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栩在沈極去俄羅斯留學下獨自生活的常態是，騎著自行車去C市山上的道路，那裏設置著國家騎行步道，她會聽著自己喜歡的音樂，帶上一份新烘焙的面包和一瓶加熱好灌進保溫杯的牛奶，放松心情。

她想試著把伊尹也帶入悠閑裏。

所以被說服的伊尹現在就一手推著自行車站在她旁邊，另一手送著她做的小份手撕包。吃上兩口，就發出一句讚嘆。“你難道還另外開了蛋糕店？”說著他轉過頭，似乎覺得一語中的。

“沒有。”她的圍巾抵著下巴，癢癢的糙糙的，這叫人有些想抓，但她只是舔了舔嘴唇，解釋，“我根據我媽媽留下的食譜做的，我媽媽曾經是酒店的甜點師。”

伊尹上回去她家觀察屋內陳設就知道斯人已去，很巧妙地把話題引到食材搭配的問題上。當然他只會一些簡單的菜的做法，對於覆雜的蛋糕即使最簡單的，聽一遍讓他實際操作也是不可能，問了也是白問。

不過沈栩對於他作家的身份卻產生濃厚興趣。“你什麽時候開始寫作的？”

“大概——”這個問題好像很難回憶的樣子，伊尹足足思考了半分鐘，“呃，大概20？嗯，20。”

“哇。”如果以常規來看，那麽伊尹可以說算是成功了，在很年輕的年紀，就有了名與隨之而來的利。“但是你從來沒有在公眾面前顯示過自己真實的身份？”

“從來沒有。”伊尹咬了口面包。“沒必要吧，我是誰，和我寫的之間並未存在聯系。現在想什麽都費腦，有些事情不做就不需要考慮要怎麽處理。”伊尹苦惱地停了下來，“特別是生病的時候，你知道嗎我生病的時候靈感反而會特別好，腦子裏有時候就會不停冒一些稀奇古怪光怪陸離的場景和故事，在這種時候腦子都恨不得冒火光。”伊尹這時候像一個苦惱寒假作業的小男孩。“已經恨不得能腦子一片空白好好休息的時候，可就是舍不得這些閃念，努力在醒來以後速記。”

“那樣很傷身體。”“是的。”伊尹吸了吸鼻子，好像因為山的高度上升，他因此連氣味裏的不同也覺察。

“生病的時候嗅覺也會特別強烈。”沈栩記憶裏的也被勾起。

“啊你怎麽知道。”伊尹的眼睛因為驚詫而大了一點，“不舒服的時候討厭的味道就特別容易被我聞到。比如現在空氣裏有露天焚燒布料的刺激氣味——”他的視線搜尋了下，看到了遠處升起的黑煙。又低低地斥了句“沒公德心。”

“這樣我們回去吧。”沈栩建議。

“不，沒關系。”伊尹將最後一大塊面包吃掉，含糊不清地說：“好了吃完了繼續。”

晚餐沈栩邀請伊尹去家裏。

願意試著接納並且培養對沈栩好感的伊尹自然不會拒絕這一點。

唯一在狀況外的就是打開門的沈極。

當看見姐姐領著他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回來的時候，他當然知道了對方變幻的角色，但是驚愕還是沒有能成功在短時間裏也轉換平常。“呃、嗯——”“小極，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蛤蜊，等下煮湯。”沈栩拍拍他的肩膀，頗為熟練地將客廳的燈開到最亮，空調的溫度調到最舒適。

沈極畢竟年輕，臉上藏不住事，伊尹如果願意留神的時候，是很能註意細節的，自沈極不自在地左右瞟的眼神裏就知道沈極對自己還停留在那一次見面上，本來已經忘記，現在突然被這種出現弄懵了。

不過這並不是問題。

伊尹在沙發坐下，由著沈極忍不住去廚房找姐姐嘀嘀咕咕。他上回觀察過這個房子了，所以沒有再像生人——當然他依然對這裏是個陌生來客。但也不能低頭看自己鞋尖打發吃飯之前的時間，百無聊賴下只能打開手機，微信QQ挨個轉了一遍，接受了來自石大海討要紅包的99+刷屏，最後把自己微信所有零錢全給發了過去。

【謝謝大哥！向大哥低頭！】石晨光一個賤賤的五體投地表情。【還是你最大方，我過年打麻將正好輸成傻子，感謝YY老大！要不你過來，我們來幾圈？】然後把我今年陪七大姑八大姨的麻將錢全解決了當然是沒有說出來。伊尹除了鬥地主，其他撲克玩法和麻將全部是最好的輸家，從來都是慢半拍的路子。

伊尹咬了下牙，當然知道石大海是打他錢包主意，但好勝心就是讓他不能說實話，【明天你開車過來。】

【得嘞！】基本上伊尹牌桌都是錢包會被洗空，偶爾逃得快能留一兩張。

果然是不負石晨光的希望，在叔叔伯伯嬸嬸阿姨的目光下，伊尹連續輸，把石晨光失敗的頭盔接手了。

“來，再來一圈！”石媽媽豪氣萬丈地從伊尹手裏抽出最後一張十塊錢，一推麻將牌。

“不了……阿姨，我，去個……廁所吧。”伊尹不在乎輸掉的錢，何況只是娛樂加起來也不過兩三百，但是一直輸，還持續三小時的感覺——嘖嘖。

死撐個什麽啊！伊尹關上洗手間門，掩面哀嘆。來石家出醜是什麽操作。

“YY，不要放棄，你戴戴姐帶你！”戴岱看熱鬧不怕事大，扣扣他的門。

“神經啊！”伊尹罵道，然後又補上一句，“鬥地主？”

“餵，你覺得石大海那貨會放棄100%失敗率的讓你來有50%勝率的鬥地主？”戴戴已經笑得連腰都彎了。“我給你支一招，一會兒我帶石大海那侄子外甥出去買摔摔炮，你跟著我們一起去。”

“好的。”伊尹打開一條門縫伸出黑亮的眼睛。“女俠仗義！”

“嗯嗯。錢你付。”戴岱笑嘻嘻地搖著頭。

“我最後十塊錢在阿姨那裏。”“……”戴岱嘴角抖了抖，勉強閉上嘴，“行吧，我掏。”

小孩子拿了玩具就開始分散開來完，伊尹嚼著戴岱給買的泡泡糖，愁眉苦臉。

“行了，不就輸了三小時，又不是沒輸過。”戴岱含著棒棒糖，站在花壇的邊緣，沿著邊走直線，手臂平張保持平衡。

“你打游戲輸了還不是一樣抱著主機要砸。”伊尹懟。

“……”戴岱白他一眼，“我，全城排名第一的女玩家，偶爾才輸。你—”上上下下打量完，嫌棄滿滿地，“切~”

“嘖——”伊尹伸出右手推她一下，戴岱向右側一斜趕忙抱住樹，“嘿！”

伊尹縮回手，“不關我事。”

“誰信啊！”戴岱伸腿踢他小腿一腳，一把扯住他連帽衫的帽子，“過來，罰你背我三圈！”

“繞哪裏？”

“當然是大街！”戴岱一勾手把他勾過來一跳躥到伊尹背上，“快點！”

“你下來！”伊尹抗拒，試圖直起被壓彎的腰把人撇下來。“聽話，下來！”

“駕！”戴岱揉亂他的頭發，甩著腿。“聽話，就走一百米，就一百米!快點！”

“我……你下來！”伊尹不情不願走起來，還是試圖把這個小麻煩弄下去。“下去！”“不！”“下去！”“還有99米！馬兒你快些兒跑喲你快些兒跑！”

“嗨！戴岱表姐你傻笑什麽呢！”表妹的眼睛對過來。

“哇小祖宗你要嚇死我！”戴岱向後一仰。

“誰叫你傻笑。”

戴岱揮揮手，表妹扮個鬼臉回去繼續玩牌。就是因為看到她們在玩牌，戴岱才會想起來在石大海家的時候伊尹玩牌的樣子。

那個時候是認識伊尹的第三個月吧。

不說還忘了，伊尹那家夥好像還是她的初戀。唉——

“所以你的初戀是大你兩歲的。”沈栩陪著伊尹在家中樓下散步到第二圈。前一圈半在聽他說他以前談過的女朋友。

“嗯。”“學姐嗎？”“那倒不是，是短暫工作過的地方的一個前輩。”“漂亮嗎？”“嗯——”伊尹思索了一下，最後點點頭。

“你說一共兩段，那麽第二段呢。”沈栩背著手，側過頭看走在身邊的人。

“第二段，感覺完全就是第一位的反面，有點任性，很愛花錢……”伊尹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可能是感覺第一種類型不適合我就往相反走了吧。”

“那分手也是你提的？”

“呃——”伊尹尷尬地摸摸鼻子，“提倒是我提的。只是——”頓了頓，才說出口，“她說去睡覺了隔半小時發過來一句“某某老公，我睡了。””那是何等尷尬而——環保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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