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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被碾壓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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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離別的兩個人,送給對方最好的禮物,就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一旦留下了任何信物,都會成為對方日日夜夜思念的寄托,輕者睹物思人,嘆氣連連,重者終日郁郁寡歡,不得安寧。

而慕景辰呢?選擇了留下書信,然後消失。

而慕語菲呢?讀了書信,流過淚,發過呆,然後選擇等待。

是不是很傻?

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

愛情,永遠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所以當江臨撿起那封帶著慕景辰味道的信時,臉上的表情,是十乘十的鄙視。

慕語菲看了一眼手機,直接將來電按掉,然後冷漠地走到江臨旁邊,試圖伸手奪回那封信,江臨玩味地一笑,將信高高地舉起,說:“妹子,就憑你的身高,即便穿了高跟鞋,也想跟我玩這套?”

慕語菲不說話,可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十分明顯地顯示出她的不安,在江臨一米八五的身高下,真的如他所說,即便她登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可頂多也只能夠到江臨高高舉起來的手肘,兩人的鼻尖兒離得很近,慕語菲盯著江臨的眼,靜靜地說:“還給我。”

江臨依舊是鄙視的眼神,他高高舉起來的手臂沒有絲毫要放下來的架勢,路人紛紛打量著這一對看上去十分親密的俊男美女,這樣一對璧人打情罵俏的場面看上去,也真的是十分養眼。

“還給我。”慕語菲不鹹不淡地重覆了一遍,她的語調沒有升高,相反地壓得很低,江臨盯著眼前的女子,這女人還真的是,與眾不同。

被這樣對待,又離得這樣近,尋常女子此時肯定是又羞又惱,江臨舉得手有些麻,索性換了一只手繼續高高地舉著,“慕語菲小姐,你平時看上去挺高冷的一總裁,可我怎麽覺得你……這麽像智障?”

“你什麽意思?”慕語菲的紅唇輕動,誘惑十足,勾得人心跳漏跳一拍,江臨低頭狠狠地盯著她,嘴角的弧度越發深沈,他一把摟緊了慕語菲的腰,兩人的距離更加的接近,高高的鼻梁幾乎要貼在一起,慕語菲放下了想要拿回信封的手,反過來掙脫江臨的懷抱。

“我沒什麽意思,只不過覺得,你這個女人……很好玩而已。”江臨眉眼輕挑,摟著她腰的手收得越發地緊,如此令人臉紅的動作,慕語菲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該有的心跳加速。

江臨故意用了“好玩”這一個形容詞,這是一個對女人十分不尊重的詞語,他就是想要看看,被如此羞辱的慕語菲到底會作何反應,和她相遇的這些天來,這個女人就像是一塊頑固不化的石頭一樣,萬年的冰山臉,任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功力真是非常人能及。

“好玩”一詞一出現,慕語菲掙紮的動作果然滯了一下,可下一秒她就恢覆了那個冰山女王的樣子,趁著江臨不註意,她跳起來一把搶到了信紙,而江臨這家夥的動作更快,信紙被搶到了她手中的瞬間,他又給奪了回來。

一個邪惡的念頭爬上神經末梢,江臨詭異地一笑,迅速將信揉成了一團,遠遠地扔了出去——

團成一團的信紙如同一個不怎麽有重心的球,在風力、重力以及空氣阻力的共同作用下,在空氣中滾來滾去,最終落到了馬路中央。一輛轎車飛馳而過,好巧不巧地碾過了那個本是球形的信紙——車胎碾壓的一瞬間,慕語菲像是被電到了一樣,劇烈地抖了一下。

是了,那一瞬間,那是心碎的聲音。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似乎有些驚到了江臨,可這個一向不甘於被生活擺弄,而非要反過來玩弄生活,甚至是玩弄別人生活的花花公子,不肯在明面上低頭,尤其是對女人低頭。

慕語菲深深地吸進了一口氣,一陣風吹來,吹拂過她精美絕倫的側面輪廓,吹拂過她性感飽滿的烈焰紅唇,吹拂過她整個人的這陣微風,帶上了一絲濃烈得令人發指的怨念,有思念,有埋怨,可更多的是冷漠。

江臨一楞。

他估計是沒有想到慕語菲的反應會是這樣,可事實證明,慕語菲這個女人,不是他江臨所預測,或者是所調查到的那樣,因為就在他楞神兒的這不到一秒鐘的功夫,慕語菲整個人已經沖了出去,不顧飛馳在馬路上的各色車輛,直接撲到馬路中間,想要撿那封已經快要被碾壓成泥的信紙。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氣急敗壞地打亮了遠光照明燈,帶著一聲及其刺耳的鳴笛,呼嘯著濺起雨後的一個大坑中的雨水,直直地將跪坐在地上的慕語菲潑了個從頭到尾,車主搖下了車窗,破口大罵:“你個婊子要是想死,快他媽的找別地方去死!別在這兒拉著別人給你墊背!”

江臨反應過來,身體一震,快步沖上前去扶住了慕語菲被泥水弄濕的肩膀,感受到肩上手掌的溫度,慕語菲沈默地扭轉身子,避開了江臨的接觸。

那個車主似乎還不解恨,幹脆徑直跳下了車子,一把拎起了慕語菲的領子,“你他媽的是聾了還是啞了?我沒讓你陪我的剎車片磨損費就不錯了!趕緊的!跟我道歉!”

本就瘦的慕語菲哪裏經得住這麽雄壯的一個男人的臂力,她像一只小雞一樣被掛在了男人的手臂上,被弄濕的頭發黏在額上,整個人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被一陣風給吹跑。

望著這個樣子的慕語菲,江臨竟然突然升起了一股名為歉意的酸澀,不過眼睛一向長在腦袋頂上的他怎麽可能輕易地低頭呢?他也站起身,擡手握住車主拎著她的手臂,冷靜地說:“剎車片損失費?我一個學法律學了十五年的人,怎麽沒聽說過有這麽個賠償?”

車主一看這姑娘竟然有護花使者,而這護花使者又鬼使神差地看上去很有錢的樣子,於是他松開了慕語菲,擺出了一副“老子懶得跟你們這種人計較”的神態,霸道地說:“行啊,讓你們走可以,不過你們得賠償我!”

又是賠償?

江臨剛要冷笑,卻看到有絲絲血跡從慕語菲的腿上留了下來,他扳過她的腿仔細一瞧,原來是因為車子剛剛剎車的時候沒有站穩,又是雨後的路,很滑,車子前擋板處劃傷了慕語菲的腿,不過好在她人沒事。

看著她白皙的腿上幾道明顯的血痕,江臨的眉頭微微一皺,他吐了口氣,慢慢站起來一把拽住車主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拽到了地上,然後指著慕語菲腿上的傷口,冷冷地說:“瞧瞧,這應該怎麽算呢?你的車牌刮傷了我朋友,我是不是也可以把你扔到法院去,然後我們就可以好好談一談賠償的事兒了。”

車主一楞,大體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方面失了理兒,可又不想攤上這破事兒,索性朝慕語菲狠狠地啐了一口,一邊罵一邊回到車上,風馳電掣地離開了。

江臨陰冷地瞄了一眼那車子遠去的尾燈,目光重新落到慕語菲身上,她擡起手背擦著額上的水珠,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姑奶奶,您可真是嚇死我了,我寧可你給我一耳光,我也不想你就這麽幹凈利落地飛到了大馬路中間啊。”江臨重新蹲下來,掏出紙巾想要給慕語菲擦一擦,可是她就像剛剛躲開他的手臂那樣,腦袋一歪,於是江臨的手再次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這女人,居然拒絕了自己兩次?江臨一把拎起了慕語菲,半拖半拽地將她從馬路中間拖到了路邊公交車站點的長椅上。

“我這麽好心救了你,你就這個反應?”江臨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慕語菲索性也跟著他的手擡起了頭,下巴上傳來的力道很重,眼前的男人雖然在笑,可是笑得十分咬牙切齒。

“好,那你想怎麽樣?讓我跪下來親你的腳,說感謝上天讓你在扔了我的東西之後,又好心好意救了我嗎?”慕語菲語氣淡淡,帶著十二萬分的疏離,江臨沈下了目光,他從這句話中讀出的不僅僅是疏離,還有那麽一絲絲的無所謂。

江臨咬牙切齒,他不怕女人討厭他,也不怕女人痛恨他,因為討厭和痛恨都是需要用力的,都是需要以將他放在心上為前提的,可是“無所謂”便談不上用不用力的問題了,她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沒把自己當一回事兒。

這樣江臨十分惱怒。

他張開口,剛想冷嘲熱諷幾句,可當他看到了慕語菲手中死死攥住的那個早已經不成樣子的信紙時,捏著她下巴的手一抖,松開了。

慕語菲不再看他,將手中被無數個車輪碾壓過的信紙扔回包包,順手抹了一把下巴上還帶著沙子顆粒的雨水,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沈默得仿佛世界都是安靜的。

江臨沒有起身去追,他望著她濕淋淋的背影,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可理喻——是啊,自己將她的信扔到了馬路中央,難道不應該將她救下,補償一下嗎?

可是多年的創傷讓他的本能變成了保護自己,而不是守護他人。

夜,不知不覺中,深了些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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