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昂看著雲雪身後的蔣聞然，笑不露齒，頗有深意。

蔣聞然低頭對雲雪說：“我們走吧。”

孫昂面含淺笑，彬彬有禮的側身為他們帶路。

離開酒吧後，蔣聞然問：“你覺得孫昂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她垂眸仔細回想了下，聲音幾不可察的說：“有些像我從前認識的一個人。”

“什麽？”蔣聞然沒聽清。

她卻沒有再重覆，擡起頭，伸出左手遮住下午兩點多的刺目陽光，說：“我覺得是個用謙和外表來隱藏他真面目的人。”她閉上眼，一幕幕的場景在她眼前劃過，“我覺得他有強迫癥，但我不知道他這種強迫癥是不是您之前說過的完美主義者。”

蔣聞然不動聲色的上前兩步替她遮住陽光，以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她修長白嫩的手指，以及手指之下卷翹的睫毛和大大的杏眼，嫵媚動人。

這樣的她真的很漂亮，漂亮到經常會引來其他男人的矚目窺視和覬覦。他對於這點十分不悅，但卻又告訴自己要耐下性子慢慢的接近她，不要一次嚇跑她。

現在的她身上似乎藏著很多秘密，不小心翼翼的話她很可能就縮回到自己的烏龜殼裏再也不出來。

他沒有回答，說了別的事情：“聯系這裏的轄區派出所民警，核查案發當日直面酒吧裏發生的事情。”

“好的。”她應聲拿出手機一邊發消息一邊又問：“蔣教授，您是怎麽知道孫昂社交場合都帶著不同的女子去的？”

蔣聞然面無表情的說：“我來之前問過一個朋友，那個朋友說的。”

雲雪眨眨眼睛，沒想到這位看起來高冷的蔣教授似乎在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的朋友。

從剛剛跟孫昂的接觸來看，他身上的疑點很多，但硬要說實在的證據，卻也並沒有。

孫昂酒吧的位置和小區的位置都距離拋屍地很近，以心理安全區來說的話，她覺得那一公裏外的廢棄工廠應該能列入孫昂的心理安全區之內。事發當晚孫昂雖然說有不在場證明，但太過模糊且需要進一步調查確認。

當然很重要的就是孫昂本身應該有一定程度的強迫癥，是個夜晚工作者，案發當晚酒吧裏出過事情，符合最初對疑犯的大部分側寫。而且她總覺得蘇昂聽到何春蘭死的事情的時候太過鎮定。

但這些都只是猜測，沒有證據的支撐。沒有證據，再多的猜測都是無用。

蔣聞然此時走在她身側，幫她擋住陽光，伸手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電話很快接通，電話那頭傳來個沈悶悶的聲音：“蔣老二，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太陽這麽好正是睡覺的大好時機，你打電話來吵我做什麽？”

蔣聞然對那個稱呼皺眉，但沒有糾正，直接開口說：“崔野，還記得我白天問你的那人嗎？”

“記得呀，孫昂嘛對吧，圈裏面還算是挺會玩的。”

“今晚跟我一起來他的酒吧，私下裏問些事情。”蔣聞然淡淡的說。

崔野有些奇怪：“怎麽了？這能讓你問估計不是小事吧，孫昂犯了什麽事？”

“人命案。”蔣聞然面無表情地說：“怕不怕？”

“怕什麽。”崔野話語豪邁：“這麽熱鬧的事情怎麽能少了我，晚上去酒吧打探消息對吧，這個我在行，今晚我陪你去，一定要圍觀一下蔣老二你這個大神探是怎麽打探案情的。”

“今晚九點，直面酒吧。”蔣聞然掛上電話低頭看著雲雪，“今晚我跟朋友去酒吧查事情，等等去了醫院後我就直接送你回警局。”

她連忙搖頭：“不用麻煩您送我，我也想跟您去酒吧看看打聽消息。我知道孫昂這邊還有很多消息沒問出來，要在他的酒吧裏面打探，我也想一起去問問。”

蔣聞然低頭看了她幾秒，眸光深深，線條冷硬，半響後他點頭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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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華穎工作的B市第三醫院在距離直面酒吧一公裏左右的地方，如果在地圖上以形狀來標註，那麽顧華穎工作的醫院，孫昂開的酒吧和拋屍地這三個點幾乎可以構成一個等邊三角形，彼此的距離都不遠。

雲雪來之前已經透過醫院查過他們的值班記錄，案發當天恰好是顧華穎值班，根據值班記錄上顯示，顧華穎值班期間，於淩晨兩點半左右的時候接診過一個出車禍的男子。

他們到醫院的時候，顧華穎恰好在手術室沒出來，雲雪就請跟當晚顧華穎一起值班的一個護士陪他們聊聊。

護士名叫馮麗麗，二十歲出頭，年輕靦腆。馮麗麗將他們帶到了值班辦公室，坐在值班辦公室裏的椅子上，忐忑不安的問：“你們想知道些什麽？”

雲雪笑笑：“你別緊張，就當大家聊聊天就好了。”

馮麗麗咬住下唇覺得很難不緊張。

蔣聞然的目光在值班的辦公室內晃了一圈，開口問：“顧醫生是個什麽樣的人，平日裏跟同事關系如何？”

馮麗麗不安的撓撓頭，“顧醫生，她平日裏要求比較嚴格，但人還行，從不耍什麽小心眼壞心思，跟同事的關系應該也還好，應該說不上有仇。”

蔣聞然神情冷淡的繼續問：“簡單描述一下四天前你值班時候的事情。”

馮麗麗想想，有些吞吐的說：“那天……那天晚上是顧醫生還有我和其他幾個護士值夜班，淩晨兩點多的時候接診了一個出車禍的病人，後面還來了幾個外傷的病人，但好像……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那天晚上顧醫生一直都在醫院的麽？”

“應該是吧。”馮麗麗不太確定地說：“顧醫生都待在這間醫生的值班休息室裏，有事情的時候會出來的。”

“只有她一個人嗎。”蔣聞然又淡淡的問。

“醫生的值班休息室基本只會是值班的醫生在裏面歇著。”馮麗麗解釋說，“我們都在護士站那邊。”

蔣聞然的目光落在了值班辦公室的窗戶上。這間值班辦公室位於醫院的一層，窗戶是普通的推拉設計，並未裝防盜網，窗戶外是醫院內的林蔭彎道，種著幾株剛抽條的柳樹，彎道直通醫院後門。

蔣聞然推開玻璃窗看著墻外的模樣，問：“那當晚十點到淩晨兩點之間你見過顧醫生嗎？”

馮麗麗仔細想了想，臉色變白，略帶顫抖地說：“好像，沒有。顧醫生當時一直在值班辦公室裏休息，並未出現。”

蔣聞然關上窗戶，轉過身背靠玻璃窗，陽光在他背後勾勒出他高大消瘦的身形，他聲音平靜的又問：“那在接診那位車禍病人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比如值班辦公室的門無法敲開，再比如……顧醫生隔了一會才出現？”

馮麗麗徹底被嚇得面無血色，她牙關抖動的說：“好像，好像真的有。當晚我們敲顧醫生的門沒人應就給顧醫生打電話。顧醫生當時好像說她在屋裏整理衣服換裝，隔了十來分鐘才出現。”

雲雪頓時明白了蔣聞然的意思，心中一沈，也跟著問：“值班醫生接診病人的時候經常會出現這種事情嗎？”

“其他醫生基本沒有。”馮麗麗搖搖頭，“但顧醫生很註重儀容，偶爾因為換衣服和收拾東西耽擱時間，之前發生過幾次，我們也沒有太奇怪。”

蔣聞然走離窗戶邊站在雲雪身邊，聲音清冷的問：“那當晚顧醫生接那個車禍病人的時候，儀容是否整潔？”

馮麗麗皺眉仔細回想了下，“這個我真不記得了，當時情況緊急，都只顧著去看病人了。”

“帶我們去顧醫生的工位看看。”蔣聞然說。

馮麗麗站起身，腿有些顫抖，“這位警官，顧醫生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雲雪笑著安慰：“這個暫時還不知道，你別緊張，你只是配合我們問話的好公民，跟你沒關系的。”

馮麗麗咽了口口水，勉強鎮定的帶他們去顧華穎的工位。

顧華穎的工位距離值班辦公室不遠，她看到顧華穎工位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孫昂的辦公桌。

顧華穎級別不高只是臨床醫生，因此和別的幾個臨床醫生共用辦公室，相比起其他醫生桌子上的雜亂無章，顧華穎的桌子絕對是幹凈整潔的典範。

她的桌子正中間擺了一臺臺式機，左右手邊對稱放著文件盒，文件盒擺放的條理分明，盒子外面用標簽貼著裏面的內容。

她湊近去看標簽上的字跡，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鋼筆書，字跡美觀。

“請問你們是誰？”雲雪身後傳來一個女聲。

她回頭，看到了孫昂的妻子顧華穎。

比起顧華穎檔案上那張冷冰冰的照片，顧華穎真人顯得漂亮很多，縱然是醫生統一制式的白大褂也難掩她的風采。她的發髻一絲不茍的盤在腦後，柳眉鳳眸，氣質冷艷，好似披上白衣的高傲黑天鵝。

雲雪的心更沈了。

她伸手拿出自己的警察證件遞給顧華穎，“警察，來問你點事情。”

於是，他們又重新回到了那間值班辦公室，只不過這次辦公室裏的三人換成了她、蔣聞然和顧華穎。

顧華穎坐在剛剛馮麗麗做的位置上，她一眼看去，有種強烈的對比感。

馮麗麗坐在椅子上的時候，雙手撐著椅子，低頭哈腰神情緊張；而顧華穎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卻是背脊挺得筆直，雙手交握放在放在腿上，雙腿跟椅子成直角，是一個非常標準完美的坐姿。

她垂下眼瞼，低聲說：“顧醫生和你先生孫昂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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