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菲的……朋友。

眼前突然恍惚了好幾瞬，慕景辰的腳下不穩，他扶住額頭，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重心。

“爸比！”慕少嚴一下子抱住了喬宇晟的大腿，小小的人兒還沒到喬宇晟的腰線，他像塊狗皮膏藥一樣死死地黏住喬宇晟，嘴裏不停地撒嬌，“爸比我可想死你了！”

慕語菲攥住拳頭，誠惶誠恐地回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慕景辰，她尷尬地拉開自己的兒子，抓著喬宇晟的手臂默默用力把他往車裏拉，喬宇晟低頭看了一眼拽住自己的慕語菲的手，他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從手臂處傳來的顫抖。

慕景辰輕輕地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小女仆，一步一步走到慕語菲面前，聲音壓到了深潭中，沙啞而又不失力量，“是他嗎？”

喬宇晟回過頭，看到慕景辰的臉，瞳孔瞬間放大。

慕語菲閉上眼睛，她做了最壞的預想，可這一幕終究還是呈現了。

看到慕語菲顫抖的睫毛，喬宇晟一瞬間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微笑著將慕語菲擋到身後，站在了慕景辰的面前，“景辰，你怎麽也來老宅了？”

“我有什麽理由不來老宅？”慕景辰薄唇微動，面容雖然蒼白，可目光卻無比堅定。

喬宇晟點點頭，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慕景辰接下來的問題，便自行解釋道：“聽聞語菲受傷，我本來是要立刻回國的，可是喬家的集團突然牽涉進了一個商業刑事案件，警察就以調查財產為由把我扣在了美國，所以——”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慕景辰淡淡地打斷了喬宇晟的話，他直視著他的眼睛，那感覺似乎要將喬宇晟的肉體連同靈魂都看透，“我想知道的，是這五年來，語菲是怎麽過的。”

慕語菲再也忍不住，一把扳過喬宇晟的肩，仰視著他的臉，徐徐地勸道：“宇晟，算我求你了，你先走吧，等這裏安頓好了我再去找你。”

喬宇晟本想搖頭拒絕，被滯留美國的這幾天，他夜不能寐，日日派人打聽隔了一個太平洋的中國的消息，可自己千辛萬苦地回國，語菲卻要他走，這如何能夠接受？

可看著慕語菲沈痛的目光，喬宇晟嘆了口氣，輕撫上她的面頰，說：“好，依你的，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鉆進車子，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語菲，剛才那個人，是誰呀？”聞聲而來的慕袁政推開人群，卻只看到了一個呼嘯著離去的車影。

慕語菲微笑著轉過頭，巧妙地將眼底的傷痛藏好，回答道：“爸，那是喬家的大少爺喬宇晟，您應該認識吧，那是我在美國養病的時候，景辰特意托來照顧我的哥哥。”

見喬宇晟只是露了個面兒就走了，慕少嚴很不開心地回來抱住慕景辰的手臂，“唉，現在在我看來，還是幹爹更好。”

“別胡說！”慕語菲拽過兒子的手，皺眉斥責道，慕景辰見她這般激動的模樣，嘴角扯出一個十分心痛的弧度，“這孩子的父親，是喬宇晟嗎？”

慕語菲回過頭，沒有說話，只是艱難地站起身，拉著慕景辰進了屋子裏。

“我本來……我沒想到宇晟會這麽突然地回來。”鎖上門，慕語菲嘆出一口氣，沈重地握緊了細細的手指。

慕景辰緩緩走上前，扳住她的肩，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再問一遍，孩子的父親，是喬宇晟嗎？”

被他那兩道灼熱的目光環在裏面，慕語菲哪裏都躲不得，只能咬著嘴唇，良久，她慢慢地垂下了眸子，緩緩點了點頭。

慕景辰的手，突然間松開了。

“原來是這樣。”他沈痛地轉過身，不想再去看她的臉，“既然是這樣，那我沒什麽好說的了。”

撂下一句話，慕景辰拿了外套，打開門走了出去，他的嗓音很低，很沈重，如同一塊巨石緩緩落地，重重地砸在人的心口之上，“我去公司，語菲你要記得換藥，就算我失去你了，但慕家不能失去你。”

聽著他離開的腳步聲，慕語菲雙手捂住臉，兩顆淚珠在眼睛裏打轉，可她拼命地忍住了。

因為在美國的時候，她對自己許下毒誓，這輩子，若非情非得已，再也不要為男人掉下一顆眼淚。

幾番平靜了情緒後，慕語菲按住心口，扶著櫃子坐了下來，她強行命令自己的身體和情緒，必須要平靜下來，必須要冷靜下來。

她不能允許自己，再重蹈覆轍，再花費五年的時間，只為去忘記一個人。

掏出手機，點開喬宇晟的短信，她思索再三，還是打出了一行字：

“什麽都不要說。”

這一次，她不再像五年前一樣，那般搖擺不定，那般撕心裂肺。

她不能害了喬宇晟，更不能害了慕景辰。

“媽咪……你怎麽了？”慕少嚴不知何時跑到了門口，看到這樣子恍惚不定的媽媽，小小的家夥也感受到了來自母親的恐懼。

慕語菲擡起頭，看著兒子的小臉兒，微笑著招招手讓他過來，慕少嚴跑到慕語菲的身邊，習慣性地抱住她的手臂。

摸著慕少嚴軟軟的小頭發，他的一眉一眼，沒有一丁點兒像喬宇晟的地方。慕語菲感受著趴在自己身邊那顆小小的心臟，行走在這紅塵，有太多的無奈不甘，可每當自己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就會抱住兒子，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慕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慕景辰雙手交叉抵在額前，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若非是能看到他的肩膀隨著呼吸幅度很小地起伏著，從別的角度看來，他好似一尊雕像。

自從語菲回來，這將近十多天的時間，好像是被無限拉長了一般，有如十年一樣漫長。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的冷漠，她的不關心，一件一件，無時無刻不在刺痛著他的心。

最開始，他還單純地在想，也許是五年的時間太久了，只要他盡力彌補，就能夠挽回從前那個單純無憂的女孩，可他錯了。

手指間漸漸用力，直到骨節都開始泛白，慕景辰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不允許自己失控。可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個殘忍的畫面，慕少嚴開心地跑到喬宇晟的身邊，叫他“爸比”。

他無法想象，一向被他捧在手心中的珍貴女孩，到了異國他鄉，和別的男人生下了孩子。

而這個所謂的“別的男人”，正巧，是自己的兄弟。

喬宇晟站在辦公室門口，望著手機上那條只有一句話的短信，心痛地閉上了雙眼。

語菲，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選擇要保護他嗎？

但是，不論你說什麽，我都會隨你的意，我都全力支持你——不論你的眼裏到底有沒有我。

秘書發現了喬宇晟，禮貌地上前詢問道：“請問要找慕先生嗎？”

喬宇晟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說：“是的，麻煩你通告一下。”

慕景辰聽到電話裏秘書吐出的“喬宇晟”三個字，目光微微一沈，“讓他進來。”

打開門，喬宇晟徐徐走進去，看到沈默地坐在辦公桌前的慕景辰，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我不怪你，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我如實相告。”

聞言，慕景辰擡頭看了看他，劍眉微挑，“好，那我們就一件一件地說清楚。”他站起生，一邊踱步走到喬宇晟身旁，一邊問道：“第一件，你跟語菲是怎麽一回事？”

喬宇晟知道，這個下午會很漫長，他沒有直接回答慕景辰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坐在了長沙發上，說：“五年的時間，你要讓我在五分鐘之內說完，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得有點兒耐心。”

慕景辰不置可否。

辦公室安靜了下來，喬宇晟閉上眼睛，任由記憶將他拉回了五年前。

……

美國的街頭，被資本主義籠罩的天空下，富的人很富，窮的人很窮。

而身為喬家駐守喬氏集團將近二十年的喬宇晟，從不知街頭滋味為何。

五年前，準確來說應該是四年前的一月份，喬家拿下了一個拖延了三年的合約，整個喬氏集團環宇雀躍，而連著一周沒有合眼的喬宇晟，心裏的石頭也重重地落下了。

總監和秘書們都起哄要他出席晚上的宴席，而他笑著拒絕了，頭很痛，他需要休息，而當自己真的躺在床上時，卻睡不著了。

翻身坐起來，喬宇晟嘆了口氣，這身體真是矯情，果然老了。他穿上外套，獨自走下樓，想隨便找個安靜一些的酒吧喝點兒小酒。

一月份的美國，和A城也差不多，除了有些冷以外，喬宇晟找不到什麽太大的區別。這麽多年的背井離鄉，思念故鄉是一定的，可人在外游走打拼，有的時候竟也不知不覺接受了這環境對自己做出的強行的改變。

走到酒吧門口，正想推門進去，卻聽到了小巷中傳來了打鬥的聲音，喬宇晟歪頭向著聲音的來源方向看了一眼，只見幾個膀大腰圓的美國壯漢正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拳打腳踢，而那個人一動不動，只是蜷縮著，雙手抱住肚子，把臉埋得很深。

喬宇晟笑笑，並不打算管，在美國的街頭，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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