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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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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傷痕累累

周明禮聞言忍不住就笑了:“撒謊啊?”

“哪有?我這叫策略。不管怎麽說,那個崔青紅是不能留在家裏的。我爹和我娘糊塗了,我勸他們是聽不進去的,與其等我哥回來做那個惡人,不如先從一邊下手。”

說完,看了看遠處起伏的山巒忍不住嘆氣:“陸東臨這個臭小子,沒有介紹信,身無分文,也不知道到底跑哪去了,真的是,從小到大都不能給人省一點心。下午回來我得寫封信,明天去縣城寄給我嫂子。她在那邊還不知道家裏具體什麽情況呢!”

這個時候,公社這邊得棉花緊俏的很,哪怕有棉花票也不一定能買到。陸春娥想的兩條被子那是沒指望的,好歹湊夠了一條,然後在公社這邊找了彈花匠彈成棉絮,這麽一來就去了大半天時間。

“都忘記問我娘家裏有沒有布了,先回去問問,要是有就不用買了,省得我買了回去又遭數落,我記得我嫂子走的時候還留了不少布,先前給我娘也買過好幾回,櫃子裏面沒有,也沒見她用,估計還攢著呢。”

周明禮初來乍到,家裏這些瑣事他不好隨便發表意見,自然是陸春娥說什麽就是什麽。

才剛剛下國道沒多遠,一輛自行車托著個麻袋就從邊上沖過去。

陸春娥楞了一下,喊了一聲:“陸東福!”

自行車一個急剎車,車子上的人兩條腿往地上一撐,轉臉看著她:“春娥,是你呀?你啥時候回來的?”這才走了一年,變化大的光背影他壓根就沒認出來。當然,也主要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這麽遠陸春娥會回來過年。

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大,陸東福比陸春娥就大那麽一點點,陸春娥從來都不喊他哥,他也不在意。

“就昨天,昨天下午到的。”

陸東福的目光落在周明禮身上,隨即又收回來看著陸春娥:“不介紹一下?”

“介紹,我對象,周明禮!”第一次說“我對象”這三個字陸春娥還有點不好意思,這會兒已經說好幾次了,坦然了。

兩個人互相打了招呼,然後陸春娥才問:“今天不是周末,你咋回來了?不上班?”

“我請假回來的,這不是,東平哥那邊的電報來了,剛好之前寄的包裹也到了兩天了,我一並給送回來。”

“我哥的電報?”

陸東福點頭:“嗯嗯,電報,說東臨去他那裏了。”不然他也不會火急火燎的請假往回跑。

陸春娥:——

“他不是沒錢沒開介紹信,他怎麽跑去首都的?怎麽找到我哥的?”

這個,陸東福就不知道了,畢竟電報上就那麽幾個字。

只有陸東臨自己最清楚了。

陸東臨是齊臘月給溫婉送到桐花巷這邊來的。

放寒假,溫婉暫時沒回大院去,在家裏先琢磨開春的服裝樣式。

也幸好沒回去,不然齊臘月還真的找不到她人。

溫婉看著和她一起的人差點沒認出來。

“真的是稀客,快進來進來坐。”

齊臘月卻沒動彈:“今天就不坐了,我是帶他——”

話還沒說完,溫婉就註意到了跟她一起來的站在她身後的人,不敢置信的喊了一聲:“東臨?”

陸東臨應了一聲:“嫂子!”不敢擡頭看她,耷拉著腦袋,單薄的身體在寒風中哆哆嗦嗦。他身上穿著的是陸東平在家的時候穿了好些年的軍大衣,他太瘦了,完全撐不起來,空蕩蕩的,只能兩手抱在胸前壓著。

那大衣上面臟的,也不知道沾染了什麽,黑乎乎的一坨一坨的,還有兩處撕爛了,裏面的棉花都露出來了。

清秀的臉臟的都看不出模樣了,臉上有擦傷,都結痂了,黑乎乎一片,和皸裂的臉一並硬生生將他弄的跟換了個人一樣。

嘴唇幹涸的,一圈全部都爛了。

齊臘月見狀道:“我是去學校拿東西的,碰巧遇見了,他說來找你的,說是你弟弟,說的有根有據的,我就想著帶著來問問。”

溫婉吸了兩口氣道:“真是,他是我弟弟。真的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遇到你,他這會兒找到學校也難找到我。”

“哎,謝什麽,不要跟我這麽客氣。那什麽,我就先走了,回頭再來找你。”

溫婉這會兒也沒心思招待她,點點頭,目送她離開,然後才喊了陸東臨:“還不進來還傻站在那幹什麽?喝西北風?”

陸東臨站在那,身子晃了晃嚇的溫婉上前一把扶住他,拽著他往院子裏走:“你到底什麽情況啊你,怎麽就搞成這樣了?你膽子也太大了,怎麽說跑就跑了?”

說完,人進屋:“坐著,我給你弄點水。”

陸東臨不敢坐,他身上太臟了。

溫婉也不管他,也不問他,先找了陸東平用的茶缸子倒了半缸子熱水給他:“捧著,先捂捂,我去給你弄點熱水,你先洗洗,等下吃點東西再去澡堂子把你自己好好涮涮,你看看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樣了。”

陸東臨一個快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了,這會兒鼻子酸的,沒出息的眼睛通紅。

他以為他要死在外面了,可是他還是命大,還真的摸到首都來了。

找到了他哥跟嫂子,就好了吧?

溫婉在外面喊他:“把你外面的大衣脫了,出來先洗洗。”

陸東臨把手上的缸子放下,將軍大衣脫了,哆嗦了一下,去了外面。

“你那手和臉上怎麽弄的?你慢點,結痂了,讓它自己掉,我去給你拿個鏡子你照照。”

多少天沒見水了,洗是真的難洗,想不碰到疤比較不容易。

陸東臨皮夠厚了,可是這會兒手臉,裂的不像樣子,見水之後依舊疼的他直抽抽。

溫婉看著都覺得疼,轉過身去假裝沒看見。

進屋喊他:“我拿了你哥的衣裳,你等下去後面那屋,那是春娥原先住著的,你先去換了,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這會兒午飯剛過,晚飯還早,溫婉打了煤氣爐,加了把米,給熬了白米粥,煮了兩個雞蛋。

這一路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怎麽過來的,先吃點容易消化的墊墊再說。

陸東臨仔仔細細的洗了手臉,弄了兩盆水,才擰了毛巾進屋。

溫婉得閑將裏面屋的燈打開。

陸東臨自己進去,將裏面的衣裳一層層剝下來。

外面的軍大衣是爛的,裏面的衣裳和褲子也是爛的,後背肩胛骨那塊巴掌大一塊都是爛的,膝蓋和小腿那也是。

血粘在布料上,他走動的時候又扯開,然後又沾上去。

好幾次,他都想一頭栽過去算了,可是他又不甘心,他都走到這裏了,一定能找到地方,找到他哥跟嫂子的。

華大是首都最好的學校,他聽許青銘說過,所以他從火車站一路打聽,就靠著一雙腳跨過一座城。

還好運氣不錯,剛剛找到華大,就遇到了認識他嫂子的人,不然,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的住。

在屋裏磨磨蹭蹭的換好衣裳,楞是給他整出一身汗來。

他是家裏最小的,小時候淘氣沒少挨打,但回回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這回真的是他長這麽大受過的最大的磨難,可他不後悔。

溫婉端著飯進屋,他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子邊上的椅子上。

“你哥的衣裳你穿著太大,但是也只能先穿著,等下收拾好了先睡上一覺,我那邊有多餘的布料,先給你做一身。之前本來給你做了衣裳,誰知道你能這麽厲害從家裏跑出來,給寄回去了。”

陸東臨有多久沒吃過飯了,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反正餓的肚子裏面都沒感覺了。路上撿到什麽能往肚子裏塞的他都吃。

一碗白米稀飯兩個雞蛋下肚,身體總算有了知覺,倒是感覺到餓了,還想吃。他感覺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溫婉就煮了這麽點:“別,你先墊墊,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傍晚等你哥回來咱們再一起吃。”

讓他在那緩一緩,溫婉去洗碗,收拾妥當才帶他出門,去澡堂子。

陸東臨走路有些不利索,溫婉楞了一下,沒吱聲。

等陸東臨從澡堂子裏出來,回家歇下了,溫婉這才鎖了院子門離開去了最近的百貨大樓。

按著陸東臨現在的身形給買了秋衣秋褲,還有件棉襖,外面的褲子她能給做,家裏有深色的滌綸布,那個厚實,做條褲子也很快。

陸東臨這一覺,直接睡的昏天黑地的,溫婉回來,陸東平回來他全然不知。

也沒人進去喊他,陸東平在廚房做飯,溫婉給他打下手,然後跟他說具體情況:“真的是遭了大罪了,整個人都脫型了,我差點沒認出來。還好,還挺聰明,知道去華大打聽,運氣也還好,遇到我同學,給帶到桐花巷來,不然就眼下這天,多在外面熬一刻都危險。”

“我看他一點精神氣都沒有了,所以什麽也沒問,就給他弄了口吃的讓他先歇著,回頭你再好好問,先聲明,你別跟他動手啊,那麽大人了。你好好問問到底什麽情況,我看他走路不對,身上估計還有傷,然後明天上班趕緊拍個電報回去,春娥他們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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