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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原來是你(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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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原來是你(三)一更

此後,議事殿鬧鬼一說廣布四海,遍傳八荒。那只被沸沸傳揚得甚有來頭,連空桑谷少淵帝的地盤也豁命偷竊的鬼魅聲名大作,吹捧者連開三日評彈來瞎扯,卻場場爆棚,收入豐厚。

這只甚有來頭的鬼魅,卻甚沒精神湊個熱鬧或做個辟謠,她被這只不凡的山雞折騰得不行。

少淵爺爺的這個燈罩能將山雞罩得甚嚴密,掛在墻上也很像一盞長明燈,她覺得甚好,省了每日上夜要剪燭的功夫,倒也輕便。

待真上了夜,卻發現不妥。

不凡的山雞周身有一圈金燦燦的光暈將四壁染成韶華。晚上不用上華燈,便已明若金鐺。穿透力之強,能讓蒙在被子裏的人依然微見霞色。玉袖蒙被子蒙了兩日沒有睡好,昏聵得厲害,一張萎靡的臉,好似被折了兩萬年壽命的模樣。最後她不得不尋一塊黑布罩上,方睡了個好覺,撿回了一些被折去的修為。

山雞生生挨了兩道天雷,傷得挺重,有十幾處口子滲著血絲。玉袖真是妄生為一個姑娘,竟比二舅舅還要粗枝大葉,替山雞包個紮,卻將它包成一團白球,她內心有些愧疚。

養一只普通的山雞,大約每日餵些飼料,早晚帶出門溜一圈,曬個太陽,感受一下大自然便好。

要如何養一只精貴的山雞,玉袖卻有些悵然。起初那會子,玉袖奉上的茶點,它皆置若罔聞,想來是因重傷緣由,令它丟了些食欲,只愛昏睡,她便時時看著它睡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只精貴的山雞,有些無力。

但無力的感覺這般鍥急地纏著她,又是一件好事,以免她太有力太活潑之後,將山雞牽出門自鬻溢誇,搞得遠近聞名,教所有食肉的狐貍們每日覬覦著這只山雞,時時刻刻想著如何暗殺她,將山雞奪了去。如此,她亦要日夜緊繃神經,以防在美夢中永遠沈睡的事情發生。

玉袖在腦海中將這樣的境況演習了一回,覺得自己真是找罪受,還是看著山雞睡覺罷,沒事兒還能一起睡,多好。

雖是只不凡的山雞,卻沒到能說話的火候。偶爾醒發那麽兩次,也只是扒拉著腦袋,脈脈地將她望著,有些淒苦的味道。她覺得這只山雞有些可憐,她很憐憫它。

收養一只寵物並不是什麽大事,曉得這樁事的三舅舅卻似受了刺激般嘗冷待她,不是每日拉長著臉,便不時說些話與她心口添堵,譬如:“它每日自顧自將息,不與你說話,你一張熱臉卻硬要貼上,何苦來”又譬如:“欲人不曉,莫若勿行,你這樣將它藏著不是辦法,早晚會教其他狐貍嗅出,不若將它放了更好”再如:“自古為人贍養的禽畜不如野外的壽命長,它這樣憂邑沈默大約不喜你如此關著它,還是將它放了罷”諸如此類。

三舅舅說的,玉袖深以為然,不過念在它身上數十道口子還未痊愈,再侍奉些時日,便承顏候色道:“待它身上幾處傷好了,它要走,我並不攔著。”

山雞恍然將腦袋轉了轉,似一只被商議著如何轉賣的孤鸞,眼神委屈地將她望著。

玉袖心裏嗖得一涼。她甚至覺得,倘若這只山雞會支一言片語,便會立時嗚咽出聲。她十分心疼。

若不是數日前被三舅舅套出話來,事情委實不用發展到這步地位。

大約是一個月前,三舅舅將看管玉袖的小仙娥罰了幾鞭子後,玉袖便與他生了些罅隙,是要慪幾日氣的。她本以為兩人算作在冷戰,三舅舅同她一般,心裏應該包著一團火才是。不承想,她出門負暄時,卻見三舅舅與幾位姑娘攀談甚歡,且端端占著離她房門不遠處的一株玉樹瓊花前。她心上不覺得難受,只感到驚訝。

三舅舅此前並不是這樣的氣性,因他比自己小了百來歲,玉袖便一直視他作弟弟來瞧,時時將他帶在身邊,也是摻了這樣一份情,且三舅舅也格外粘她,事事唯她令奉行,從沒有拂逆過。即便二舅舅來與她混鬧,惹她生氣時,三舅舅甚貼心地寬籍她,致使她心生感動,一門心思要擔他的半個娘親,一手將他帶大。

但這樣的日子卻沒維持許久,她堪堪弄丟了些記憶,躺了兩百五十年。她並不曉得三舅舅改頭換面翻了個大翻。

各中的緣由,大約同空桑谷的君位搭上一些幹系。少淵爺爺的這個君位緣本是要傳與少染姑姑的,但考慮到少染姑姑終有一日要嫁人的份上,還需從三位舅舅裏頭選拔一位培養成一國之君,好接替少染姑姑做空桑之主。

然少淵爺爺玉尺量才,大浪淘金甚久,欣覺三位舅舅中,只有三舅舅天資聰穎,勤學刻苦,便日夜嚴加管學,方成就了三舅舅一身才學本事,其中幸酸淚自不消說。

而目今,三舅舅已執掌空桑諸多政權,將少染姑姑肩頭上的一些繁重瑣事分去不少,儼然有一國之君的小派頭,室內業已有一只通房的小狐貍。

上頭的這些事,是玉袖從幾個閑磕牙的小仙娥那兒竊聽得的,她心裏有些五味陳雜,覺得歲月是把殺豬刀。她從小帶著的三舅舅,在她尚躲在雲霧裏看花的時候,竟已脫胎換骨,從黃毛狐貍成了身高七尺的公狐貍。但這些,她都沒能親眼見證,便頓時有白雲過隙之感。

玉袖聽到這件事時,正站在瓊花樹前。仙娥們是躲在樹後頭,略有些嘆息:“三殿下房裏的雲狐是個牙尖嘴利的,當然,我並不曉得牙尖嘴利是否這樣形容,但我卻覺用在她身上不錯。”

另一驚訝道:“那位姐姐小仙見過,脾氣與模樣甚溫和,誠不似你說的,牙尖嘴利大約是存了貶義的罷。”

又一插嘴道:“便是她平日中規中矩,笑得太陽花也似,到底是個通房的仙婢罷了。據聞君上要替三殿下挑個賢內助,他卻遲遲不從。”

前一位音色清甜的道:“三殿下莫不是依然候著三萬年前時常與他同入同出的仙子罷。”沈寂片刻,又糯糯道:“三萬年的時光,看似飛箭一般,倘若真揣懷一個人候著,是要把人磨死。”

玉袖在樹根前站了些許時辰,倒便宜了這雙耳朵,這些八卦想要從三舅舅口裏掏出來,那是天荒地老四海枯竭都不可能的事,現卻能聽個心滿意足,她倍感快慰,直接闔眼倚著樹幹子養神,繼續便宜耳朵。

果然小仙娥不負她一派持久要聽的姿勢,繼續道:“你說的卻荒唐,三殿下不若是幼時腦子沒有張開罷了。他三萬年潛心修學,萬沒有空檔閑遐胭俗,便是那位仙子重傷的時日,殿下也未踏過那處仙丘半寸,何來苦等一說。”

玉袖尚在琢磨她說的離奇段子與三舅舅的年齡有參差,也猜測她們此番說的大約不是三舅舅其人時,只聽另一沈甸甸嗓音的仙娥道:“你們說了大半天,楞沒將那位仙子說出來,果真是欺妹妹撥來空桑時日短不知頭裏的情事。”

清越嗓子的仙娥正要回答時,兩位舅舅卻不曉得從哪處轉出來,二舅舅遙遙跳起來,開亮了一副嗓子,拔高了調兒,唬了她一聲:“侄女站樹後頭是做甚?”

他這一唬不僅唬得玉袖睜開眼皮,跳了一跳,樹另一邊的三位仙娥更跳了三跳,三顆狐貍腦袋,六只圓溜溜的狐貍眼,唰唰唰轉過來對上她,紛紛煞白煞白了三張粉妝玉琢,驚悚得不能自拔。

這場面略有些混亂,玉袖不得不將矯飾太平的虛樣端出來,和善笑道:“本仙適才拉了方鮫帕,折回來取,你們說的本仙沒能有幸聽清些,嗯,你們繼續八卦,繼續八卦,呵呵。”

言罷,甩手變了方鮫帕拎手上,在三位仙娥惶恐不疊的目光中,與久違重聚的八卦,再度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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