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袁政來了巴黎？這是什麽意思？

而且還非得乘坐私人飛機，瞞著所有慕家上下的人，為了什麽？

私人飛機四個字一冒出來，慕語菲險些冷汗直流，因為在她們這個圈子中，搭乘私人飛機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航空過於擁擠，需要自己安排行程，要麽就是躲避出入境的登記，讓自己的臉消失在海關港口等一切國境出入口的攝像頭中。

慕語菲咽了咽口水，一把拉住了小唯的胳膊，壓低聲音吩咐道：“你現在立刻去查一查慕家最近發生了什麽情況，包括人事調動，資金流通，這些資料全都給我發過來。”

“那……慕總，咱們要不要和慕老爺子打照面呢？他這番前來，貌似連你也是瞞著的。”小唯似乎感受到了來自慕語菲的緊張感，雖然不太明白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關聯，可就是莫名覺得最近的事情都讓人手腳冰涼。

仔細思忖了一番，慕語菲冷冷一笑，搖了搖頭說，“不見。”

小唯迅速地離開，時裝店中的客流量漸漸多了起來，慕語菲走到一處稍微僻靜一些的角落，拿出手機聯系家裏，是管家接的電話。慕語菲旁敲側擊，從管家的口氣中，似乎整個慕家都對於慕袁政老爺子離開的這件事全然不知，慕夫人從旁邊經過時還插了一句，這麽多年了，大家都習慣了吧，等兩天他就回來了。

慕語菲沈默地掛斷電話，這下她完全可以確定，自己的父親來巴黎，肯定不是一時沖動。

既然連她這個女兒都瞞著，那麽父親一定是有備而來，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沒有必要沖到父親那裏攪局了，慕語菲又暗中聯系了跟隨自己來到巴黎的保鏢，讓他們暗中保護慕袁政的安全，隨時向她回報父親的行蹤。

爬到這個高度，人一般都會變得怕死，慕語菲苦笑了一下，她甚至有些想念在美國流浪的那幾年，雖然苦，雖然艱難，可現在來看的話，那段日子她不用為了任何勾心鬥角的事情而操心，每天從地下通道那張破舊不堪的毯子上醒來時，她的腦袋中只有兩件事——一，今天要努力工作養胖自己；二，肚子裏的孩子一定要有足夠的營養。

僅此而已。

直到一個金發碧眼的店員拿著秋季新款的圖冊找過來時，慕語菲才恍然地回過了神，望著小唯重新從大門走進來的身影，慕語菲抱歉一笑，伸手接過了那些精裝的圖冊。

小唯將懷中抱著的幾本資料放在了慕語菲隨身的大包中，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心中有事，所以人在辦正事的時候也會容易心不在焉，整個試衣服的過程中，慕語菲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一直磨蹭到下午，她才像模像樣地在文件上簽了字，遞給了品牌的主理人。

小唯拎著好幾個衣服口袋，大包小夥地跟在慕語菲身後上了車，慕語菲調出導航儀，輸入即將要去的餐廳地址，小唯默默地坐在副駕駛位上，幾次想要開口，卻都忍住了。

慕語菲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唯，輕輕一笑，“想說什麽就說吧。”

可這話落到了小唯耳中，卻有一股“想說什麽就說吧，畢竟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個問題”的味道，她害怕地捏緊了自己的手指，皺眉道：“慕總，我有些害怕。”

慕語菲依舊是笑容淡淡，雖然眼神還是有些恍惚的影子，但能看出她已經冷靜下來了，“我知道你害怕，沒關系，總不枉咱們活這麽一遭。”

淡淡的一句話，淡淡的起承轉合，沒有什麽太多的人生論，卻奇妙地安撫了小唯心中的不安，她本來還準備了一千句一萬句想要跟慕語菲傾訴的苦惱，就在這一句輕描淡寫的安慰中煙消雲散了。

這是魅力嗎？小唯不知道，她只知道當慕語菲踩著油門打轉方向盤，朝著和那個新的設計師約定好的餐廳駛去的時候，她覺得這個老板真的很棒。

巴黎的夜，悄悄地降臨在了埃菲爾鐵塔之上，慕語菲停在了紅燈前，打量著不遠處高聳的鐵塔，心中有萬千故事，故事中有萬千感慨。

預約的餐廳很高檔，慕語菲緩緩走進角落中的桌子時，最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身純得令所有人都為之驚訝的黑。

慕語菲楞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僵硬了一秒，而那位背對著慕語菲坐在座位中的設計師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她回過頭，握住了慕語菲的手，嘴角優雅地一提，目光幽幽，直達人的心底。

小唯站在慕語菲的斜後方，望著眼前這個設計師，內心的驚訝程度足以讓血液逆流，若不是此刻她處在這高級的餐廳中，她一定捂住嘴大聲尖叫了。

這個設計師擁有一張絕世的容顏，可左眼上的那道從眉心一直蜿蜒至鼻翼處的傷疤生生地讓如此絕世的一個美人變成了奇怪的另類。

“So glad, my dear.”設計師的笑容一絲不茍，“慕總叫我紅莓即可，很高興見到你。”

慕語菲深深地望著她的眼，坐下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的這道傷疤，我覺得很美”。

小唯立馬低下了頭，生怕自己的表情哪裏出了差錯，會影響到這次重要的見面，雖然她清楚自家的老板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不過她實在沒有想到，慕語菲上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如此別致的一句稱讚。

令她更加想象不到的是，這位臉上帶著如此破壞氣氛的一道傷疤的設計師紅莓小姐，居然很高興地為慕語菲滿上了酒，笑得更加真實，“這是我今年度聽到的最愛聽的一句話。”

小唯瞠目結舌，她開始懷疑兩個人說的話到底是正話還是反話。

慕語菲一直有意無意地瞟著紅莓的眼睛，不是在看那道傷疤，而是真正地在欣賞她的眼睛，正在切牛排的紅莓擡起頭，眼眸深深，睫毛長長，“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慕總？”

“有啊，有我喜歡的東西。”慕語菲也執起了刀叉，將一塊鵝肝塞進了嘴中，“我想下一個季度我們的主題已經出爐了，以你的眼睛為基礎，你親自打造一個屬於你的品牌。”

紅莓的面容依舊美得那麽虛幻，可她十指下的刀叉明顯一滯，但也僅僅只有一秒，隨後馬上恢覆了那般優雅的模樣，“慕總似乎很喜歡我的眼睛？”

慕語菲點點頭。

小唯屏氣凝息地觀察著兩人之間的交流，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放過，兩個女人之間的一言一語看似平常，實際上若是仔細琢磨，信息量實在是很大，可是小唯沒有那麽多的功夫花時間在讀心術上，她用眼神示意慕語菲，要說有關於時裝周的正經事。

正好趕上了侍者前來換盤子，慕語菲會意，笑問道：“你後天去時裝展嗎？”

“抱歉，我可能去不了了。”紅莓拎起了酒杯抿了一口紅酒，本就鮮艷的嘴唇染上了一層液體，更加光澤奪目，而對面的慕語菲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言外之意，“可能去不了了，也就是說，你也有可能去，對不對？”

紅莓擡眼看了一下慕語菲，“慕總好像很希望我去？”

“我很喜歡你，你是我們新的設計師，我當然希望去炫耀一下。”慕語菲不慌不忙，話說得十分到位，又不會讓人覺得誇張，只見紅莓低頭輕笑，額前的發遮擋住了那道傷疤，從慕語菲的角度看過去，即便身為一個雌性生物，她也覺得眼前這個叫做紅莓的女人，是她見過的最具有誘惑力的女人。

一頓飯下來，氣氛變得十分愉悅，臨走前，慕語菲站在餐廳的大門口，望著紅莓一身黑的打扮，眼底的讚許不是一分兩分。

“下一季度，暗夜之眸。”慕語菲隨意地掏出了車鑰匙，順口便起了下一季度主推品牌的流行語，小唯在旁邊激動得要鼓掌了，不過紅莓倒是平靜得許多，她將一個歐式的眼罩綁在了左眼上，完美地遮蓋住了傷疤，活像個帥氣的海盜。

兩人揮手告別，望著紅莓坐進那輛同樣是黑色的保時捷，最終消失在了巴黎街頭的影子，慕語菲面色覆雜地坐進自己的車子，遲遲沒有啟動。

“慕總，哪裏不舒服嗎？”小唯試了試慕語菲額上的溫度，生怕她在時裝周之前病倒。

慕語菲沒說話，從剛剛在餐廳中見到紅莓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明明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卻總覺得和她是至交。

難道是因為那道傷疤？

慕語菲煩躁地啟動了車子，那道傷疤實在太過令人印象深刻，她記得徐然的臉上就有一道很像的傷疤，只不過徐然的傷疤更長更恐怖，對比他的痕跡，紅莓的傷疤倒更像是一個故意而為之的藝術作品。

不可能的，這倆人明明沒有半分聯系。

慕語菲一次次地告訴自己，紅莓和徐然沒有聯系，可心中的那道坎兒仍是橫在了她的腦海中，不對，感覺告訴她，這種似曾相識的至交感不是來源於傷疤，而是來源於眼睛。

在哪裏呢？

慕語菲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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