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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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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借錢

那小孩是陸長貴的孫女,陳秀萍的大丫。陸長貴家跟陸明江家隔的不遠,五六百米的距離,隔著旁邊的山坡拐了個彎,中間一條小路將兩家連在一處,但是平時沒有大事來往並不多。

陸長貴的媳婦簡招娣是個極難相與的,不是王明芳那種掐尖要強,卻比那種更惱火,小心眼,喜歡貪小便宜,懶的不行,沒事就東家長西家短的亂嚼,滿嘴的是非,陸長貴自己也是個混不吝的,說話不帶腦子,還管不住自己媳婦。

所以,陸長貴家裏是真的窮,一窮二白,名副其實的貧農。早先劃成分的時候,兩口子得意的哦,上躥下跳的,好像他們家窮是多麽不得了的事情,好像他們家窮就能從大食堂多分一勺飯一樣。

那會兒還真是,兩口子,一女三兒四個孩子,勞力本來就不多,但是那會兒是集體大鍋飯,勞力不夠那就別人來湊,家裏的孩子也能領到飯,於是這偷奸耍滑的性子就越磨越圓潤。

後來,大食堂解散了,多勞多得,按工分算口糧了,一家人就難過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會兒陸大鳳和陸明建都大了,能幹活了,曉得陸明福和陸明洪也能掙上二分工了,一家人勒緊褲腰帶,靠著人頭糧,靠著借支,到也沒給餓死。

但是吧,總歸是名聲不好聽,沒人能瞧得起。

陳秀萍嫁到他們家除了因為自己家裏情況不好之外,還因為被算計。

那會兒知青剛剛下鄉,隊上沒有知青點,沒法安頓,把幾個知青暫時的安排到了社員家裏,具體安排到誰家,生產隊長說了也不算,就讓社員自己抓鬮。

簡招娣就好死不死的抓到了一個名額。

那個名額就是陳秀萍。

得知家裏要來一個女知青,簡招娣做夢都要笑醒了。原因無他,一家子名聲不好,陸明建年齡早就夠了卻一直說不到媳婦。這住到家裏來的女知青可不就是老天爺給他們家送來的媳婦麽?

陳秀萍在陸長貴家剛剛住了半個月就出了事情,說是陸明建半夜走錯了屋進了她睡覺的屋裏爬上去。

簡招娣卻不承認,說是陳秀萍不要臉,勾引了他兒子。

到底什麽情況別人也不清楚,反正不管怎樣陳秀萍都是騎虎難下。兩個人已經躺在了一張床上,要麽就結婚,要麽就得去挨批。她家裏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妙了,她不能再因為作風問題去挨批,再去連累家裏面,於是就那麽順理成章的跟陸明建領了證,從此開始了水深火熱的日子。

不提她在陸長發家怎麽煎熬的,今天是秋收上工的第一天,雖然沒出太陽,但是卻悶熱的不行,好像晴了許久的天馬上就要迎來一場雨一樣。

掰玉米分三步,婦女負責掰,這個八分工,勞力負責往回背這個十分,向陸東平這麽十三四的半大的孩子那就是去砍玉米稭稈,這個也有六分工。

陳秀萍本來應該背著筐子在地裏面掰玉米的,掰好之後往男人們的背簍裏面倒就行,這樣也能八分工的。可簡招娣罵罵咧咧的非要她跟那些男人一樣往麥場背玉米。

陳秀萍身體不對勁了很長時間了,跑了兩趟整個人都不行了,汗滴滴答答的往下淌,一臉菜色微微發青第三趟的時候剛剛邁開步子就沒站穩,一下就從地坎子上栽了下去。

地裏的人都嚇了一跳,那石坎子可是有點高度,何況身上還背著滿滿一背簍玉米。

等人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她身上的背簍扯下來,將人弄起來的時候,陳秀萍滿臉是血,人事不知。

簡招娣跟沒那回事一樣,還在那破口大罵,什麽喪門星亂七八糟的什麽話都有。

陸明海懶得搭理她一個婆娘家,直接吼了陸明建:“你是死人,眼睛瞎了?看不到你媳婦沒氣了?還不趕緊把人弄回去?”

陸明建是個沒腦子的,張口就接了一句:“人都沒氣了我還弄回去幹啥?”

陸明海氣的拿起手裏的拐耙子就上去揍人,被人拉住,劉朝興訓了陸明建一頓,然後讓人幫忙搭手和他一起把陳秀萍給弄了回去。

再三叮嚀讓他去大隊衛生室找大夫過來給看看,簡招娣跳的老高:“不許去,那麽個沒用的玩意兒,活著就是浪費糧食,還不如死了。”去衛生室找大夫過來怎麽也得兩毛錢,她才不會給那個連孩子都生不出來的傻婆娘花錢。

她不松口不給錢,陸明建也沒法去找大夫,他們家在生產隊有點名氣,衛生室那邊都不敢賒賬給他們賒賬基本上就沒可能要到手。

他自己的媳婦他都不疼惜,別人還能說什麽,這年月誰家日子都不好過,沒人願意去當那個冤大頭,能做的不過是茶餘飯後唏噓幾聲。

想當初陳秀萍來陸家咀的時候也是白白嫩嫩生的挺好看的一姑娘,誰能想到陸長貴一家子都沒一個有人性的,硬生生把人拖進火坑,糟蹋了。

地裏忙著,陳秀萍又出了事情,自然沒有人去管大丫。

小丫頭是餓急了,想著找娘,找來找去就從那條小路跑到了陸東平家裏。

等她跑的沒影了,溫婉才回頭去了屋裏,把屋裏收拾了一下,將自己和陸東平頭天換下來的衣裳放籃子裏,鎖門去了竹林邊上洗衣裳。

這還是她頭一回正式的給陸東平洗衣裳,在她的要求和影響下陸東平換衣裳換的也勤,夏天,一動一身汗,不換勤一點身上那個味道實在大的不行。勤快一點,衣裳上面就沾點汗味兒,打點肥皂搓搓就行,倒也不費什麽事情。

下午三點上工,要到太陽落山天快黑的時候才下工。

麥場上熱鬧的很,好些上了年紀不能下地掙工分的老年人帶著孩子在麥場剝玉米。

這是個輕省活,幹一天也有四分工,自然不能在家裏閑著。

外面到處都忙忙碌碌的,大丫在院子裏哭的喉嚨都啞了,總算把陳秀萍給哭醒了。

眼睛有點睜不起來,陸明建將人弄回來之後不僅沒請大夫,連陳秀萍臉上的血都沒擦。這會兒血凝結成痂,長在了頭發上和臉上。

晌午吃飯,她沒醒,自然沒人管她,不止沒管她,大丫也沒人管。

簡招娣眼裏的賠錢貨,陸明建被她教的也是這樣想的,小丫頭片子就不該生下來,生下來就是浪費糧食,養大了就是人家的人了,陳秀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大丫餓的在路邊上拔豬草吃,吃完之後又拉了,沒人給她擦屁股,就特別的癢特別的難受,她就用手去摳,糊的到處都是。

等她覺得摳的舒服了,然後就拍著小手往竈房走,她渴了,她記得那邊有可以喝的東西,喝了就不渴了。

誰知道翻門檻的時候沒翻利索,一下子就給掛住了。

摔跤摔疼了可不就得哭。

哭聲讓陳秀萍從昏厥中醒來。

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著昏暗的屋頂,聽著外面的哭聲,她突然就不想活了。

堅持了這麽久,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坍塌了。

她回不去了,活著,得一輩子受著煎熬著。可就這樣死了,她不甘心。

她這輩子毀了,就是被這一家子給毀了的。

外面的天陰沈沈的,她的心也是陰沈沈的。

沒有人知道,都在地裏忙著。

溫婉掐著時間燒火做飯,手上的水泡還疼的不行,卻不能不動。家裏人都在上工,她不去,好歹也得幹點什麽才行。

頭天自留地裏面摘下來的菜還有,她各樣弄了點一鍋燉了,然後和了點細糧醒那裏打算晚上揪面片。

明天她想去公社,也不知道公社那邊賣肉的地方在哪裏,想買點肉,燉湯包餃子都行,這麽熱的天這麽累的活,不吃好哪行。

一邊琢磨一邊忙活,哪怕早上成功的活過一次面,她還是弄的小心翼翼。

陸東平說和面要三光,盆子光溜溜,面光溜溜,手光溜溜,但是她一樣都不行,勉強能把面揉光堂,手上和盆子上粘的到處都是。

還沒來得及收拾,外面就傳來一道細細的喊聲:“溫婉,溫婉在家嗎?”

聲音明顯氣息不穩,像是一陣風就能給吹散了似的。

溫婉一手的面也來不及弄,轉身朝外面看了一眼,一個衣衫襤褸瘦弱的不像樣子的女人緊張的揪著衣裳角站在外面。

“陳秀萍,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陳秀萍看著她,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溫婉就是書上說的那樣,是懸掛於高空的明月,而自己,也曾在天上做過星星,可如今,就是路邊上任人踐踏的沙土。

龜裂到冒血的唇蠕動了兩下才發出聲音:“溫婉,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五毛錢?”

借錢?溫婉楞了一下,她跟陳秀萍並不太熟,陳秀萍怎麽會想著來跟自己借錢的。

陳秀萍見她遲遲不開口心裏有些發急:“我,我這也是沒辦法,我在這邊也沒個熟人,我會還你的,一定會還的。”下輩子,做牛做馬都會還的。

溫婉點點頭:“行,行吧,你等我一下。”

五毛錢她還是有的,她不確定陳秀萍能不能還得起,但是,她沒辦法看著這個可憐的女人說出拒絕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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