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心殿內，丫鬟嬤嬤匆匆忙忙，滿臉笑意。

殿內更是裝飾一新，碩大的喜字懸在大殿正中央，鑲著的金邊閃閃發光。

紅綢，紅紗，紅嫁衣，紅蓋頭，紅珠花。

一切都是紅色，我所摯愛的顏色，卻是為了我摯愛的人和別的女人的婚禮而設。

“嬤嬤。淵哥哥什麽時候來接我啊？”

了末晚對著鏡子左右觀看，很是急切。順手拿著胭脂塗得滿臉都是。

“我的小祖宗，你怎麽把臉塗成這個樣子了，駙馬迎親的隊伍就快來了，這不是添亂嗎？”杜嬤嬤拿起手帕給她擦臉，妝容搞得一塌糊塗。

“淵哥哥到底什麽時候來嘛？”

了末晚甩手丟掉手中的胭脂盒，嘟嘴很是生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眼看就要流下淚來。

“快了快了，馬上就來了，公主啊，你可千萬別再動自己的臉了哈，不然會很醜的，這樣就沒人喜歡了，聽話哈，嬤嬤把公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公主今天可得高高興興地才好，乖，不哭了哈。”杜嬤嬤邊安慰了末乾，邊細細的清理了被破壞的妝容。

“快，給公主上妝，動作要細，一定要達到最佳效果，迎親隊伍估摸著快到了，大家快點準備，萬萬不可出差錯，誤了吉時可擔待不起。”

杜嬤嬤吩咐了丫鬟，轉身出去打探迎親隊伍的情況。

旨淵備好了一切，紅鬃寶馬綁上了一朵大紅花，八擡大轎裝點的豪華非凡，擡轎者皆穿一身特制的紅緞子馬褂，銃炮齊放，嗩吶齊鳴，鑼鼓喧天，就這樣浩浩蕩蕩，穿街走巷的向皇宮深處進發。

“淵哥哥。”

了末晚見了旨淵就迫不及待的跑到跟前。

鳳冠霞帔，喜從心生。

“你可算來了，我們走吧，要去哪裏玩？”

“公主，蓋頭蓋頭。”杜嬤嬤拿了大紅蓋頭來，輕輕搭在她頭上。“公主要記住嬤嬤跟你說過的話，今天不許胡鬧，待會上了花轎就老老實實地坐著，這蓋頭也不要自己掀起，不然不只嬤嬤，連額駙也會生氣的。”

了末晚點了點頭，乖乖的不再胡鬧，由旨淵攙著出了寢殿。

然後就上了八擡大轎，喜聽一路吹吹打打。

那日我只帶了支步搖簪子，長發隨意挽起，一襲紅色長袍比新娘的嫁衣還要刺目，攝魂奪魄。

我從來沒這樣出現過。

懶懶的倚在燈火闌珊處二樓的欄桿上，目不斜視的看著熱鬧非凡的街。

紅紗遮面，只露出一雙眼，細細長長的眼角，似笑非笑的眼神隨便甩一個花兒，便讓這滿大街有意無意往這瞟的男人，魂不守舍。

隔著面紗，誰也看不出我是怎樣笑的，那笑容若隱若現，不深不淺，卻清晰的提醒著我自己做出的決定。

千年來，我等的不是這樣一個結果。

一朝他為別人做了嫁衣，鸞鳳和鳴，百年和好。

穿著新郎服的他真美。

紅袍加身，風度翩翩，坐在高頭大馬上更顯氣宇軒昂。

我嫉妒那個可以和她雙雙步入紅毯，而後出雙入對的人，我不甘心，剛剛重逢卻要目睹他和別的女人成婚。但我並不是厚顏無恥的想要去破壞這份美好，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如世人所恭賀的那樣，得抱嬌妻，位高權重，甚至會對這一切喜笑顏開。

大婚前日他舉止反常、飲酒無度，一杯又一杯。

迎親隊伍往皇宮駛去時，他駕著高頭大馬，遺世獨立，眼神飄過的不是欣喜，不是期待。有些暗淡無光，這不是想要結婚的人應該有的。

忘川千年很多東西我早已看淡。何為喜，何為悲，何為失，何為得？終抵不過一世清歡，生盡歡，死無憾。

吹吹打打，錯落有致的鞭炮聲將我飄飛的思緒拉回，隊伍已行至燈火闌珊處前的那條街。我和所有等在街邊的人一樣，側目向望。

他還是那樣，面無表情，自顧自的騎著馬，道賀聲不絕於耳，也不作任何回應。

高頭大馬行之我的正下方，我低頭。

伸手撫了撫額前碎發，與悄然無息中拔下那支步搖，輕輕吹了一口氣。

紅色的面紗就這樣飄飄落下，在風中漂亮的打了幾個轉，我驚慌失措，伸手欲接住面紗不料腳下一滑，竟從欄桿處翻身而下，紅衣翩飛，長發傾灑。

另一抹紅就這樣躍身而起，馬身後仰，發出一陣嘶鳴，瞬間跌入溫暖的懷抱裏，能感受到那臂膀剛勁有力，旋了兩個圈後落地。

面紗也在這時落下，一半搭在他的肩上，一半搭在我的肩上，不多不少，比我預計的還要恰當好處。

“姑娘沒事吧？”

他環著我，就這樣站在眾人中間，眼神溫柔若水，關懷備至，清澈的瞳孔裏只我一人。

我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甚至想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便好，我可以什麽都不要。

無奈人群早已轟動，由剛才的道賀聲聲變成議論紛紛。鳥雀忙亂的飛走，馬兒也咆哮嘶鳴不已，一片混亂。

“是不是有好玩的事，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了末晚聽見動靜從花轎裏走出了，丫鬟奴婢未及阻止任她扯了蓋頭，向前走來。

“相國大人，情況突然，吉時快要到了如何是好？”

隨從慌亂之中尚保持一份清醒，前來聽命於旨淵。

這才松開環住我的手，微微咳嗽了兩聲，環視周圍混亂的場景。

“想不到燈火闌珊處的甄娘子竟有如此容貌，得此一見，死而無憾啊。”

“是啊，是啊，嘖嘖，真美。”

眾人的眼球一直未從我身上移開，恨不得把我裝進眼裏，神情愛慕至極，大概就差垂涎三尺了。

“好哦，好哦，大家都看美女嘍，晚兒也看，淵哥哥，那位姐姐真好看。”

淩亂的掌聲響起，只見一女子身著鳳冠霞帔，仰著臉，嘻嘻笑著，看看我又看看旨淵。

“來人，快扶公主上轎！”

旨淵臉色一沈，大聲吩咐了隨從。

一絲疑慮劃過我的心頭，這是當朝公主？莫非......

我匆忙戴上面紗，走到旨淵跟前，俯首作揖。

“多謝大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只是大人今日大婚再耽擱下去恐怕不好，擇日定將拜謝，祝大人和公主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旨淵看了看我，用我讀不懂的眼神，然後翻身上馬。

隊伍繼續吹吹打打浩浩蕩蕩的前行。

只是街邊跟隨的人卻再也沒有跟著前往，而是隨我轉身進了燈火闌珊處。

那日，燈火闌珊處客滿為患，道裏道外滿滿的擠得都是人。

我無心應對，掩了忘川閣的門窗，一個人，若有所思。

最終那場婚禮，繁華開始，悄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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