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振問：“昭昭，你手上拿的是什麽呀？”

宋昭昭解釋道：“炭粉，這只是用來吸水的。這個辦法是宋慈發明的，白醋能軟化細胞，讓一些不易察覺的痕跡顯現出來，但其實更重要的還是蒸，人死後會大量脫水，蒸可以給表皮細胞補充一些水分。”

床上的屍體，腹部有一道長長的縫合線，蒸氣使它的皮膚變得有點像光澤，並且在皮膚下面出現一些紅道道。

狄振旋即意識到，那些紅道道其實是血管。

宋昭昭拜托狄振把屍體翻過來，然後不斷用炭粉包吸附屍體後背的水漬，當炭粉包從死者的小腿肚上拿起時，居然出現了一小片紫瘢。

“餵你們看！”宋昭昭的語氣中帶著興奮，“這是電擊傷嗎？”

顧法醫檢查了一下，“感覺像是毛細血管出血。”

宋昭昭說：“我再檢查一下另一條腿。”

在另一條腿的相同部位，也發現了一小片紫瘢，宋昭昭用放大鏡檢查之後，說：“顧隊長，我需要砂紙。”

“屍檢用砂紙？我倒也是頭一回聽說。”

“我需要把表皮磨掉一層，看看下面有沒有針眼，必須是極細的砂紙，可以嗎？”

“行，我讓人準備。”

顧法醫吩咐下去，隨後助手帶來砂紙，宋昭昭剪下一小片，用鑷子夾著，慢慢去磨那塊紫瘢，隨著表皮組織褪去，漸漸露出真皮層。

宋昭昭手法很細，能看清角質層的紋理，她把放大鏡放在上面，說：“看見了嗎？”

顧法醫和狄振仔細一看，在放大鏡下，那裏確實出現了針眼。

顧法醫納悶道：“奇怪，之前兩次屍檢都沒發現，如果有註射孔的話，按理說皮膚周圍會有紅腫才對。”

“不是註射孔。”狄振說，“是電極針。”

“你說什麽？”宋昭昭驚訝地看著他。

“我仔細考慮了一下，讓死者自殺的手段，既不是藥物也不是催眠，還能有什麽呢？生物學上，給死青蛙接上電極，可以讓死青蛙動起來，這招對人類顯然也是可行的，假如兇手給死者插上極細的電極針，導入電流，控制相應肌肉的收縮或拉伸，是完全可以讓他走起來的。

“因為在視頻裏，死者上身僵硬，這是為什麽呢？我想當時死者處在一種麻痹或者睡眠狀態，通過電流使他行走，但只是控制雙腿而已，如果為了讓死者走得正常一點，為了實現雙臂擺動，可能雙肩、手臂、手腕、脊椎都要插針，站在兇手的角度來說，只會留下更多證據，對兇手自然是不利的。”

顧法醫說：“小狄，這只是你的推測吧？”

狄振笑笑，“當然是推測。”

“我覺得有點可行性，但我不得不指出一個漏洞，死者在眾目睽睽之下跳樓，之後警察直接介入，兇手要怎麽回收這些電極針？”

“用不著回收。”

宋昭昭反應過來，“跳樓瞬間，針自己就扯下來了，但有個前提條件，兇手得站在死者後面，或者把這臺儀器固定好，防止它被扯下去。”

狄振說：“我沖上去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女人的氣味，後來小娟現身，這氣味和她身上一模一樣。”

顧法醫露出錯愕的表情，宋昭昭興奮地拍著雙手說：“那就對上了！你說的電極刺激肌肉的辦法，早就用在癱瘓病人的覆健治療中了，人類神經傳輸的運動信號就是電流，但只有幾毫伏，這樣的電擊是根本不會破壞細胞，留下電擊瘢的。”

顧法醫說：“理論上可行，但要真的運用在犯罪中，兇手至少需要上百次的實驗。”

狄振說：“兇手可不是第一次殺人，她早就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另外她曾在疼痛體驗館上過班，或許那段工作經驗給過她啟發。我剛剛去了一趟附近的疼痛體驗館，那臺儀器可以讓肌肉收縮和抽搐，我認為完全可以改造成殺人工具。”

顧法醫沈吟道：“你說的那種體驗館我也有所了解，其實只需要微小的電流就可以讓人產生肌肉抽搐，那為什麽不用電極貼片，非得紮針呢？這不是白白留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

宋昭昭驚喜地叫道：“這個不是針眼，是電蝕孔！貼在死者身上的貼片不止一個，它們之間會產生電勢差，就會在細胞之間留下細微的孔眼。”

顧法醫說：“進行肌肉解剖吧！”

顧法醫立即把助手們叫進來，對死者的腿部肌肉進行解剖和切片，狄振在外面耐心地等待，直到夜深人靜，宋昭昭才走出來，疲憊中帶著一絲興奮。

“我們找到了！死者腿部肌肉裏確實存在電蝕孔！”

“太好了！”狄振說，“無解的自殺謎題，我們解開了。”

“是我們聯手解開的，但是……這也只能當作間接證據，除非我們找到殺人工具和兇手出現在現場的證據。”

“接下來該我出場了，直接從小娟的大腦裏拿到真相！”

查出真相，卻不意味著法醫的工作結束，顧法醫讓宋昭昭先下班吧，他來繼續後續的工作。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狄振就陪著宋昭昭一起走，路上宋昭昭喋喋不休地聊這起案子，“真想不到居然有這樣的殺人方法？我之前還在琢磨，負責前面三起自殺案的警察、法醫不可能一點水平也沒有吧，怎麽就查不出來呢？”

狄振笑道：“還是多虧了你用上祖傳的法子，不然這次也查不出來。”

“主要還是鍥而不舍的精神。”宋昭昭開心地笑道。

隔日一早，顧法醫拿出詳細的解剖結果，為了向警察們說明，他還準備了一個簡單的試驗，通過電極貼片讓一名助手的手臂動了起來。

顧法醫說：“這些發現，多虧了小宋和小狄發現。從技術層面上來說，如果想通過有規律的電流使一個人走起路來，肌肉收縮、拉伸的頻率，和神經信號的傳導是很快的，這需要用到電腦程序。”

警察們個個震驚，有人說：“顧法醫，嫌疑人只是一個初中文化的女人啊！”

另一名警察說：“我覺得是有可能的，想想看，小娟三次逃過警方的調查，她肯定有制造自殺的‘完美手段’。”

顧法醫說：“昨天小狄還提供了一些樣本，經過成分分析，和死者身上的膠質成分非常接近，那應該是電極貼片通電發熱之後，留下的一層橡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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