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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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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

君子

一個家族要屹立不倒,後繼有人四字尤為重要。

孫兒一輩中,原先老太太最看好岑知柏。二老爺丟官去職。岑知柏的進士之路就斷送了。人也消沈下來,沒了進取心。

大房的大郎是朝著將來繼承大老爺族長的方向培養的。三郎是生員。接著就是四老爺的五郎七郎,都在苦讀。三老爺在任上,一個嫡孫,兩個庶孫都跟著父親走武將的路。

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家中生員幾個,大概苦讀一番都有中舉的希望,但說到中進士。岑老太太左看右看,發現最有可能中進士的是過繼到岑家四房的岑知林。常科考試除了看成績,尤重名人推薦。岑知林被嵩山書院看中,占了老大的便宜。

當初把岑知林過繼給四房,是因他年紀小,才四歲半。岑三娘才十歲。四房的產業理所當然就被三房以托管的名義接了過來。岑知林也理直氣壯的養在三房。

一晃經年。岑知林十二歲了。像玉筍般站在岑老夫人面前,舉止沈穩,氣度不凡。岑老夫人忍不住又後悔起來,選來選去,怎麽就選中了株最好的筍給了四房呢?

“乖孫哦,祖母想死你了!”岑老夫人一把將岑知林摟進懷裏,舍不得放手。

岑知林大了,又在外求學了一年多,早就不是喜歡撲在長輩懷裏撒嬌的小人兒。眼神瞥著房裏的幾位兄長,臉都羞紅了。

被老太太摟在懷裏揉捏了半晌,覺得差不多了,這才輕輕掙開岑老夫人,微笑道:“堂祖母,侄孫這就與嬸嬸和兄長嫂子們見禮。”

此話一出,屋子裏頓時靜寂下來。

四夫人第一個沖出來,摟著兒子大哭:“九哥兒,想死娘了。”

岑知林將四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了,掀袍跪下給她磕頭。

岑老夫人面色一松,心想九哥兒再怎麽懂規矩,見著親娘也不至於生份了去。

“四堂嬸,知林給你磕頭了。”岑知林認認真真給四夫人磕頭。心裏不是不難受的。可誰讓娘把自己過繼給了四房。這聲娘是再也叫不出了。

四夫人聽到這聲四堂嬸,嚇的忘記哭了。她呆呆的看著兒子,心裏反覆就一個聲音,他怎麽能叫自己堂嬸不叫娘呢?

岑知林磕了頭起身,挨個的和家裏人見禮,嘴裏喊著嬸子,堂兄,堂嫂。團團一揖行完禮,眼睛就紅了。

看到他紅了眼睛,岑老夫人心裏已拐過彎來。只要岑知林還能傷心,就不怕他和三房生疏了去。

五郎七郎都大了,五郎也娶了媳婦,都是成年人,心裏明白。好好的親兄弟如今成了隔房堂弟,也跟著傷心。只能拍拍岑知林的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七娘卻哭叫起來:“九哥兒,你怎麽能這樣!這裏又沒有四房的人,你喊一聲祖母,叫一聲爹娘又怎麽了?你不知道母親最心疼你麽?”

這話嚷出來,四老爺嘆氣,四夫人放聲大哭。

岑知林強忍著傷心,心裏默想著先生的教導,正色說道:“七娘此言差矣。有道是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既然已將我過繼到四房,我怎麽能因四房的人不在,就不遵禮數?我心中敬重四堂叔四堂嬸為父母,泯感生恩養恩。改口喊爹娘,卻是不行。”

一席話說得七娘目瞪口呆,四夫人又是欣慰又是傷心。大老爺卻點頭讚道:“林哥兒能知禮守禮,當是我岑家之幸!”

大老爺改了口,沒再叫他九哥兒。是認可了岑知林四房子孫的身份。

岑老夫人聽完心裏又喜又憂。喜的是岑知林必成器,憂的是岑知林如此講禮,要讓他一顆心全偏向三房卻是不能了。

好在她的目的是讓岑知林和岑三娘交好。算來算去,雖不能讓岑知林什麽事都聽三房的,有這層生恩和養恩在,三房若是落魄,岑知林也不會袖手旁觀。

一番計較之下,岑老夫人就發話擺席給岑知林接風洗塵。

岑知林從善如流的坐了席,許久未見,和哥哥們倒也極親熱。

只是吃過飯之後,他就向岑老夫人告辭:“原先四房老宅閑置著沒有打理,老家也無人,住在三房也無不妥之處。今姐姐姐夫回家祭祀父母,我尚未前去拜見,住在三房,心裏頗為不安。堂祖母,侄孫這就告辭,明日待祭祀過,再與三娘一同前來請安。”

岑老夫人見他小大人模樣,嘆了口氣,放他去了。

岑知林一走,四夫人就放聲痛哭起來:“母親,我舍不得九哥兒,你讓他回來吧。咱們不過繼了!四房的產業有什麽打緊的,我只要我的兒子!”

“說什麽蠢話!”岑老夫人臉一沈,叫七娘扶著四夫人離開。

待到人散盡,岑老夫人才對田媽媽悠悠嘆道:“我真沒想到四房一個孤女竟有這番好福氣。瞅著六娘成了王爺側妃,身份貴重。卻始終不及三娘。難不成本絕了香火的四房,將來竟要超過咱們三房麽?把柏哥兒叫來吧,跪也要把鄒氏跪回來。鄒家這門親不能斷!”

老太太瞬間改變了主意。

岑知林連行李都沒有放,由阿福爹趕著車,去了四房老宅。

他在門口下了馬車,阿福上前敲門,開門的竟是個帶刀侍衛。阿福一驚,結結巴巴的說道:“請問杜國公與夫人可是住在這裏?”

侍衛是荊楚後帶進府的,認不得他。上下打量了番,看到馬車旁站著個翩翩少年。心裏一默,就笑了:“可是林少爺回家了?”

阿福楞了又楞,才反應過來是說九少爺,雞啄米似的點頭:“是我家少爺!”

侍衛往裏招呼了聲,裏面湧出幾名大漢,上前幫著卸行李,安置阿福一家。一人上前對岑知林抱拳行禮:“某是國公府家將,少夫人一直盼著您回家,林少爺請!”

岑知林還了一揖:“多謝這位哥哥。”

見他溫文知禮,那侍衛分外高興,一直將他送到二門,喊了守門的婆子去通稟。

沒過多久,一行燈籠就從裏面亮起,岑三娘帶了阿秋,歡喜的迎了出來,老遠看到二門站著個少年,開心的叫了起來:“九哥兒!”

等走近了,笑嘻嘻的上下一打量,平著自己的頭去比他的身高,不滿的說道:“原先只到我的肩,這會就只矮半頭了,憨長個兒!”

岑知林靜靜的看著她,直看到岑三娘訕訕的縮回手,嘴角一翹:“都嫁人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

岑三娘脫口而出:“你才十二歲!誰才是小孩?”

岑知林哼了聲:“姐夫呢?”

岑三娘懶得和他計較,伸手拉他:“和侍衛在家悶了幾天,出去跑馬打獵了,明日才會返家。對了哦,二堂嫂和寶兒住在東跨院,明天再去見吧。去看看你的房間和書房,早給你布置好了。”

正院裏的燈接著亮了起來。岑三娘拉著岑知林往裏走。

岑知林沒說話,看了看被她拉著的手,嘴角翹了翹。覺得離開三房的傷心被沖淡了不少。

進了房門,岑三娘獻寶似的拉著他各處轉,臥室,起居間,書房。還把逢春臨時叫來侍候他。

等到兩人終於坐下,岑三娘笑道:“知道你定是在三房吃過飯過來的,我就沒吩咐給你做飯了。晚間若是餓了,叫逢春去廚房給你弄點心吃。累了沒?泡個熱水澡早點睡,明兒再聊可好?”

岑知林背坐得挺直,雙手自然的放在膝上,微微偏過頭看向岑三娘:“怎的回隆州祭祀父母不叫上我?”

岑三娘也不瞞他:“祭祀爹娘是一件事,主要的是想避出長安去,京裏……很麻煩。想著你年紀小,又跟著先生讀書,長途奔波不好。”

還是為著他考慮。岑知林嗯了聲道:“二堂嫂和寶兒怎麽住在這裏?出什麽事了?”

岑三娘撇嘴道:“鄒氏要和二堂兄和離。這幾天雞飛狗跳的。鄒員外寫了信給國公爺和我,囑我們替鄒氏出頭,做個中人。”

原來祖母寫信叫他回來,是三娘替鄒氏出頭,四房和三房相鬥,叫他回來從中斡旋的。岑知林沈默了半晌道:“原是這樣……我曉得了,明天去祭祀爹娘。早些歇著去。禮物明日叫阿福撿出來給你。”

岑三娘笑咪咪的起身,吩咐了逢春幾句,帶著阿秋回去了。

岑知林在房裏轉悠了半天,去了凈房,看到澡桶旁凳子上疊得整齊的中衣,心裏一暖。他不過十二歲,也知道和離一事不是小事,看來家裏發生了許多他不了解的事情。岑知林今天才到,也著實累了,洗了澡倒頭先睡。

第二天一早,他剛醒,逢春就端了水上前侍候。岑三娘起得比他早,吩咐早飯擺在正院,請了鄒氏和寶兒過來一起。

岑知林出了房門,看到寶兒眼睛一亮,聽到她軟軟喊叔叔,解了腰間玉佩送寶兒當見面禮,還摸了摸寶兒的頭。和鄒氏見了禮,坐下用飯。

吃完飯,二門傳信說岑知柏來了。鄒氏就抱起寶兒回房,不想見。

岑三娘正要起身,岑知林攔住了她:“既然是二堂兄來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岑三娘只當他無事可做,便和一起去了。

還沒進正院,就聽到岑知柏哭喊著鄒氏和寶兒,兩人大驚,進去就看到岑知柏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岑三娘心想三房這是想耍無賴麽?就聽到岑知林怒喝一聲:“男人膝下有黃金!大丈夫何患無妻!來人,把他架起來扔出去!”

哭聲頓止。

岑知柏楞楞的望著才十二歲的小堂弟,還沒反應過來,被一旁看笑話的侍衛架起來反拖著往門外走。直繞過了照壁才叫了起來:“我是來求你堂嫂回家的!”

也不知道侍衛們使了什麽法子,叫聲在門口消失了。

岑三娘也楞楞的看著岑知林。這……這就被他打發走了?

“由他這般鬧騰,四房還要不要名聲了?”岑知林掀袍進了正廳,回頭瞪她:“過來,與我說說究竟怎麽回事?”

岑三娘邁著小碎步,像日本婦人一樣移了過去,滿臉諂媚:“您是四房當家男人,定海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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