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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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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戟天就要離開清原到盛京, 華思舍不得,跑到他家裏去圍堵。

也是這般時候的深秋,不過清原要比盛京暖和很多。聽說盛京巨冷, 怕戟天去盛京被凍住, 戟天爹采了棉花要為戟天縫制衣物。

華思找去棉花地裏的時候,一個不慎, 被棉花樹上掛的菟絲子藤子給絆倒了。一張嫩臉,不巧和樹樁子碰上, 可巧破了相。

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 華思卻蹲在棉花地裏一直哭一直哭。戟天也安慰不住, 只得陪著華思一起哭。

“你哭什麽?”華思掛著張花貓臉,看著戟天。

“你哭什麽,我就在哭什麽。”

華思抹了抹淚:“那你就可以不哭了。”

“這怎麽說?”

“因為我不會忘記你長什麽樣啊!”華思說, “我哭,就是怕幾年後你回來了,而我那時候大了,臉長漂亮了, 你認不出我了。”華思還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記自戀,戟天蹲在一邊,呆呆的。

“而你, 我肯定會記得。有誰和你一樣長著一張深棕色的臉,還喜歡深色的衣服啊!”

“我這膚色是幹農活曬出來的。你別看村裏有的男孩子現在長得又白又俊,等我養幾年回來,也是一枚美男子。”

“是嗎?”

“是啊, 這話是我爹說的。我爹還能騙我嗎?”

“那,我們就看著對方現在的臉,然後比出來幾年後的容貌,給畫下來。回去就按畫上的長怎麽樣?”

“這主意不錯。”

“可是,我的臉被該死的菟絲子給勾花了。”華思對著戟天眨眨眼,“你可不能把我畫醜了。”

“不會,你的臉,已經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裏。只有完美,沒有缺陷。”

……

時光不等人,幾年過去,都長變了。

本該是美男子的戟天確實是白了,而成為一匹黑馬的,卻是華思。

華思小時候看不出來,待臉真正長開的時候,真是越來越精致。就連走南闖北的華思爹都不免對著女兒的臉,連連發呆。

當年戟天留下來的畫,雖然是個美人,卻也不是華思長得樣子。

不過,現在站在面前的人。真真是畫中走出來的一模一樣。

戟天盯著華思面上的笑容,呆了呆。這就是我的華思,屬於我的華思。

戟天目光幽暗:“沒想到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華思瞅了一眼戟天今日的穿著打扮,笑道,“你都重新拾起深色的衣服,我又怎麽會忘記這張臉呢!”

兩個人互相望著,厚重的空氣,隱隱有漸漸升溫之勢。

“戟天。”

突然一聲,四君一旁打斷兩人的回憶,笑著道:“主子歇息,我與戟天先行告退。”

“噢。”華思送著四君兩人一起往院外走,“你們現在安頓在哪?”

“主子放心,門徒都安排妥當。”四君站在院門外,頷首道,“屬下告退。”

“等等。”剛沒走幾步,華思叫住了兩人,追上去問道,“剛剛一打岔,我給忘記了。戟天特意跟著四君過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戟天迎著華思的目光,有些猶豫,低頭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你……淮河水流湍急,你可有受傷?”

深秋溫潤的陽光,被戟天藏青色的衣服吸收,整個人看起來跟一團迷霧一樣。

闊別幾月,平添了幾分厚重的陌生感。

在華思好奇的打量之下,戟天行色匆匆,埋著身子走了。

“他怎麽了?”華思奇怪的看著戟天匆匆而去的背影,總覺得戟天最近,有什麽不同。但若讓華思說,她又說不出來。

“可能是路途遙遠,有些累了吧。”四君隨著華思目光的方向,若有所思,回頭故作輕松道,“屬下回去問問,主子不必憂心。”

“哥。”

四君停在前邊,沒有回頭。

華思躲在四君寬厚的陰影下,道:“剛剛是我意氣用事,說了不好聽的話。你是我哥,原諒妹妹任性一回。”

四君遲疑了一下。

“嗯。”

看著四君背景淡在拐角處,華思在原地直到兩腳發酸,才挪動步子,回去了。

……

跟夏仁讚過了幾天沒人打擾的日子。舒坦的生活,就是比常快了很多。眨眼間,就到了十月初七。

這一天,滿皇城張燈結彩,大喜的日子,就在明日。

華思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夏仁讚還賴在床上。華思在外邊敲門,人在裏邊哼哼,就是不起。兩人磨蹭了一會兒,大門卻被敲響了。

外站著的人,這一身打扮,華思很熟悉,是夏家的門徒。

來人對著華思彬彬施禮:“麻煩,大公子在嗎?”

“哪個大公子?”華思斜靠在墻邊,一副江湖人的放浪不羈,“我這裏只有郎君,不曾聽說過你口中的大公子。”

“哦,是這樣。”來人雙手遞上來一燙金的帖子。華思抽過拿在手裏,拍了拍。

“三公子出嫁,主子特請小將軍回府,送弟弟一程。”

盛京富貴人家的規矩。這男子出嫁,必須是親人在側,哭上一哭,才能顯得男子在家中,受到的器重。也告訴離開母家出去的孩子,不要怕,母親這邊的人,永遠在背後撐腰。

夏家兄弟那麽多,偏偏要請夏仁讚回去。這夏家的意思,難道是當夏仁讚在清原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嗎?

華思站在一邊,看著燙金的帖子,發著呆。

“小娘君?娘君!”

華思被喊的回神,揣了帖子,回道:“你稍等,我這就去請示郎君,看他願不願意去。”

“哎,在下就在此候著大公子了。”來人深深一躬,等著華思的背景消失,才擡了起來……

“還不起嗎?”華思進了夏仁讚屋,將衣架子上的長衫扯下來,扔在了床上。隨手拉了一凳子,坐在一邊,將請帖扣在桌子上道,“你家裏邊來人了,要接你回家去。”

“這不是我家嗎?”夏仁讚坐了起來,向後一撩披散的長發,寬大的內袍,松松垮垮的,好一副香艷的美人圖。

華思看的呆了呆:“大清早的,孤男寡女。你這樣,真的好嗎?”

“那妻主這是悸動了嗎?”

“誰是你妻主,我不認識你!”華思嘴上這麽說,卻是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著床邊挪去。夏仁讚看著華思,眼中瑩瑩而動……

慢慢拉上了眼皮子,等了許久,卻是沒動靜了。夏仁讚困惑地睜開眼睛,正撞上華思放大的臉和戲謔的目光。

華思一手掛著衣服的一只袖子,迎著夏仁讚哀怨的眼神,笑道:“怎麽,我伺候你穿衣。真不起啊?”

……

“重要的角色都是最後出場的,非要急匆匆的出來。我覺得衣服都沒配好色,這安青紫花是不是不好看?”夏仁讚落坐在馬車裏邊,撩起簾子,與坐在外邊趕車的華思閑聊起來。

華思瞧著正頭頂上的太陽,無語至極:“這都末時了,你這是去趕家中晚宴的嗎?”

“讓他等等又怎麽了?”夏仁讚嗤了一聲,拿起座邊的一個黑漆金鎖匣子,拍了拍,問道,“放的什麽?”

“我也不知道該送什麽,昨兒問了鄰居,他說兄弟之間,送什麽都合適。隨便買的同心鎖。”華思一手牽著趕馬繩,向後探著腦袋,問道,“是不是有些隨意了?”

夏仁讚跟著掀開盒子,一個精致的小金鎖,連著條細鏈子,靜靜地躺在大紅色的綢緞裏邊。夏仁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不是給小孩子帶的長命鎖嗎?”

“你再看看。”

夏仁讚拿起小金鎖翻了翻,突然將手指尖湊到鼻頭,嗅了嗅:“香粉?”

“嗯。”

夏仁讚奇怪的瞅了一眼華思,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未再說話。

將軍府大門前圍了兩排花燈籠,照的比太陽還耀眼。華思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置了把小板凳在馬車邊,向站在車轅上的方向伸出了手。

見手上遲遲沒動靜,華思擡頭。卻夏仁讚站在車轅上,眼裏閃耀著燈籠的光。放著在大門口等著的一眾人等,毫無反應。

“怎麽了?”華思用僅能兩個人聽清的聲音,小聲問道。

夏仁讚這才將目光從燈籠上移開,放在了華思臉上。

“你可知道這紅燈籠的寓意?”

“紅燈籠?紅燈籠不就是瞧著喜慶嗎?”

夏仁讚搖了搖頭,跟華思開始講起紅燈籠的由來。

原來婚前掛滿紅燈籠是從皇宮傳出來的。

開始是皇帝晚上去哪個美人宮裏,內務司的人就會提前在美人宮前掛上一盞紅燈籠,以迎接皇帝的鑾駕。

曾有一受寵的辰貴夫,院門前掛滿了紅燈籠。燈火常日不斷,以示恩寵連綿。

這掛紅燈籠的習俗就被傳了出來。傳言臨嫁前的人家,門口掛的紅燈籠越多,郎君去了妻家,就會越受寵。

夏仁讚看著高高掛在將軍府門前的兩排紅燈籠,笑了。

“這燈籠,紅的還真是喜慶呢!”

聽著夏仁讚這麽一說,沒在燈籠上多註意的華思,又向著那方向瞅了一眼。

“咦?”華思困惑道,“這裏邊的蠟燭也燒的這麽久了,燈火還是這麽的亮,也沒有一滴蠟油滴下來呢!”

“那是用豬油特制的蠟油,無煙無塵,火焰明亮,經久不衰。”扶著華思的手,夏仁讚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曾經有人向我承諾過。若是娶我,定當點上三十只燈籠。一月三十天,她將棲在我一處,此生一人。”

“哦。”華思想了想,和夏仁讚結婚以來,這句話她絕對沒有說過。那麽說這句話的人,就另有其人嘍。

華思心情悶悶的:“那你跟我說這個,是後悔了,還是咋的?”

夏仁讚沒說話,盯著華思,目光深邃。直到華思不大自在的扭了扭,夏仁讚低頭錯開一步,一人在前邊,默默走了。

“曾經再怎麽甜言蜜語,現在不還是為了江山地位,要娶別人了。有什麽好懷念的。”嘀嘀咕咕的,華思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大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一別大半年,老奴以為您怕是忘了這些人。”一個小老頭上來就是熱淚盈眶。不過夏仁讚那張冷臉,與外人看來依舊是那麽的高冷。

華思在旁邊直癟嘴。這夏仁讚裝腔作勢的架勢,真是活活一個大影帝了。平時那個撒嬌賣萌加耍無賴的人,不是他?

只是讓華思沒想到是夏府的人對夏仁讚倒是挺熱情。難道都不知道他與家裏決裂的消息嗎?

看著前邊跟夏仁讚有說有笑的小老頭。華思不得不感嘆,到底是百年大族,家裏的下人都有不一樣的氣度。

還沒進門這就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嗎?

自己和夏仁讚的距離,真不是一個遙遠就可以形容的。華思慢慢落了夏仁讚一行人幾步,跟在後邊,心情有些悶悶的。

“我從小離家,一直是阿伯跟在身邊照顧。阿伯在我人生中充當的角色,如一個溺愛的父親般。”夏仁讚在前邊與那人說著,卻是隔空向著後邊瞅了一眼。特意向華思解釋的意思很明顯了。

沒想到夏仁讚人雖然有些時候傲嬌不靠譜,倒是細心。這稍微有些想法,就能很快察覺到了。

華思心中微暖,高高興興的跟著夏仁讚穿過相府內七拐回腸的山水建築小道林蔭。來到了今天的目的地,新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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