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欽竟然喊這個女人喊“媽”，魍魎的表情跟吃了自己舌頭一樣。

“你的母親？”魍魎像見鬼一樣看著他：“你的母親不是早就過世了嗎？”她的記憶再差，也記得幾個月前葉大伯對她說的話，葉欽的父母死得早，葉欽從出生就無父無母，一直是老太君和幾個叔伯將他帶大。

後來接觸多了，知道葉欽小時候被大伯扔到山林裏玩兒起了生存游戲，可從未聽說他有什麽勞什子媽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魍魎又打量一眼這個青衣女子，她將自己全身裹得結結實實，連一片皮膚都看不到。

“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被一場大火燒得毀容了，痛苦之下悄然隱匿，卻對外宣稱她已經死了？”魍魎又開始發揮自己過分發達的想象力，在腦海裏醞釀一個又一個淒慘的故事。

“媽，你……”葉欽看到這個女人後，顯然情緒不太正常，竟然激動地沖了過去，楞楞地看著她：“你，你真的是我媽？”

然而，青衣女子完全無視這個年輕人，徑直穿過他，走向後面傻楞住的魍魎，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朝她的心窩口探去，殺氣逼人：“魍魎，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了？”

魍魎一時沒回過神來，心口竟被青衣女子的手指插入些許。

“痛。”她低呼一聲，腳一點地，朝後退去，瞬間脫離她的手指，瞬間暴怒：“你是誰？”莫名其妙，上來就開打。

青衣女子的臉雖然被面紗擋著，但靈力的眼神依舊從面紗後透出，在魍魎面上來回剜著。雖然聲音冷淡，卻滿是刻骨的仇恨：“你將我害得這麽慘，還一臉天真無邪地問我是誰？”

“你把面紗摘下來我才知道你是誰啊？”魍魎只覺得冤枉，她印象裏可沒這號人物，穿著青衣，帶著鬥笠，下手還這麽狠辣。

青衣女子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也聽不清她原本的音調。不過看她一身打扮，年歲倒像比魑魅魍魎更老。

“媽？”葉欽徑直插入二人之間，攔在魍魎身前：“你真的是我的母親？”

青衣女子似乎皺了下眉頭，看著這個人類，並無傷他之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對葉欽說話的時候，殺意明顯簡單很多。“無辜的人類，不要礙事。”

“餵！”魍魎一把推開葉欽，一臉兇相：“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是誰？”

葉欽雖然搞不明白為什麽這個“養母”一出場就針對魍魎下殺手，但在沒搞清楚事情真相時，他是不會讓這兩個人打起來的。“魍魎，她是我母親。”葉欽點頭應道。

“你母親？”魍魎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她怎麽可能是你的母親？”

葉欽不明白所以，魍魎竟然對他冷笑，有什麽問題嗎？他又看向青衣女子，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神情突然變了。

魍魎冷笑著：“她是個妖怪，怎麽可能是你的母親，你可是人類啊。”

她這句話說出來，葉欽也確認清楚，青衣女子給人的奇怪感覺，雖然她將妖氣壓得極淡，但那絕對不是妖怪的味道。

“你……”葉欽手指發顫，指著她：“因為你是妖怪，你們都是妖怪，所以小時候才不抱我，連碰我一下都不敢碰嗎？”他想起小時候村民們的怪異行為，所有人都與他保持距離，在溫暖中透著些許冷意。

那時候，他脖子上戴著從不離身的降魔牙，如果他們都是妖怪，是不敢接觸他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青衣女子整個人都冷冰冰的：“我從沒見過你。”

“難道你忘了？大概二十年前，你收留了一個1歲的孩子，他脖子上掛著一枚降魔牙，所以你不能碰他，因為手會被灼傷。但後來……”葉欽費力地解釋，青衣女子卻直接打斷了他。

“什麽降魔牙，我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我也沒收留什麽孩子，人類憎恨我，我根本不可能去人類聚居的地方。”

“不！”葉欽大聲道，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女人現在又不承認他們的關系了，即使她是妖怪又怎樣，他不會介意。這些妖怪養了他十二年，他早已將他們視作親人。更何況，現在他對妖怪並不是完全憎恨。

隨即他又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麽魍魎之前可以佩戴他的降魔牙而不受傷害？來不及詢問，青衣女子又跟魍魎爭執起來。

“就因為你，我忘了回家的路，都留在人世間。人們都怕我，因為我會帶來災禍。”青衣女子完全忽略葉欽，對他身後的魍魎憤恨地訴說著這些年受的苦楚。

“災禍？”魍魎大奇：“你是瘟疫之神嗎？”她怎麽依稀記得，自己也被稱作疫神。

“我是旱魃。”青衣女子不由得提高了聲音：“與蚩尤一戰後，我本就可以回家。但卻遇到你這麽個災星，讓我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不僅連回家的路忘記了，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白白在人間流浪幾千載。”

“旱魃？”魍魎在腦中搜尋這號人物，黃帝好像有個女兒叫旱魃，不是會帶來幹旱的疫神嗎？想起來前因後果，她忙解釋道：“跟我無關啊，黃帝蚩尤大戰時，我還沒出生呢！”

旱魃冷冷地看著她：“哦，是嗎？”她竟然笑了：“你的力量是遺忘，有時候也會不小心使用在自己身上，這些你應該知道吧。作為一個經常失憶的妖怪，你覺得你對自己的出生年月的記憶可信嗎？”她一指一指在旁邊發楞的魑魅：“不光是你自己，他們倆的記憶就沒被你篡改過嗎？也許你們飄著飄著，來到這座山，覺得不錯，就想在這裏住下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魍魎心裏越來越恐懼，旱魃說的很有道理。她猶疑地看向魑魅，他倆也是目瞪口呆。不錯，如果魍魎不小心將自己的力量用在他們身上，那誰也無從得知他們真正的出生時間了。

身為山林精怪，也許從天地混沌，他們就在這個世界上。

甚至比黃帝、蚩尤還要早。

“不可能！”遲龍最先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們的出生年月，從實力上看，我們不過是五千年的修為。”

“證據？”旱魃冷笑一聲：“我親眼見過她，這算是證據嗎？雖然時間隔得太久，我已經記不得她的樣子了，但氣味是她沒錯。她刪除了我的記憶，無論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她就是罪魁禍首。”

魍魎沈默地看著旱魃訴說她的罪孽。

“我身為黃帝之女，絕無傷害人類之心，但我所到之處，遍地幹旱，滴雨不落。雖然人們並不知道旱災究竟是誰帶來的，但是他們也知道這是天災，紛紛祈求上蒼趕走該死的旱神。”旱魃聲音顫抖，盯著自己的指尖：“你知道我有多恨？每當聽到他們辱罵我，我真的很想掐死他們！但我知道他們說的沒錯，我是疫神，我是帶來幹旱的疫神，我根本不應該逗留在人世間。我想回去，可是我想不起回家的路。能讓神都忘了回家的路，只有你能做到了，魍魎。”旱魃擡起頭，透過面紗盯著魍魎的眼睛：“你知道為什麽所有妖怪都怕你嗎？即使你再善良，再純真，他們都怕你，甚至比懼怕犼更加懼怕你。因為你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刪除記憶對你來說是小菜一碟。也許你一萬年前屠殺了一個國家的妖怪，也許你六千年前讓最最尊貴的妖怪之王都喪失記憶，流落民間。這就是你的能力，可怕在於，對手根本不知道你是怎麽出牌的。”

旱魃一番話，句句狠狠擊中魍魎的心。

她錯愕地捧住心，心臟劇烈地跳動，仿佛在證實旱魃並不是胡說，仿佛她被刪除的記憶就要湧進腦海。

而葉欽沈默地看著這一切，突然插嘴道：“她在騙你。”

“什麽？”魍魎驚愕的擡起頭，葉欽這句話好像突然將她從黑暗中拉出來一樣。

“我不了解你們的前塵過往，但是我知道她在說謊。”葉欽露出一抹微笑：“如果你真的刪除她的記憶，刪除了她對回家之路的記憶，她怎麽會知道是你幹的，她怎麽會認出來你就是那個人呢？”葉欽攤開手：“顯然，她在說謊。”他望向這個自稱旱魃的青衣女子：“現在，說出你的真實身份，你找魍魎，究竟有什麽目的？你跟我曾經呆過的‘隱世村’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跟養育我長大的母親一模一樣？”

旱魃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揭穿自己謊言的少年，她垂下手：“我是旱魃，我是黃帝的女兒，我去哪裏，哪裏就會爆發旱災，我被人們趕了幾千年，可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不記得自己是誰。一千年前我的神志突然清明起來，想起之前的一千年裏，人們對我的厭惡，他們知道我是災星，我每到一個村莊，住不過兩年就一定會被趕出來。因為我是‘外人’，我是唯一造訪他們村莊的‘外人’。我被當作不祥之星。”

她看著魍魎的眼睛：“當我想起這些時，我就想起了你，魍魎，能夠讓人失去記憶的疫神。”

作者有話要說： 魍魎的能力其實很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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