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家在哪裏？”葉欽看遲龍飛了好久，竟還沒到，忍不住問道。

“下面就是了。”梅靈發出興奮的笑聲：“降落，降落，魎魎就在那裏！”她的手向下指去，然而白茫茫一片，葉欽什麽都看不到。

“果然是怪物。”他在心裏嘟囔一句：“這空中六千米高的地方，她也能看到地面上被雲霧擋住的人？”

他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遲龍就像突然爆炸的熱氣球一樣向下墜去。

“餵！太突然了！”葉欽忍不住吼道，實在是如果不喊出聲來，這六千米高處直直摔下去實在刺激他的心臟，喊出來還能釋放壓力。

“小子，這只是開始。”遲龍發出呵呵呵的笑聲：“要跟魍魎在一起，你會更刺激。”

葉欽突然想起物理學的公式，現在確實只是開始，越往下落，他的速度會越大，那摔在地上所受的沖撞力也就越大。

想不到我竟會命喪於此。

葉欽勉強扭過頭看向遲龍和梅靈，他倆已經恢覆了人類形態，輕輕松松抱著胳膊享受蹦極的快感，絲毫沒有出手搭救的意思。

這是高估我了嗎？葉欽苦笑：“快拉我一把啊。”他大聲喊著，可那兩只妖怪卻極其冷漠地看著他，仿佛他這一切都是自找的。

“妖怪果然不可信。”葉欽猛然領悟這是個陷阱：“糟了，這下真的掛了。”地面離他只剩二十米，眼睛都來不及閉上就要死了嗎？

“怦”，沒有意料中與地面相撞的巨大“怦”聲，只有落入一個軟軟懷抱的輕輕“怦”聲，冰涼的軟玉環住自己，聲音清脆而充滿驚訝：“怎麽是你？”

聽到這個聲音，葉欽也是一驚，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落入的竟是魍魎的懷抱！她將自己輕輕放下，睜著那雙水般剔透的大眼睛：“你怎麽會跑到這裏？”

“我……”葉欽左右回頭，並不見魑魅，心下頓時明白了他倆的計謀，苦笑一下“我找不到你，就追過來了。”

魍魎狐疑地看著他，葉欽不聽都知道她的潛臺詞是：“就憑你，也能追到我？”不過他一臉裝傻地岔開話題：“你怎麽突然離開，也不跟我打個招呼。”

“哦。”魍魎從剛才開始就申請冷淡，她自覺後退一步，與葉欽保持距離：“我覺得沒必要。”

“什麽沒必要。”葉欽挑起眉：“客人離開家裏，難道也不跟主人打招呼嗎？”

“多謝葉少爺多日來的款待。”魍魎跟他恭敬地鞠了個躬：“我在人類世界呆得太久了，膩了。”

“你說什麽？”葉欽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這個妖怪之前明明跟自己說，她很愛做人的感覺。

“我說我膩了，你們人類真是無趣，短生種，可悲又可憐。”魍魎神色冰冷：“我對你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是嗎。”葉欽冷笑：“你才是可悲又可憐的那個，現在一定在心裏痛恨自己不是人類，不能跟人類一樣體驗生老病死吧。”他笑著逼近魍魎，看著她的眼睛，把她看得有些心慌：“你連人類最基本的愛與恨都做不到，還敢說人類可悲又可憐？”

魍魎被他刺到痛處，猛地回擊：“什麽愛與恨，我們根本不需要這些！這些只會讓人變弱！”

“要變那麽強又如何？”葉欽反唇相譏：“連自己守護的東西都沒有，再強又有什麽用？”

魍魎仿佛被巨石砸中，楞在那裏。葉欽的話仿佛敲響的編鐘，在她內心來回回蕩。他說的沒錯，如果沒有愛與恨，那一個人便不完整。

可是，她怎麽敢愛呢？

冷不防，葉欽捉住她的肩膀：“所以我說，跟我在一起 ，我會帶你嘗便世間的一切喜怒哀樂，完完整整經歷一世為人的感覺。”

魍魎楞住了，這已是葉欽對她的第三次告白，短短兩天內，他好像突然變了個人，熱情得就像三味真火一樣無法熄滅。

“我……”她支吾著：“做不到。”

“為什麽？”葉欽毫不吃驚聽到這句話，平靜地問。

“我不想看著你死。”魍魎終於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葉欽一時語塞，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是人類，魍魎是妖，總會是她看著自己慢慢變老、死去。

“如果是這樣……”葉欽松開手：“我也無法做到。”他緩緩嘆了口氣：“我也沒有辦法看著你永遠都是二十歲的年紀，而我將變成三十歲、四十歲，直到五十歲、六十歲，最終死去。”

他笑得有些落寞：“我竟沒有思考到這個問題。嗯，沒錯，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葉欽轉過身子，靜立不動。

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魍魎有些焦急。這明明是她自己的想法，為什麽從葉欽嘴裏說出來，會讓人有些難過呢？

“那麽，再見了，魍魎。”葉欽向前走去：“以後見到我的後代，手下留情。”葉欽再也不回頭看她一眼，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魍魎的瞳孔猛烈收縮，仿佛看到當年那個白衣少年慢慢地走遠，越走越遠，她再也觸碰不到他的衣角，她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這一瞬間，她想到的竟然是，為什麽我沒有跟他再多待一會兒？

“不要！”她猛然醒悟，身子一閃就跟到葉欽的背後，雙手從背後緊緊抱住他：“不要，別走！”

“為什麽？”葉欽的聲音冷得像冰一樣，用力地剝下她的手。

魍魎不甘心地攔到葉欽面前，看著他平靜的眼眸，大聲道：“我想通了，既然不能一直廝守下去，為什麽不好好珍惜這幾十年呢？”

“哦？”葉欽淡漠地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我是說，與其在幾十年後後悔曾經沒有珍惜相處的時光，倒不如現在開始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魍魎急促地說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揚起臉，看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葉欽，他的神色依然冷淡，仿佛在剛才，他就已經離自己而去。她不禁有些著急，鼻子一酸，簡直就要哭出來。

“我剛才在幹嘛？竟然對他說出那番話？”她在心裏不斷地責罵自己，慢慢低下頭：“難道這不是我做人的時候一直的期望嗎？那種欲望是那麽強烈，即使恢覆了記憶，也好想得到他。即使遠遠地看著他，心裏也好幸福。”

她無法擡起頭直面葉欽的眼睛，只能小聲哀求道：“就算只有二十年，我也滿足了。”

清冷的笑聲從上方傳來，葉欽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響：“才二十年，太小看我了，我起碼能活到九十歲，還有七十年呢，一年都不能少。”帶著些許戲謔的笑意。

魍魎又驚又喜地擡起頭，正迎上葉欽滿眼的得意之色，一種終於把獵物逮到手的滿足感。“你竟然耍我！”她嘟著嘴，卻也忍不住笑了。

只不過一瞬間，心情竟然大好，這就是人類感情的力量嗎？魍魎驚異於自己的變化，不知不覺朝葉欽靠了過去。在這個人類身邊待著，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和安全感。

“不錯不錯！”掌聲突然從背後傳來，把兩人都嚇了一跳。只見梅靈得意地拍著手，如一朵傲梅綻放，身邊是一臉看好戲的遲龍。

“小子，確實挺厲害。”遲龍朝他比起了大拇指，遂陷入沈思，喃喃自語：“欲擒故縱？這就是人類的泡妞伎倆，我什麽時候也試試。”

“就你？”梅靈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甩了甩頭發：“姐不需要這些招數都能秒殺一大幫男人。”

這兩個人又拌起嘴來，葉欽和魍魎無奈地相視而笑。

“嫁給我吧。”葉欽突然說。

“什麽？”魍魎被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嚇了一跳，連魑魅都停止了爭吵，瞪大眼睛看著出奇兵的葉欽。

“時間太短了，只有七十年，怎麽夠用呢？”葉欽搖搖頭：“必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所以從現在開始，就嫁給我，成為家人吧。”

“太快了。”魍魎喃喃道，她對結婚根本沒什麽概念，雖然早已與犼有婚約，但畢竟還沒嫁過去。現在葉欽竟然這麽迅速就向她求婚了，還是在這深山老林，當著兩只妖怪的面。

“原諒我不能將你領回家，不能給你盛大的婚禮。”葉欽愛憐地看著她：“如果舉辦婚禮，那幫捉妖師一定會直接在婚禮上鬧起來，砸我們的場子。如果你不介意……”

“我是不介意……”魍魎不是傻子，深入想一下就知道妖怪嫁到捉妖師家會是什麽後果。不提葉欽的家人會不會同意，首先婚禮上不可能不請別的家族。葉氏這樣的大家族為家主舉辦婚禮，怎會不奢華浩蕩至極？要是看到新娘的真面目，到時候婚禮就變成捉妖宴了。

“我介意。”冷不防一個深沈低啞的聲音響起，魑魅魍魎猛地擡起頭，琢磨聲音的主人。一個披著九層青紗的女子頭帶鬥笠，看不清面容。光這身打扮就仿佛古代畫裏走出來的女子，孤高地站在那裏，任清冷的月光灑滿全身。

“你是誰？”魍魎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媽？”一直沒出聲的葉欽顫抖地喊出聲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消失了十年的母親。

“什麽？”魍魎瞠目結舌地回過頭，看著葉欽。魑魅也是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叫道：“她是你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結束啦，說說感受嘛嘛嘛嘛……一個人獨角戲很冷清的，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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