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是鹹鴨蛋嗎？小夏怎麽知道我好這口。”

元老太太敲破一枚青白的鴨蛋，黃澄澄的汁液瞬間流出，差點溢了滿手。元老太太連忙滴到碗裏，白央央的米飯滴上金黃色，啥是好看。

“都是以前腌制，不曉得您喜歡，不過下次我讓元碩多帶些來。”夏錦棠笑容彎彎，做這些小菜是因為她也喜歡吃呀。軟糯糯的米飯，淋上金黃色蛋汁，蛋黃碾碎鋪滿，巧伴米飯，都不用菜，光是鹹鴨蛋都能吃下大半碗米飯。

而且腌制的時候夏錦棠還放了些藥材在裏面，不僅營養好，還有藥材清香，口感綿密，百吃不厭。

果然元老太太吃了之後，連連說好，明明一桌菜肴擺滿，卻只對鹹鴨蛋情有獨鐘。兩個孩子更是喜歡夏錦棠帶來的東西，什麽花生脆糕，胭脂黃瓜，吃的都不住口。

元簡書下意識拿了枚鹹鴨蛋，敲破蛋殼，神情專註。其實他此時還有些懵，夏錦棠那明顯的肚子可真是往他心裏一戳，這月份，他們認識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懷上了吧。

“你不是不喜歡吃鹹鴨蛋嗎？怎麽今天想嘗嘗。”安雲笑瞇瞇的問著，心裏也沒有任何押酸，反正人都懷孕了，元簡書想做什麽也做不了。

“有，有嗎？”對上安雲似笑非笑的眼眸，元簡書才忽然醒悟，他平日裏最不喜腌制的食物，飯菜喜好清淡，看著金黃汁液溢出的鹹鴨蛋，元簡書竟覺得那金色如此燙手。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夏錦棠稍稍待了會，就提出告辭。元老夫婦憐惜她的肚子，自然不會再留。

夏錦棠走後，元老夫婦自去睡午覺。

“博物館還有事，我就先走了。”元簡書說完，就大步出門，那時安雲正忙著照顧兩個孩子。她擡眼看了看略顯急躁的背影，有些生氣，又有些好笑，罷了，讓他死心也好。

“元先生？”

夏錦棠搖下車窗，見攔車的是元簡書，心下微楞。

“小夏，能下來走走嗎？這梧桐巷也有百年歷史了，我幫你介紹介紹。”

那就是聊聊的意思嘍，夏錦棠心下了然，認真打量元簡書一番。元簡書生的很周正，是那種一看就穩健可靠，又沒有銳利鋒芒的面龐。尤其一雙黑色的星眸，沈穩如淵，蘊含星辰。元簡書身上書卷氣很濃，腹有筆墨，氣度自華。

夏錦棠下了車，踩在梧桐落葉地上。這裏的梧桐樹真的很老了，每張葉子都比巴掌還寬，金黃璀璨，有種不忍下腳的錯覺。

“飯店的生意好嗎？”

“嗯，又開了家分店，有空請你去坐坐。”

“好！”

......

“繡莊的生意還好嗎？”

“張老很照顧我，經常會有生意過來，情分給的很足。”

“這也是你應得。”

“說起來，這還要謝謝您呢，若不是您介紹我去，又哪裏會有這些生意。”

元簡書註意到了，她用的是敬語，不由喉嚨發緊。

“這本就是我的工作，沒有你還會有別人，何況，這人本就不好找，做的好也是你的本事，這些都是你該得。”

夏錦棠粲然一笑，認同道：“說的也是，我這技法，可是僅此一家。”

梧桐樹真的很美，金黃比銀杏跟璀璨，紅色比楓葉更深邃，兩種瑰麗的美交織在一起，宛如雲霞渲染，胭脂正濃。然而這一切卻在眼前的女子面前都變得黯然失色。女子明眸善睞，笑靨如花，清雅如流雲，淺色如清風，總讓人想接近，想抓住。果然，得不到就是最好的！

“呀！”

夏錦棠吃驚的擡眸，因為元簡書的手落在她頭發上。她一直以為元簡書一直是個克己覆禮的人。

“有落葉。”

看見夏錦棠略驚訝的目光，元簡書心裏忽的一痛。他想差了，這是個聰明的女人，博學智慧，她怎麽會看不出自己淺薄的心思，而安靜、疏離，便是她給自己的回覆。

“謝謝。”

“你知道嗎？其實有的人看似聰明，其實開竅很晚？”

“怎麽說？”夏錦棠略懵懂。

元簡書笑了笑，自嘲般道：“就比如說我吧，從小到大學習優異，生活也不用父母操心，父親說學什麽，縱使我不喜歡，卻也不會拒絕。可能天賦真的很好，其實沒怎麽用心，卻也學的七七八八。”

元簡書忽又看向夏錦棠，問道：“我這樣說，你會不會覺得討厭，就像是炫耀自己天資，明明平時不看書，考試卻總考一百分一個意思。”

“不會，天宿聰慧，那是命，後天不爭，那是蠢。”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元簡書點點頭又道：“我並沒有喜歡過什麽人！”說到這裏，元簡書又認真矯正了下。“以前沒有，愛情之與我是未解題。父母讓我娶安雲的時候，我沒有拒絕，因為對我來說，娶誰都一樣。我能一眼看到以後的生活，沒有心動，沒有難過，對我來說都一樣。”

“哦，那真可憐！”夏錦棠眼神憐憫，愛情雖令人憂愁，卻也美妙，不可得也無妨，可這種不喜不愛卻要讓她進駐自己的生命，在夏錦棠看來，是負累。

“我盡職做著丈夫應該做的一切，以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直到......”元簡書停下腳步，定定看著夏錦棠的眼睛，似乎想要從她那裏獲得力量，說出那句完整的話。

夏錦棠的眸子更傷心了，幽幽說道：“這個時候，你的夫人更可憐了，還有你的孩子，你的父母。既然不喜，何不一開始就拒絕，既然接受，那就必須承擔自己的責任。”

元簡書眸中閃過慌亂，聲音放大，“我只是開竅了，醒悟了，難道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了嗎？”

“有啊。”夏錦棠脆聲回答，忽地笑了。“可是，你不覺得那樣太自私了嗎？人啊，從不是為自己而活。不過你有權利自私，因為那是你自己的人生，我啊，只是不認同罷了！”

不認同，便是拒絕嗎！

元簡書低下眸光看著落葉，他羞愧這樣的自己，被情愛纏住腳步。可他真的想為她瘋狂一次，熱烈一次！可惜她拒絕了，傷痕落在他傷口，成為終身的遺憾。

可從此以後，他依舊會是那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爸爸。元簡書眼中的亮光逐漸熄滅，涼成了灰燼。

夏錦棠靠著路邊的人行道走，偶爾擡頭看看被密葉遮住的天空，紅彤彤的一片，細碎發白的亮光點綴，如夢似幻。

驀然回首時，梧桐道上哪還有元簡書的身影，舞臺劇已經結束，演員也落寞退場。夏錦棠悵然一笑，不再放在心上。

然而當嚴素聽到司機匯報的消息時，火氣上來了，他勤勤懇懇跑回來同阿棠吃飯，阿棠竟然和別的男人去賞梧桐。

嗚嗚，夫綱不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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