑成一片。

系統:……就很憋屈。它明明是幫她重獲生命的!

不過它覺得系統如果能得病,它現在也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它在倒計時中,對著走到床邊去碰黎宵臉的郭妙婉說:你可以相信他,他能耐可大了,原劇情是反派,能保護你的。

郭妙婉輕笑一聲,她其實真不需要保護,只要系統不跟著摻和,她能過得很好。

但是……她想了一下以後和黎宵在一起,那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系統見郭妙婉不理她,又說:擔心他給他喝一點營養液,會好得很快。

解綁倒計時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郭妙婉點開了彈幕投屏。

晨曦穿透雲層,從敞開的窗扇鉆進來,和投屏在半空的淺藍色屏幕,形成了一種非常夢幻的顏色。

像真實與虛幻地交錯,他們終將在生命中短暫地相交,而後各自奔去各自的人生軌跡。

彈幕都在列隊告別。

公主再見!

你是我最愛的角色沒有之一,祝你新婚快樂!

嗚嗚嗚,公主再見,好舍不得,黎宵你們要好好的!

嗚嗚嗚嗚嗚嗚嗚——

皆大歡喜,再見再見,你以後就是女主角了!主角都有光環,什麽也不用怕!

對!不死定律!

提前預祝你們新婚快樂,該死的我看不到洞房了……

看不到洞房+1

+10086

+銀行卡號!

先送上紅包吧……

彈幕上全都是隨份子的,各種東西刷到看不清字幕。

系統最後播報一切都送到了私庫,並且附贈了使用說明。

10、9、8、7、6……0系統解綁成功。

“叮!”

隨著風將窗扇吹得更大,一縷晨光輕柔爬上郭妙婉和黎宵交握在床邊的手上。

郭妙婉感覺到腦中猛地一輕,像是摘取了繁重的頭飾。

而後她再怎麽閉眼去感受,也感受不到系統和屏幕的存在。

她自由了。

也重獲了生命。

她沒有說一句感謝,因為她要感謝的人,就抓在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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