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是陸靳堯提出來的。

在一個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裏。

那天的清風不噪，天空正藍，白雲好像一朵朵的棉花糖，伸手就能拿到似的。

二十五歲生日將近的傅佟年，已經準備答應在傅老師不同意的情況下，在上次陸靳堯說的“我們結婚吧”答應結婚。

可是她還沒有開口說，“靳堯，我們結婚吧”，陸靳堯先給了她一個驚喜。

陸靳堯眼眸平靜的讓傅佟年莫名覺得害怕。

看著他的眼睛，那句“我們結婚吧”怎麽都沒能說出來。

陸靳堯說，“佟年，我們分手吧。”

沒有前綴，沒有後續，沒有解釋，陸靳堯說，“佟年，我們分手吧。”

傅佟年甚至一句為什麽都沒能問出來。

對面原來還在冒著熱氣的茶，這會兒已經涼透了。

傅佟年回家就生病。

高燒。

連續幾天都不退。

醒過來的時候，在她身邊陪著的還是趙承言。

睜開眼睛看見趙承言的那一剎那，傅佟年的眼淚就落下來了，是不是很諷刺，每次她生病的時候，睜開眼睛看見的總是趙承言。

病房外落下的雪，跟棉花似的，一大朵一大朵的，有些不真實，B市還有這麽大的雪嗎？

“靳堯和我提了分手。”傅佟年偏著頭看著窗外的雪花，陸靳堯和她提分手的那天，天氣真好。

正在倒水的趙承言好像沒有聽見似的，自顧自的倒著給傅佟年的白開水。

以前傅佟年覺得B市很小，轉身就能遇見一個認識的人，可是現在傅佟年卻覺得B市很大，大到她竟然連偶遇陸靳堯的機會都沒有。

她去了陸靳堯家，可是陸媽媽說陸靳堯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傅佟年去了陸靳堯租的房子，可是那房子早就已經換了租客，傅佟年問，以前住在這裏的人呢？租客說，他們不知道，可能早就搬走了吧，他們沒有見過。傅佟年去了研究所，可是他們說陸靳堯已經被調走了，她問調去哪兒了，他們說這是機密，不能說。

半年的時間，好像很快就過去了，傅佟年從家裏搬了出來，卻再也沒有過關於陸靳堯的消息。

人真的會憑空消失嗎？

以前傅佟年是不相信的。

可是在這一點上，陸靳堯做到淋漓盡致，讓她不得不相信。

趙承言知道傅佟年有意躲著他。

這一點就連回B市過暑假的曲小凡都感覺出來了。

兩年沒有回國的陸斯年回來了，本來打算去旅行的曲小凡臨時取消了計劃，回B市了。

非。

一個屬於趙芳菲同志的咖啡店。

曲小凡看著坐在她對面抱著電腦一言不發的傅佟年，抿了一口牛奶，她承認自己好像沒有什麽立場問關於傅佟年和趙承言的事情，可是傅佟年一直這樣躲著趙承言，讓曲小凡覺得很別扭。

“佟年姐，你和小舅生氣了嗎？”

傅佟年打字的手一頓，這是明天要交給Ada的稿子，擡頭看著曲小凡，“沒有。”嘴上這麽說的傅佟年，心裏卻在想著，有這麽明顯嗎？

“我都看出來了。”曲小凡撇了撇嘴，“從我回來那天就發現了。”

“是你的錯覺。”傅佟年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嚴肅而認真的說著。

“那你現在給我小舅打個電話。”

“······”傅佟年看著曲小凡，眼神裏充滿了真摯的不解，“沒事為什麽要打電話？”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了？”曲小凡覺得奇怪，純聊天不行？

傅佟年堅定的點頭，沒事不能打電話。

“你看，我就說你和我小舅肯定發生什麽了。”

“我沒有。”傅佟年繼續溫和的狡辯。

“剛剛我給小舅發微信，他一會兒就來。”

“我想起來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傅佟年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離開的速度讓曲小凡咋舌，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原本坐在她對面的人已經坐上剛剛攔的出租車離開了。曲小凡用一種“我就知道”的眼神看著只剩下一個影子的出租車。

讓曲小凡好奇的是，傅佟年能和趙承言有什麽事情可生氣的？

傅佟年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躲著趙承言，甚至為此不惜從家裏搬出來，可是自從和陸靳堯分手後，她就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平靜的面對趙承言。傅佟年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家庭條件雖然不算頂好的，可是在B市有自己的房子，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條件了，明裏暗裏的，不管是公司的同事，還是有過合作的人，都透露出有想要和傅佟年進一步發展的意思，可是傅佟年就是不管對方如何，我自巋然不動。

經營一段感情需要耗費還多的東西，她曾經真誠的想過要和陸靳堯結婚，可是他們沒有走到最後，現在傅佟年似乎還沒有準備好接受下一段感情的心理準備。

收到陳悅的結婚請柬的時候，傅佟年還挺意外的，請柬上的新郎名字對於傅佟年來說很陌生，她還不知道原來陳悅已經有了男朋友，現在她卻要結婚了。

“恭喜你。”傅佟年笑著看著陳悅，發自內心的說。

陳悅是她在雜志社除了Ada以外最信任的朋友。

“如果不是······”陳悅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誰想這麽早結婚呀。”陳悅嘆了一口氣說，“又不是不知道B市的房價，結個婚能花掉我一半的積蓄，更別提養孩子了。”陳悅雖然這麽說著，可撫摸著小腹的動作小心翼翼的，臉上也帶著即將成為新娘和母親的幸福笑容。

“什麽都會有的。”傅佟年也摸了摸陳悅的小腹說，“我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關於你丈夫的事情？”

“他又不是什麽大老板。”陳悅笑了一下，“有什麽好說的？”

傅佟年聽著，沒有再問什麽。

看著陳悅的請柬，如果她和陸靳堯沒有分手，是不是也要結婚了？

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傅佟年躲著自己，趙承言會無動於衷嗎？

並不會。

在傅佟年和陸靳堯交往的時候，趙承言雖然清楚的知道陸靳堯並非傅佟年最好的選擇，他也從來沒有幹預過什麽，現在他們已經分手了，趙承言想既然自己不能做到為傅佟年找一個最合適的人選，既然傅佟年未來註定是要結婚的，那那個結婚對象為什麽不能是自己呢？

趙承言不是行動派，也從來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在傅佟年為了躲他借離公司近的由頭搬出去後，趙承言終於意識到，自己不能在等了。

從公司大樓裏出來，傅佟年看見靠著車門的趙承言時，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佟年，你怎麽了？”陳悅看著傅佟年奇怪的舉動問。

“我有東西忘拿了。”傅佟年說，“陳悅，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那我先走了，看著天氣恐怕一會兒得下大雨，你也早點走吧。”

“好，知道了。”

傅佟年往電梯口，她是真的回公司了，雖然不知道趙承言為什麽來這裏，也不確定他是不是來找自己的，可是她就是下意識的想躲著趙承言而已，就連她自己都說不出來的原因，傅佟年一向都懶得深究自己的感情，她既然不能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為什麽躲著趙承言，那就不要去深究為什麽躲著。

趙承言看見傅佟年出來又重新回去了，也不著急，好整以暇的繼續等著，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可是趙承言似乎忘記了，如果他要和傅佟年比耐性，那他可能一輩子都比上傅佟年。

趙承言上去了。

剛好遇見了下班準備回家的Ada。

Ada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在第一次傅佟年在趙承言的辦公室睡著，第二次大半夜的來接喝醉的傅佟年，Ada就知道趙承言和傅佟年之間的關系沒有那麽簡單，所以不管是在公事上還是在私事上，Ada都盡力的幫傅佟年，畢竟傅佟年的身後是趙承言。

“趙總來找佟年？”Ada笑著問。

趙承言看著她，並沒有否認。

“我剛剛還在擔心一會兒下雨了佟年要怎麽回家呢。”Ada轉頭看了一眼趴在辦公桌上的傅佟年，“這下好了，麻煩趙總送佟年回家了。”

“宋小姐慢走。”趙承言並沒有要和Ada寒暄的意思，既然趕人意思如此明確，Ada也沒在說什麽，打卡下班了。

習慣了熱鬧喧嘩的公司，此時只有她一個人的公司，倒是讓傅佟年覺得有些害怕，也不知道樓下的趙承言走了沒有，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傘，一會兒下雨了，就算用跑的，到地鐵口，全身也得濕透了不可，雖然現在是夏天，可是衣服打濕的感覺還是不好受呀。

“年年。”

趴在辦公桌上的傅佟年身體頓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的轉身看著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趙承言。

“下班了。”

趙承言的聲音很特別，當他耐著性子想要哄一個人的時候，帶著磁性的聲音會讓你感覺好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現在傅佟年就是這樣的感覺，雖然她已經聽了趙承言很多年這樣的聲音，可是······還是沒有任何抵擋力。

“你怎麽來了？”傅佟年起身，看著趙承言遞過來的棒棒糖，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棒棒糖了，低血糖也好像沒有以前那樣嚴重，此時看著趙承言遞過來的棒棒糖，傅佟年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要下雨了。”

有種答非所問的感覺。

“走吧，我送你回家。”

傅佟年動作遲鈍的接過趙承言遞過來的棒棒糖，然後動作遲鈍的跟著趙承言的身後，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和趙承言見過了，又好象昨天才和他見過一樣。

傅佟年看著趙承言的背影，突然伸手抓了抓，可是她沒有抓住，趙承言好像距離她太遠了，不管她怎麽努力的奔跑，似乎都無法抓住這個背影。

過了下班高峰期的大樓，安靜的有些讓人害怕，傅佟年不是沒有加過班，可是每次加班的時候都有一大群人陪著她，而現在身邊就只有一個趙承言，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傅佟年偷偷看了一眼趙承言，身邊這個男人和她剛剛認識他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兩樣，上次似乎格外的偏心，歲月並沒有在趙承言的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記，甚至讓他比之前她剛認識他的時候更有魅力。

“在家裏煮飯嗎？”站在她旁邊的趙承言突然問。

傅佟年搖了搖頭，沈默不語。

她不知道要和趙承言說些什麽，也不知道現在這個狀況她應該和趙承言說些什麽，既然不知道要說什麽的時候，那就幹脆什麽都不要說，反正不說話是她的強項，這一點她想趙承言應該比其他人更了解一些。

“我帶你去吃飯。”

聽著趙承言的話，傅佟年楞了一下。

趙承言似乎在吃的方面格外關心她，從認識到現在，在傅佟年的記憶裏，趙承言總是耐著性子，不厭其煩的和她說著一次又一次的“我帶你去吃飯”。

傅佟年突然有些想哭，她到底算趙承言的什麽呢？能讓他這麽有耐心的對自己。

大家都說傅佟年的脾氣好，久而久之，就連傅佟年都快覺得自己脾氣真的很好了。

小時候的傅佟年就像是一個炮仗，一點就著，她的脾氣變得柔和是從周女士生病之後開始轉變的，她其實更喜歡以前的自己，她以前說羨慕陸靳堯在籃球場恣意揮灑自己青春的樣子，她其實也很想那樣努力奔跑，可是歲月在不知道什麽時候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讓傅佟年忘記了曾經的自己。

回首過去呀，傅佟年仰頭看著電梯頂部，原來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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