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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06年,最佳損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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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黑色硬皮筆記本,遞給他。

林向嶼寫得很慢,胡桃轉過頭,耐心地等他。他的手指很好看,潔白修長,骨節分明,有一種蘊藏著無限力量的美麗。

一會兒後,胡桃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這座小島屬於印度洋,偶爾會有虎鯨出現,林向嶼和許然然就是為此而來。林向嶼已經取得了高級潛水資格證,一連一個星期,天天都下水。最後一天,還是沒有任何收獲,在他們決定放棄的時候,聽說有游客真的發現了虎鯨,於是他們決定再多留一天。

在胡桃往後漫長的一生中,回想起這件事,她還是忍不住想,造化弄人。

如果林向嶼和許然然沒有多留這一天,那麽他們所有人的命運都會截然不同。

他們在潛水時遇到小型的海底地震,他的儀器失控,險些喪命海底。最後他被救生員從海底救起,警察在他下水前簽署的安全責任書上找到了胡桃的電話號碼,通知了胡桃。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胡桃拍著胸口,長舒一口氣。

她擡起頭,卻看見林向嶼怔怔地看著自己。

他的眼睛裏似乎住了一片海,海面平靜,而海洋的深處卻是波濤洶湧,他是如此深沈而哀傷,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胡桃。過了許久,胡桃終於聽到了他沙啞的聲音,他說:“然然死了。”

不遠處海浪拍打,烏雲漸漸散開,能看見一束金色的陽光射下,仿佛在救贖眾生。可胡桃卻覺得如遭雷劈,她不敢相信地看著林向嶼,耳朵再次嗡嗡作響。

兩年前,她母親去世的那一幕重現在眼前,她站在空蕩蕩的醫院走廊上,聽到醫生說:“人死不能覆生。”

恍惚間,胡桃覺得自己的夢還沒有醒。一定是因為自己太嫉妒許然然了,是的,她嫉妒許然然,可是她從來不肯承認,還總是虛偽地讓自己去祝福。

自己從第一眼看到許然然坐在林向嶼身邊的時候就嫉妒她,看著她順理成章地走在林向嶼的身邊,奪走自己的心上人,怎麽能不恨呢?

一定是這樣,她才做了這樣一個惡毒的夢。

生離死別,她比誰都要明白其中的痛。她跪倒在母親靈堂裏哭得昏厥的那日,還仿佛只是昨天。那是她第一次遭遇身邊的人離世,沒有想到,第二次,竟然是許然然。

死亡究竟是什麽?我們降臨在這人間,活著的每一刻,都是在向死亡邁進,那離開,究竟是結束,還是開始?

5.

胡桃陪著林向嶼,按照當地的法律規定將許然然的屍體火化。他們在電話裏通知了許然然的父母,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承受不住這樣的噩耗,許然然的母親當場崩潰。但由於他們沒有護照,所有的手續和簽字,都是委托給林向嶼來辦理。

林向嶼捧著許然然的骨灰盒坐上飛機,在飛機起飛的時候,胡桃透過機窗,看到腳下一片汪洋大海。雨後初晴,陽光普照大地,天空中浮現一座七色的彩虹橋,一層一層,明亮熱烈的色彩交錯,在蔚藍色的大海之上,瑰麗磅礴,照耀整個人間。

她輕輕拍了拍林向嶼,指著窗外:“你看,奇跡。”

那一刻,胡桃想到在機場遇到的外國女人,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生命總不會只有苦難。

胡桃眼角濕潤,拼命止住漸漸盈眶的淚水。

他們轉機兩次,歷經二十三個小時,終於回到C市。

林向嶼一路不言不語,他的車停在機場,交了上千元的停車費。他先將胡桃送回家,之後準備去許家。

“我陪你。”胡桃說。

“不行。”林向嶼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和胡桃說話,他轉過頭,見胡桃面色擔憂,才放緩了語氣,“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我做錯了事,自然是自己去承擔。”

胡桃知道他心意已決,她也無可奈何。防風玻璃前掛著一個繡著“平安”的香包,隨著車身一起一停微微擺動。胡桃在心底嘆了口氣,打開車門的時候,胡桃回過頭,對林向嶼說:“你知道的,無論如何,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林向嶼忽然叫住她:“胡桃。”

胡桃回過頭看他。

林向嶼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打著方向盤,看著她的眼睛,問:“你說,人在死亡前最後一刻,會看到什麽?”

胡桃想了想,說:“會看到,自己對人世最後的眷戀吧。”

林向嶼盯著胡桃,沈默了許久,低聲問:“是嗎?”

“是吧,”胡桃笑了笑,“三千紅塵,總有舍不得,求不得。”

胡桃見林向嶼沈默,她鼓起勇氣,問:“你……那時候,看到了什麽?”

極樂世界,還是九重地獄?

林向嶼用他黑似深潭的眼眸看著胡桃,搖搖頭,靜靜地開口說:“什麽都沒有。”

胡桃心中難受,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她知道,他一定說了謊。

他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究竟看到了什麽?

下車以後,胡桃看到林向嶼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向許然然家走去。許家住在遠離市區的老城區,一大片破舊的老平房,雞飛狗跳,四處都是垃圾堆。胡桃擔心林向嶼,心中惴惴不安,躲在墻後,偷偷跟著他。

幾分鐘後,林向嶼出現在許然然家門外,裏面傳來許父怒氣沖沖的聲音:“滾!”

林向嶼抱著許然然的骨灰盒,靜靜地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

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房門終於打開。許家的大門用的是最古老的防盜門,推開門的時候,會發出“吱呀”的沈重聲。

許母推開門,同時一個碗從空中飛過來,林向嶼不偏不倚,挨了個正著。碗角砸在他的額頭上,登時砸出一條血淋淋的口子。

“啊!”許母被嚇了一跳,尖叫出來,然後心有餘悸地轉過頭,對屋中的許父破口大罵,“你幹什麽!這是要鬧出人命來嗎!”

“已經出人命了!”許父大吼,“一命償一命!”

在許母側身的時候,窗外的陽光直直地射向林向嶼的眼睛,一瞬間他眼眶發澀,幾乎落下淚來。林向嶼這才看清了許家父母。

幾個月不見,他們像是蒼老了十歲。林向嶼是來過許家的,雖然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但是總是打理得幹凈整齊,而此時,家徒四壁,一下子什麽都沒有了,倒顯得房間寬敞了不少。

林向嶼懷中抱著許然然的骨灰盒,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許父,直直地跪了下去。

男兒膝下有黃金,林向嶼天生在蜜糖罐子裏泡著長大,連神佛也不跪,卻在此時,就這樣跪了下去。

這下,就連許父也吃了一驚:“你——”

“這是幹嗎啊,”許母趕忙來扶他,“有話好好說呀,你這孩子。”

“對不起,”林向嶼說,“我沒有保護好然然。”

一室沈默。半晌後,許母才嘆了一口氣,她面色憔悴,身形瘦弱,遭遇了這次劇變,整個人都沒有了精神,她說:“其實然然都告訴我們了,你們已經分手了,對嗎?”

“不,”林向嶼搖搖頭,“和我們是否在交往沒有關系,然然的事故,是我的責任。”

許母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想起第一次見到林向嶼這孩子的那天。許然然做完了功課,來攤子上幫忙,有男孩騎著自行車在攤子前停下來,咋咋呼呼地問:“老板,還有菜嗎?”

“有有有。”許母擡起頭,看到一個穿著誇張的黑色骷髏頭短袖的男生,脖子上戴著大金鏈子,一看就不是善茬,許母心裏想著可別是來鬧事的,一邊回答,“小夥子要點啥?”

林向嶼卻已經看到了正在收拾碗筷的許然然,他沖她揮了揮手:“喲,許然然,是你啊。”

他應該是認識許然然的同學裏,第一個知道她家境如此窘迫的人。但是他非但沒有嘲笑她,還因此對許然然特別照顧,有空的時候,經常到許母擺的攤前,幫忙搭把手。

外人都看得出他家境優渥,林向嶼卻絲毫沒有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該有的樣子,做起事來,也不嫌臟嫌累,自己的女兒能遇到這樣的男孩子,許父和許母別提有多開心了。

每個人的命裏都有劫,而林向嶼,無疑就是許然然的劫。

遇上了,歡天喜地,在劫難逃。

“起來吧,”許母無力地嘆了口氣,捂住眼睛,“我沒有辦法原諒你,但是如果是然然的話,一定會原諒你。”

沒有辦法原諒他的,又豈止許家父母,林向嶼咬緊牙關,手握成拳頭,青筋暴突,他垂著眼簾,心想,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了。

胡桃在墻後等了一會兒,才看見林向嶼出來。他手中已經沒有了許然然的骨灰盒,他埋著頭,一直往前走。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向嶼終於停下來,他用手撐在一棵樹上,另一只手捂著眼睛。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那一刻胡桃知道,他哭了。

她最愛的那個男孩,那個告訴她“不要害怕”的林向嶼,正為著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流淚。

她卻不能像當年一樣,陪在他的身邊。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沖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他。不能對他說,你的難過和痛苦,都讓我來承受。

Howmanyroadsmustamanwalksdownbeforetheycallhimaman?

6.

過了兩天,胡桃接到林向嶼母親的電話,她在那頭語氣很焦慮,問胡桃是不是在C市。

“是啊,怎麽了?”

林母嘆了口氣:“桃桃,你過來這邊一趟吧。”

林母在電話裏告訴胡桃,學校的老師聯系上她,問她家中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林向嶼原定的去美國2+2的項目,原本一切都按照原計劃進展,林向嶼卻忽然向校方遞交申請,要放棄這個機會。

“我知道他這次出了事,可是山洪海嘯,大自然的事,也要賴在他的頭上嗎?桃桃啊,現在也就你說的話他能聽得進去了。”

胡桃說:“阿姨,你別著急,我現在過來。”

林母讓人開車來接胡桃。從她家到林向嶼家的這條路胡桃實在是太熟悉了。每一個路口,每一家賣場,她的青春,幾乎就是刻在這一磚一瓦之上的。

胡桃在林向嶼的房間門口站了很久,她輕輕靠在門上,閉上眼睛,覺得無法呼吸。過了好久,胡桃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敲了敲林向嶼的房門,沒有應答,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覺,只好出聲:“是我。”

隔了好久,才聽到裏面窸窸窣窣的聲音,林向嶼趿著拖鞋打開房門,一言不發。

在印尼的時候,林向嶼本身也受了傷,但是為了不讓胡桃擔心,加上還要處理許然然的事情,他一直是靠著精神力在強撐。而此時此刻,看到他糟糕的狀態,胡桃才終於明白,他一直承受著多大的痛苦。

“林向嶼。”

林向嶼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才側身讓胡桃進自己的臥室。裏面的擺設還是胡桃記憶裏的樣子,她也不客氣,坐在了書桌前的凳子上。

胡桃搜腸刮肚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林向嶼的行李包還丟在墻角的陰影裏,一眼就能看出從他回家到現在根本沒有打開過,他像是刻意遺忘了它。胡桃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好硬著頭皮,說:“你還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學校操場圍墻邊上有棵樹,我說那是梨花,你說不是。前幾天我買了本有關植物鑒別的書來看,原來你是對的,那不是梨花,是瓊花。”

林向嶼沒有開口,等她把話說完。胡桃頓了頓,繼續說:“傳說隋煬帝就是為了看瓊花而修的大運河,揚州人說瓊花離開了揚州就不能活,結果你看,它比人們想象中還要堅強。”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說什麽,你別笑我。”胡桃低著頭,怔怔地看著地板,“瓊花是四五月份開的,明年瓊花開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瓊花吧?你別搪塞我說等以後,以後的瓊花是以後的,我就是想看明年的瓊花。”

“那句話怎麽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林向嶼,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可是,有些命運我們無力反抗,只能接受。”她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了這麽多,還如此文縐縐的,林向嶼居然沒有個反應,胡桃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下周你去上學嗎?”

還是沒有回答,胡桃毫不氣餒:“林向嶼?”

他這才擡起頭來,眼裏滿是痛楚,他說:“別鬧了。”

“我沒有鬧,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難過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胡桃一字一頓,“無論你多麽難過,她都已經離開了。”

她看到林向嶼捏緊了拳頭,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自己言重了,可是她不得不說,她得拉他一把,讓他站起來。她說:“抱歉。”

林向嶼沈默了很久,才用生硬的逐客的語氣說:“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手上還打著石膏,笨重的一大塊,胡桃想起高中的時候林向嶼打籃球骨折的似乎也是這只手,不由得擔心地問:“你的手沒事吧?”

“福大命大。”林向嶼自嘲地說。

等他走到自己身邊,胡桃才看到林向嶼剛才擋住的書桌上放了一個水晶相框,上面是他和許然然的合照,兩個人肩並肩站著,一臉微笑。

胡桃鎮定地收回了目光,裝作什麽也沒有看到,先走出了房間。

“媽,我送她回家。”林向嶼聲音低沈,對自己母親說。

林母欣慰地點點頭,在她看來,只要他肯走出房門,說說話,怎麽都是好的。

林向嶼在兩個人出門後到的第一個十字路口前停了下來,他一語不發地看著對面的人群,胡桃覺得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這不是一場事故的後遺癥,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一場告別。胡桃一語不發,站在他身邊。幾十秒後綠燈第一次亮起,林向嶼沒有動,然後是下一個紅燈,人來人往,車如流水,他們一直這樣站過了五個紅燈,他才終於開口:“走吧。”

說話間,他伸出手緊緊地抓住胡桃的背包,生怕她會消失不見似的。等到他們小心翼翼地過完馬路,林向嶼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竟然已是大汗淋漓,他終於松開手,對胡桃說:“謝謝。”

胡桃背對著他,說:“帶你去一個地方。”

林向嶼沒有多問,跟著胡桃沈默地走了好長一截路,等抵達小巷子的時候,擺糖人攤的手藝人還在當初的那個位置,穿著淺綠色罩衫,他竟然還認得胡桃和林向嶼:“兩個人都長高了啊。”

胡桃笑了笑:“祝您身體健康!”

老人擺擺手:“要寫字還是畫畫?”

“寫字。”

“寫什麽?”

胡桃瞟了眼身邊不吭聲的林向嶼,說:“寫‘不開心’吧。”

老人拿起盛滿糖漿的勺子很快行雲流水般寫完了三個字,胡桃接過來,舉起手遞到林向嶼眼前晃,不用說,林向嶼也猜到了她要做什麽。

她大口咬下去,三下五除二就解決完了手中的糖,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棍子上殘留的糖絲:“怎麽樣,很簡單吧,吃掉了‘不開心’。”

林向嶼看著胡桃認真的臉,想到高三那年兩個人在這裏的對話,他終於彎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胡桃看到他臉上浮現出來的笑容,揮舞到半空的手不由得停頓下來,她呆呆地仰著頭凝視他,心中莫名地一熱,竟然落下淚來。

林向嶼一楞:“你怎麽哭了?”

胡桃伸手遮住自己的臉,她微微仰頭,想停止流淚,可是沒有辦法,越是努力,那淚落得越快。她哽咽地開口:“你終於笑了。”

林向嶼臉上的表情凝結,化作淡淡的哀傷,他輕聲說:“抱歉,讓你擔心了。”

胡桃一邊哭一邊拼命擺頭。因為她知道,林向嶼剛才臉上的那個笑容,是專屬於她的。因為她努力地吃掉了“不開心”,笨拙地手舞足蹈而露出的微笑。

我願守在你的身後,珍惜你的每一個笑容;我願陪在你的身邊,分擔你的喜怒哀樂;我願擋在你的身前,為你承受所有苦難。

兩人沒有坐公交車,而是心照不宣地選擇了走路回胡桃家。冬季的夜來得早,遠處火燒雲浮浮沈沈,有成群結隊的大雁掠過天空。他們又陷入新一輪的沈默,但是胡桃覺得這次同剛才不一樣,林向嶼的心一定得到了些許寬慰。

走到家樓下,胡桃站穩了身子,說:“那我進去了。”

她向他揮手道別,才沒走幾步,夜風吹在臉上,只覺得薄涼一片。她覺得自己突然邁不開腳步了,她只想陪伴在他的身邊,分擔他的哀愁,為他撫平眉頭,一刻也不想同他分開。

“胡桃!”他忽然在身後大聲喊她。

胡桃回過頭來,看到他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看到夜色沈沈,看到街邊路燈上撲火的飛蛾,看到百裏之外波濤洶湧的江水,看到萬裏之外巍峨不倒的泰山。

“是她救了我。”他一字一頓,說得極其緩慢,像是將全部的力氣都用盡了,“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林向嶼回想起那一幕,他和許然然一起潛入海底深處,隱約中,他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似乎就是傳說中的虎鯨。可是海流在這一刻改變了方向,海底掀起小型地震,使他失去平衡,將他向斜下方拖去。他的意識開始模糊,只覺得海洋的深處在呼喚著他,據說在深水強大的壓力下,人會產生一種類似醉酒一樣的迷幻感,稱為深水麻醉。

林向嶼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慢,死亡漸漸逼近。肺葉傳來劇痛,皮膚被海水刺激得無法承受,他似乎看到許然然在向自己靠近,他竭盡全力擡起了手,想要做手勢告訴她不要靠近,卻終於失去了意識。

他在醫院醒來,大腦嗡嗡地響,五感麻木,最後醫生才告訴他,許然然將自己的浮力控制裝備給了他,而自己卻因搶救無效身亡。

林向嶼靜靜地看著胡桃,每一個字都是落在他心頭的重斧,他卻偏偏要重覆道:“你知道嗎?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胡桃和林向嶼面對面站著,沈默許久,她才開口:“所以呢?”

“她用她的生命,換得你好好地站在這裏,所以呢?所以你就要放棄你的夢想?你努力了這麽多年,這麽、這麽多年啊,林向嶼,”胡桃直視他的眼睛,她憤怒、痛苦、傷心、難過,千言萬語在她體內碰撞,她微微發抖,“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所作的決定,你現在所放棄的,才是她的生命?”

她是那樣愛你。

以自己的生命去愛你。

胡桃內心悲慟萬分,眼淚流滿臉龐,卻咬著牙,對他說:“你不要告訴我,說你忘記了,1999年,你站在水族館,對我說過的話。你說,在你有生之年,盡你一切的能力,哪怕微不足道,哪怕一無所獲,你仍甘願為此獻上自己的生命。”

滿天繁星,一閃一閃,天上的星,地上的人。每一道風,都是一個祝福,終有一天,它會越過萬水千山,越過人山人海,降臨在愛人心上。

活著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讓人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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