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原來這句話，也可以用來形容男人。

慕語菲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驚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此刻正微笑著註視著自己的面容，高跟鞋在地上向後蹭了一步，又蹭了一步。

這個男人，跟慕景辰長得……太像了。

可是，一張容顏，兩個靈魂，截然不同。

“怎麽了？這個車不是你的嗎？”男人眨著一雙蠱惑人心的桃花眼，幽幽的路燈下，把酒臨風，魅惑至極。

慕語菲的手伸到背後，相互交疊著，左右用力地掐著右手的虎口，劇烈的酸痛感將她拉回了現實，她一把奪過男人手中的鑰匙，胡亂地說了句謝謝，便低著頭朝紀凡茜的車快步走去，由於腳下不穩，經過那個男人時還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男人誇張地一躲，長大了嘴巴“嗷”了一下，眼底是滿滿的戲謔。

慕語菲被撞得踉蹌了好幾步，腳下的高跟鞋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可是她也來不及反應過來再回頭道歉了，所有關於慕景辰的回憶紛至沓來，幾乎要撕碎她的大腦，慕語菲顫抖地將鑰匙插進鎖孔，胡亂地發動了車子，慌亂之下，倒車的時候還撞倒了後面的路燈，不過她也沒有下車檢查，而是一腳油門踩出去，黑色的車子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竄進了夜色中。

男人玩味地盯著車子消失的方向，他優哉游哉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緩緩地伸出右手，張開在路燈之下，後面的燈光倒影打在那只細長的手上，五指修長得不可思議，仿佛那是一個上帝雕刻而成的佳品，不小心落到了人間。

“你啊你啊，真是受傷不淺呢。”男人喃喃自語著，自顧自地盯著自己的手指發呆。

一路狂飆。

一聲急促的剎車聲在PUB門前摩擦出來，午夜的PUB正是各種牛鬼蛇神聚集的大本營，慕語菲驚魂未定地伏在方向盤上，那些敲擊著心臟的重低音再一次在耳畔炸響，騷氣十足的門侍小哥已經替慕語菲拉開了門，可他一見這眼熟到不行的車子，一下子反應過來這貌似是他們老板娘大人的座駕。

小哥立馬哈下了腰，畢恭畢敬地請慕語菲下車，“小姐是來找我們大姐的嗎？”

慕語菲閉上眼睛，使勁地吞了一下口水，深深吸進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拔下車鑰匙走下來，努力地扯出了一絲微笑，說：“我來還你們老板娘的車，她人在哪裏？”

“二樓最裏面的包廂。”小哥又鞠了一躬，從慕語菲走下車到她消失在PUB門口，小哥用不到五秒中的時間估算了一下她這身行頭的價值，從頭到腳加起來至少五位數了。這麽一個移動的錢包光臨，開得還是老板娘的車，一群在PUB門口招待客人的小哥們一下子都湊到了一起，開始猜慕語菲的來歷。

直到走上了二樓，慕語菲依舊是昏昏沈沈的，剛才在喬家的別墅門口，她一擡頭撞到的那張面孔，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如噩夢一般，慕語菲使勁地甩了甩頭，告訴自己，不可能的，景辰怎麽可能變成這麽……妖冶的一個男子，那可是慕景辰啊，冰雪一樣的男人。

她愛他冰雕一樣的容顏，她愛他深海一般的內斂，她愛他外剛內柔的沈靜……她愛他的全部。

即便有著那麽相似的面容，可慕景辰就是慕景辰，這個世界上，這個凡塵中，獨一無二的慕景辰。

想著想著，眼底一股酸澀又湧了上來，不想則罷，可越是想要躲避的東西越這樣赤裸裸地被命運送到眼前，思念已成疾，無藥可救。慕語菲在包廂面前站定，細細的手指抓著脖子上的一串長項鏈，將眼睛中的酸澀感盡數驅走，才敢擡起手，敲了敲紀凡茜的房門。

沒人應答。

試了好幾次，都是沒人來開門，慕語菲直接試探著按壓門把手，門沒鎖，她悄悄地推開，只見裏面無比寂靜，和其他的包廂完全不同。

紀凡茜正抱著酒瓶子，黑著一張臉在電腦上查看著上個月的賬單，見慕語菲進來了，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那邊有茶有酒，大小姐先自己照顧自己吧，我這兒忙得很，倒不出來手。”

“你的車鑰匙，我還給你了。”慕語菲將鑰匙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轉身就要走，身為名門家的千金，夜晚還是不要出入這種地方比較好，自己現在不光是慕家的長女，更是慕氏集團的總裁，牽一發動全身，萬一再招惹過來那些蒼蠅一樣的記者，自己底下可背負著萬千職員的名聲。

可是左腳剛邁出包廂，紀凡茜便起身叫住了她，“大小姐，你放心吧，我這兒的二樓可是比你們那些什麽商業機密還機密的地兒呢。”說著，她再次扭著腰，懶洋洋地走到沙發旁邊窩了進去，還順手拉開了一罐啤酒，“來呀，坐下來喝一杯！”

慕語菲伸出去想要按門把手的手指頓時停在了半空中，她慢慢地回過頭，問道：“你……知道我是誰了？”還有那句“商業機密”，如此敏感的詞語雖然出自一位燈紅酒綠之地的老板娘之口，謹慎的慕語菲還是抓住了這一絲有可能引起翻天巨浪的蝴蝶效應。

紀凡茜無辜地瞪大了雙眼，忽閃忽閃的假睫毛讓她看上去像一個金雕玉琢的精致人偶，“你看看你開的那輛法拉利，那他媽可是法拉利呀！哎呀你可別看不起我們這種小市民啊，就是讓我摸一下你那輛車，我都覺得這輩子值了！”

慕語菲盯著紀凡茜那張毫無隱藏的面容，雖是趙飛燕的外形，可她絕對擁有一個無比耿直的粗線條大腦，相比歷史上那位勾心鬥角功力一絕的美人，眼前的這位貌似更值得交往。慕語菲來來回回打量了紀凡茜好久，嘴角終於彎出了一絲微笑。

清脆的拉罐聲不停地在這間安靜地包廂中回蕩著，紀凡茜豪爽地一口氣打開了一溜啤酒，對著慕語菲做了個“請”的手勢。慕語菲也不客氣，順勢將包包往地上一扔，大大方方地坐了過去，拎起一罐啤酒就幹了下去。

從傍晚的那張黃昏白鴿圖，到剛剛的唐家兄弟吵架，再到那個酷似慕景辰的男人突然出現，幾個小時折騰下來，慕語菲早已精疲力竭。兩年的總裁生活讓她活得小心翼翼，步步是謀略，處處是心機。

帶著思念，帶著迫切，她真的有些累了。

紀凡茜瞇著一雙嫵媚多姿的眼睛，十分滿意地看著慕語菲將喝完的啤酒罐往下一扣，她重新審視著眼前的這位富家千金，咬了咬紅唇，沒等慕語菲那罐啤酒的勁兒緩過來，紀凡茜便沖到了包廂門口，一把拉開了門，朝外面候命的那些小弟們吼道：“給老娘滾進來！貴客到了，你們的眼睛都他媽瞎了是不是！拿酒！拿菜！點歌！”

門口的小弟們一楞，下一秒便炸開了，雖然不知道大姐口中的那位“貴客”指的是誰，可是既然大姐發話，那沒有不從的道理，原本相對於一樓安靜一些的二樓一下子哄鬧起來，一箱箱酒箱子被端進了包廂，跟著酒菜一起進去的，還有無數小帥哥。

慕語菲的纖纖玉手執起一個啤酒瓶子，半熏半醉之間，她也鬼魅地瞇起了眼睛，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面前的這些陪酒小哥，酒意上來，連舌頭都給麻得不好使了，慕語菲勾住一旁同樣醉醺醺的紀凡茜，口齒不清地說：“姐們，你這裏……怎麽還有鴨子啊？”

“你他媽的絕對是在逗我！”紀凡茜哈哈大笑，“PUB裏只有女人算個什麽勁兒？告訴你吧我的大小姐，以後你要是想找樂子，盡管來我這兒！美女有，帥哥更多！”

“滾你丫的，老子是正兒八經的大齡未婚女青年！你給老子滾一邊兒去！老子看到長得好看的女人就他媽來氣！”一個不小心，拎著酒瓶子的慕語菲竟然也爆了粗口，一屋子的牛鬼蛇神跟著DJ跳得十分high，獨留兩個勾肩搭背的女人在互相傾訴心事。

“我跟你說哈，老板妞，”幾番行酒令下來，慕語菲徹徹底底地醉了，對著紀凡茜吹酒氣，“Givenchy……哦不對，是紀凡茜，我等了一個男人兩年，可他媽的今天竟然讓我看到了一個覆刻版！真是太像了！像得我差點兒捶胸痛哭！”

“那種感覺啊，真是豬狗不如……你說他兩年前離開的時候怎麽不一槍斃了我呢？還讓我苦等……我都二十七了！我從小到大，就沒喜歡過別人，一心一意地撲到他身上……我是不是特沒出息啊？”

……

紙醉金迷的夜生活，換做以前的慕語菲，絕對不敢越界半步。

即便是在美國，她也是從來不涉及這種帶有情色地點的娛樂場所，最多也就是跟著喬宇晟去酒吧喝兩杯，天黑就回去，從未這樣放縱過自己。

可是今夜，就讓身體和靈魂都解脫一下吧！慕語菲這樣想著，晃晃蕩蕩地倒在了沙發上，一旁的紀凡茜迷離著醉酒的雙眼，精致的五官中，說不清到底是旖旎多姿，還是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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