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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分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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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分飛(上)

邵稹不再多問,看著他臉上一塊還未散盡的淤青,片刻,道:“多謝,你保重。”

蕭雲卿楞了楞,似乎沒想到他嘴裏出來會出來這幾個字。

“酸死我。”他笑罵道,“你若真想謝我,就把命留著,下回見面我要討回。”

邵稹笑笑,轉身而去。

蕭雲卿看著他上了馬,忽而想到什麽,道:“致之!”

邵稹回頭。

蕭雲卿意味深長:“寧兒還在京中,你想讓她傻兮兮地一直等你麽?”

邵稹神色一怔,手中緊攥著韁繩,沈默片刻,道:“雲卿,還須你幫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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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兒接過蕭雲卿遞來的信,心撲撲地跳著,拿在手中,微微顫動。

她展開,只見只有一張紙,上面字跡工整,的確是邵稹的字。

寧兒,見信如面。

自分別以來,思念甚篤,見此信時,我若未死,當在萬裏之外。

你曾說,成都最好。我亦曾許諾帶你回成都,許以一年之期,建功立勳,榮歸故裏。

我初時作孽深重,每每思及從前之事,無不自恨懊惱,而唯一之幸,乃是與你相遇劍南。人世茫茫,我得以與你相識,得你所愛,此生無憾。

然天意不遂人願,如今之事,歸期渺茫。

寧兒,你曾說,春光幾許,莫負了世間美意。

你有舅父愛護,乃無上之幸事,若遇良配,你亦不必因我介懷……

寧兒盯著最後那些字,臉色變得蒼白。

心悶得透不過氣來,淚水霎時漫起,模糊了眼前的字跡。

“他是為你好。”蕭雲卿看著他的模樣,嘆口氣,道,“寧兒,他犯的是死罪,能逃出去已經是萬幸。就算有命能回來,也要等個十年八年,風頭過去了才好回來,你等得了麽?好好想想,他把惡人先做了,就是不想讓你為難。”

寧兒怔怔的,淚水順著頰邊淌下,落在信紙上,洇濕了字跡。

“……致之此番就算逃脫得了,也再回不來了……”舅父的話猶在耳畔。

“我走了……”那夜的窗臺前,邵稹註視著她,目光深深。

心像裂開一樣,疼痛不已。

信紙落在了地上,寧兒木然站著,手失力垂下。

侍婢們在院中等了許久,也不見寧兒出來。

心中起疑,她們去查看,卻發現寧兒已經不在房中。

二人不敢告知韋氏,忙四處尋找,未多時,卻見寧兒從廊下走來。

“娘子!”侍婢們如釋重負,走上前去,“娘子去了何處?教我等好找!”

寧兒卻沒有答應,怔怔的,面色蒼白。

“娘子?”一人疑惑地看她。

“回去吧。”寧兒的聲音低低的,聽著發虛。

侍婢們相覷,一人盯著寧兒的臉,吃驚道:“娘子面色不好,不適麽?”

另一人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又拉過她的手:“呀,怎麽這麽涼!”

寧兒沒有答話。

侍婢們不敢怠慢,連忙帶她回大殿裏。可沒走兩步,忽而聽得“咚”一聲。

寧兒雙目緊閉,已經暈厥在地。

天昏地暗,她沈淪的意識中,只有邵稹那信上最後的言語——

但願你歲月安好,雖相隔天涯,我心中已是知足,別無他求。

邵稹敬上。

陽光猛烈,炙烤著茫茫大地。

礫石構作地面,泛著金黃而枯燥的顏色,風又熱又幹,似乎要將行走在天地之間的人畜烤幹。

可即便如此,往西域的商旅仍是源源不絕。出了沙洲,到達焉耆指日可待,駱駝隊伍慢慢悠悠,如同沙海間的舟楫,駝鈴聲灑了一路。

“要是有一場雨就好了。”胡人石兒羅望著天空,取下水囊喝一口水。

他的伯父走在前面,回頭看看他,道:“水要省著點喝,還有兩日路程才能找到泉水。”

石兒羅應一聲,片刻,看向旁邊那個沈默的年輕漢人,把水囊遞過去,用生硬的漢話道:“喝麽?”

年輕人看向他,笑笑,搖搖頭。

石兒羅把水囊收了起來。

這個年輕人,是在肅州加入的。

那天夜裏,伯父領著他來,第二日就跟著他們出發了。

雖然此人文牒名姓俱全,但是商旅裏的人都知曉,這些是假的。

這年輕人生得眉目俊朗,手腳勤快,遇到苦處也從不抱怨,伯父對還算滿意。不過,他不怎麽說話,石兒羅有時好奇,想跟他套些話,年輕人卻大多笑笑,並不答話。

一陣風吹來,卷著沙塵,眾人忙捂緊口鼻,防止那些刁鉆的細沙吸到嘴巴裏。風還未停,眾人忽而聽到些一樣的聲音,似遠似近,好似擂鼓。

“馬隊!是馬隊疾馳的聲音!”有人大喊道。

眾人也聽清,不禁驚惶。

果然,遠處塵頭漫起,一隊騎兵正朝這邊飛馳而來。

“是吐蕃人!”石兒羅的伯父大吼道,“上駱駝,快跑!”

眾人急忙騎上駱駝,一時間,驚懼籠罩,每個人都拼命地趕著駱駝往前跑。

可是在平地上,駱駝終究不如馬快,沒多久,吐蕃兵眼看就要到了面前。

“把駱駝圍攏,人站中間!”一個聲音大喝道。

眾人望去,卻見是那個年輕人。他快速地騎上駝隊裏唯一的馬,打一下,石兒羅以為他要逃,正著急,卻見他沖向了吐蕃兵。

這對吐蕃兵,雖來勢洶洶,人卻不多,一共五個。

他們輕裝快馬,手上有刀,沒有弓箭,一看就知道是出來搶劫商旅的。看到那大隊商旅,他們暗喜。西域商人最是惜命,不需要什麽威脅,就肯花上大筆錢財保命。可不料,還未近前,卻見沙塵揚起,有朝他們沖過來。吐蕃兵感到意外,待看清楚只有一人,大聲嘲笑起來,拔出刀迎上前去。

商旅中的人緊張地盯著那青年,沙塵被馬蹄攪得起霧一般,看得不甚清晰。正擔心著,卻聽到慘叫聲傳來,一聲,又一聲,再一聲……和著兵器的碰撞。

“伯父!我也去!”石兒羅熱血湧起,騎上一匹駱駝,他伯父來不及阻止,他已經跑走。

可等他趕到,風吹散沙塵,仍坐在馬上的卻只有一人。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吐蕃兵的屍體。

石兒羅驚詫地張大嘴巴。

“把這些馬都帶上,以後有用。”青年淡淡道,在一具屍體上把刀上的血擦幹凈,目光如同淬過的鋒芒。

石兒羅怔怔地,應了一聲,忙把馬牽上,跟著他一道回去。

擊退劫匪,商旅的人們重新上路,情緒陡然活潑起來,高興地說著話。

對於那位年輕人,眾人更是刮目相看。

“漢人兒郎,你怎總不說話?”有人熱情地說,“進了大漠可不能不說話,這裏連一只鳥都少見,神會讓安靜的人被自己悶死!”

周圍人都笑起來。

有人起哄:“就是啊,悶死可沒意思,找不到情人娘子!”

石兒羅的伯父見多識廣,看看他,笑呵呵道:“漢人兒郎,想開些。你這麽年輕,又有本事,什麽重來不得!”

邵稹看看他們,也笑笑,還是沒有說話。

他望向天空,只見萬裏無雲,藍得似寶石一般。

“……真好看。”他憶起從前,望著這般天空時,寧兒會露出明亮的笑容,雙頰浮著淡淡的粉色,花瓣一樣。

邵稹的心中卻滿是苦澀。

情人娘子。

可是他的那位情人娘子,此事恐怕已經被他傷了心,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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